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呼吸一窒,立即咬破自個兒的手指,見血後送進她口中。「阿菱,妳快吸,快吸!」他讓她吸他血。
蘇菱吸吮他指上的血,好半晌才發現真有用,身子似乎好起了疼痛漸漸散去,可她卻感到疲憊至極,吮著吮著,不知不覺闔眼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當她再度睜開眼時,卻驚得花容失色,他的手指居然還被她含在嘴里,而外頭天色己露白,他竟任她吸了一夜的血。
她立刻驚慌的吐出他的指頭,一副都快哭出來的神態。「你這傻瓜,怎麼不自個兒抽出指頭,這是想讓自己血盡而亡嗎?!」
秦藏竹臉色白得幾乎見得到皮膚底下青色的血絲了,明明是一副虛弱到極點的慘相,卻還安慰她,「我沒事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她撲進他懷里已然哭出來了。「嗚嗚……下次別這樣了,我若痛,吸吮兩口你的血就好,不許你再這樣寵我,萬一我真吸干你,這是讓我清醒後又去尋死嗎?」她大哭。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因為確實失血過多虛月兌得很,他生怕懷里的女人真的消失,這手指頭一刻也不敢抽出,就算吸干他的血,他也願意。
所幸她沒事的醒過來了,他總算暫時安下一顆心,但體力終究還是撐不住,確定她平安無事後,這回輪他沉沉睡去。
換蘇菱守著他入睡,她靜靜的躺在他身旁,輕撫他極度蒼白的臉龐。她擔心這男人這般受她折騰,有朝一日真會被她害死,那股子不舍與自責的心情是無法言喻的。
然而他卻僅僅睡不到一個時辰便醒過來了,醒來後竟要出門。
「你這身子還虛著,是要上哪兒去?」他才睡一會,元氣都還沒補回來,這時候出門,身子受得了嗎?她跟著他下床,擔心的問。
「我得去找鬼婆婆。」秦藏竹說。
「現在?」
「對,就是現在!」
「可是……」她什麼勸阻的話都來不及出口,他已穿上衣裳,拉著她出門去。
事實上,蘇菱昨兒個本來就要找鬼婆婆談談的,因為發生李霏帶道士來鬧的插曲,才令她沒走成這趟,想不到今見個就由他帶她去了。
其實也難怪秦藏竹會焦慮不安,趕著帶她去見鬼婆婆了。自從她讓鬼婆婆救起之後,從不曾有像昨夜那般的狀況發生,況且照理說,她已喝了他十個月的血,再過兩個月,她的靈就能夠修復完全,魂體應當是越來越強健才是,怎可能反而出現異象?
他百思不得其解,急著讓鬼婆婆瞧瞧,想知曉她是不是起了什麼變化,因此才會短暫休息,稍稍有了體力後,便立刻領著她匆匆來到鬼婆婆的住處。
可令他們錯愕的是,鬼婆婆不在,只在門板上貼了張告示,道她雲游去了,不日回來。
可這不日是何時?上面並沒有明說,鬼婆婆為人孤僻,屋子里連個同住的僕人都沒有,教他們想問也找不到人間一下。
兩人只得又回到秦府,秦藏竹望著她,眼神越顯深沉。「阿菱,在鬼婆婆回來前,你一刻也別離開我身邊,我不想你再有任何意外。」
她露出一抹澀笑。「是不是咱們太緊張了,昨夜那只是突發事件,以後不見得會再發生,其實我們不必……」
「凡事還是小心點好,我容不得再失去你