白琰王朝乃是南方一座小王城的城主所建立,十九年前城主領兵北征,以勢如破竹之姿將當時佔據北方數百年的金翎國給滅了,並且殘忍的殺光所有金翎王朝的遺族和遺臣,強逼金翎子民歸附白琰,自此,白琰正式建國,落根北方。
失憶女子站在京城里最大的一間當鋪前,手中捏著金簪子,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典當換銀兩,餬口飯吃。她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雖然不至有饑腸轆轆的感覺,但飯總是要吃的,日子也得過,這支簪子勢必得變賣才行,只是不知為什麼,總有一股舍不得的感覺,彷佛這樣東西對她來講非常重要,若賣了怕是日後要後悔的。
她在當鋪門前站了許久,還引來好幾條野狗對她吠,惹得當鋪里頭的人頻頻往她這邊瞪來,令她好不尷尬。
「喂,你們別吠了,我又沒要做壞事,你們這樣,鋪子里的人會不高興的!」她心急的想制止狗兒吠叫,但狗兒非但不理還吠得更為賣力。「你們不要太過分,當心我……」
「該死,這是來鬧我生意的嗎!這群該死的野東西,瞧我不劈死你們!」當鋪里的伙計拿著棍棒,橫眉豎目的走出來,拉開手臂就將棍棒朝那群野狗劈去,他打得狠絕,一只狗兒當場被打得瘸腿,哀嚎連連。
她見了不禁吃驚,雖然這群狗兒吠得令人討厭,妨礙他們做生意了,但這出手也太狠了,她正想開口制止對方再動手,可那群被打到皮開肉綻的狗兒已經自個兒竄逃而去了。
「呿,一群廢物還知道跑,逃慢點老子連你們的狗腸子都打出來!」那名伙計這才罷手,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見狀,她惱怒起來,想教訓他不可如此虐打動物。這是多麼不人道且殘忍啊!只是她才要說什麼時,對方忽然又抽起棒子朝她揮來,她嚇傻了,心想這人連她也想打?但下一刻,她身旁揚起一聲狗兒的悲嚎聲,原來還有一只狗兒沒來得及逃,這人一棒又打得狗兒哀哀叫。
她忍無可忍。「你這人……啊——」猛然見對方的木棍居然朝她橫飛過來,她嚇得趕緊低躲棍棒。
「哎呀,冒犯二爺了!小的該死,沒見到有人,真對不住了!」那伙計突然極其驚慌地說。
這人睜眼說什麼瞎話,什麼沒看見有人,她不是人嗎還有,棍棒是朝她飛來的,他向誰道歉?
放下抱頭的手,她仰首朝上望去。嚇,還真有個人替她擋了那飛來的棒子,且那根不長眼的棒子此刻就握在這被當鋪伙計叫二爺的人手中。
她站起身,怔怔地望著來人,驀然升起一股說不出原因的熟悉感。這人……
「二爺,小的不是故意的,打狗棒子不小心滑了,請二爺千萬別見怪啊!」那先前還惡行惡狀的人在見到這位二爺後,態度瞬間轉變,變得卑躬屈膝。
她不禁再往那名被喚二爺的人身上瞧去。這人很有勢力嗎?能讓人這樣戰兢。
她見他高鼻濃眉,星眸薄唇,外型倒是十分清高出眾,可就是臉色蒼白了點,身子似乎不是很健康,且奇怪的是,眼前明明是個不出二十五、六的年輕人,卻被老氣橫秋的冠上個「爺」字,這是為何?
好奇的再多瞄他兩眼,見他俊逸非凡的臉龐顯得幽冷深沉,這下倒是明白了幾分。這人外表雖年輕,可老沉持重得很,一雙利眸活像能將人剝開取骨剔肉似的,難怪那原本惡氣橫生的打狗家伙,一見他會畏懼得腿軟。
「打狗,你當我是狗?」這二爺發出的聲音也是冷冽得教人膽寒。
那伙計立即慘白了面孔,額頭上的汗不是用滴的,而是整把整把的狂流,這飆出的汗都可以論斤算了。
「二爺,小的、小的——」
「夠了,別說廢話,這會我沒空听,你這狗棒子先收好,改日我再來算賬!」
當鋪伙計的臉色頓時由白轉青,他知道,在這京城里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二爺,否則絕對沒飯碗捧了,想起家里那一家老小七、八口人的肚子要養,他不禁腿軟站不住了,壯碩的身子在大街上搖晃兩下,然後不中用的撲倒在地。
「阿菱,咱們走吧。」被喚二爺的男子忽然拉起正瞧呆的她就走,完全不理那癱在地上表情淒慘的家伙。
「你方才說的話很嚇人嗎?那人好像爬不起來了,你不扶他一下嗎?」她傻傻任他拉著走,直走了一段路才回神的甩開他的手問。
「阿菱,那棒子差點打到妳,他罪有應得,妳不必……」
「等等,阿菱?」她听他兩次這樣喚她。「阿菱是我的名字嗎?你認識我嗎?你又是誰?為什麼拉著我走?」她再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問句。
見他停下腳步的回望她,她不禁有些發愣。哎呀,真不得了了,合該冰冷冷的眼眸居然瞬間化成水了,剛才那不苟言笑、冷到極點的人竟朝她溫柔的笑了。
這一笑,連她的心都酥了,像是心里有百花齊放,這人的笑容真好看,那笑紋劃出的弧度更是令人迷醉,與剛才不笑時的臉龐根本判若兩人。
「蘇菱是妳的閨名,我都喚妳阿菱,而我叫秦藏竹,是妳的……親人,拉妳走是想與妳安靜的說些話。」他溫柔的說,似怕聲音大了會嚇到她。
他這是將她當成嬌貴的夜鶯,說話大聲些就嚇跑了嗎?
「呃……你說是我的親人,什麼樣的親人?」她好奇的問。
怎麼這麼順利就遇到親人了?這雖是好事,但常理告訴她,通常異常的好運背後都隱藏著隨即而來的凶險,她還是小心問清楚的好,免得有人想利用她失憶誆騙她,最後下場是將她騙去妓院賣了,這可是茶樓里的說書先生慣常說的橋段。
……說書先生?她去听過說書嗎?大概吧,其實自醒來後她就漸漸發現,她雖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但生活常理或基本認知都沒忘,甚至覺得有些東西看到了會覺得頗熟悉……
「我是妳的表親。」秦藏竹笑著說,不過笑容里帶了一絲淡淡不易令人察覺的苦澀。
「表親啊?是近親還是遠親的那種?」她瞧這人的穿著非常體面,面相也頗為正氣,再想起自己剛剛第一眼見到他時的那股熟悉感,心想,也許他們真認識也不一定,她有幾分相信他了。
但這親疏關系得先搞明白才行,若是屬于親近的表親,那最好辦,正好光明正大去投靠,可若是遠親的話,頂多就只能蹭頓飯吃吃,其他就不好再要求什麼了。
「妳母親是我表姨的表姊的表妹。」他說。
這是繞口令嗎?果真是一表三千里,表得還真遠……
「那……那就是遠親中的遠親了。」她失望極了,心想回頭手中這支簪子還是得當,思及此,她臉上的可惜表情掩都掩不住。「啊,對了,你既然與我熟識,那應該也認識我的夫婿才是,听說我成親了,你知道我夫婿是誰?住哪嗎?」她燃起希望的問他。
這人說不定喝過她的喜酒,知曉她嫁給誰了?她期待他告訴她答案。
他俊眸半垂沒有看她。「妳沒有夫婿了,事實上,妳……妳已經被休離了。」
「我被休離了」她愕然。連夫婿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清楚,自個兒就被休了?「為什麼?你知道原因嗎?」
「他另結新歡了。」
她眼楮倏然睜大。她總算曉得了,為什麼她夫婿自她醒來後都沒來探過人,還把她丟在鬼婆婆那不想管,原來對方是迎新棄舊了!
「……也不對啊,我身上有一根發簪是他留給我的,還有我這塊木牌子听說也是他買給我的,若真另結新歡了,何必買東西送我?」她想想又掏出鬼婆婆給她的發簪和木牌,疑惑的問。
他瞧了那發簪和木牌一眼。「……那發簪是妳的東西,至于那塊牌子看起來像是護身符,可能是對妳有愧吧,不過妳還是好好保管,別弄丟了。」
「這兩樣東西都不具意義嗎?」她瞪眼揚聲。好個無情無義的男人,留根簪子和塊破牌子給她,就當與她一刀兩斷了
鬼婆婆還說夫婿送自己去她那時,顯得一臉緊張,興許只是怕她死了,心里不安罷了,並非有情,至于那什麼他會來找她的話,果然是騙人的。
「你告訴我那男人姓啥名啥?人在哪里?就算為了女人不要我了,也得給我個交代,這樣將我丟著不管,豈不過分!」她氣憤道。她定要找那負心漢算賬去,這樣平白被休,天下沒這道理。
「他……死了。」
「什麼」青天霹靂啊,他竟死了?被休離已經夠慘了,這會對方還死了她由下堂婦隨即又變成寡婦了「他……他怎……怎、怎麼死的?」听到這個死訊,倒不是傷心,就是震驚,震驚到連聲音都抖了。
他再一次凝視她,那眼神飽含難解的情緒,令她的心髒驟然狂跳一通。
「這事……我不想說。」
「不想說?」莫非是對方死得不甚體面,怕說了她會承受不住?
「以後……以後妳就會知曉了。」他語氣顯得低落許多。
他這哀傷的語氣教她不忍心再問下去,彷佛若知道真相,受傷的不是她,而是他。
「肚子餓了嗎?我先帶妳去吃頓飯吧。」見她還沉浸在自個兒的思緒里,已恢復情緒的秦藏竹再度牽起她的手,邊走邊說。
這人好像很習慣牽她的手?蘇菱盯著自己被暖握的手,默默地想。
「這個……我們雖是遠親,但你對我的事好像很了解是嗎?」她試探的問起。
他點點頭。「自然是。」
自然是?有這麼自然嗎?他們是遠親不是嗎?「那今後……」
「今後妳就跟我回去吧,我會照顧妳的。」他接話接得極順。
她眼珠子立即溜溜一轉,暗喜地咬住下唇,避免自個兒歡喜的叫出聲。落腳有著落了,她才不管是多遠的表親了!
「這女人啊,嫁人後萬一遇人不淑,最後能依靠的果然還是只有親人,幸虧我能遇見你,謝謝你了。」既然人家大方的要收留她,她也得適當的表達出感激之情才合乎禮節。
可這話卻讓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詫然,自個兒是有說錯什麼嗎?
「你——」她不安的想將手縮回來。
他的手用力一握,不讓她抽開。「妳說得對,女人就怕遇人不淑……妳就放心在我那待下吧。」他笑得極為不自然,像是在隱忍什麼。
「喔。」她抬眉偷睇他一眼,暗忖,這人怎麼看起來好似心事重重啊?
蘇菱跟在秦藏竹後頭走進一間裝潢得美輪美奐的大飯館里,雖已過用餐時刻,但飯館里還是高朋滿座,生意相當不錯。
伙計一見到他出現,馬上快步跑去通知掌櫃的,她則等不及人帶位,已經自動往一處靠窗、視野極佳的空桌坐下,坐下後,頓覺自己好像太理所當然了一些,就像這位子她經常坐、是她專屬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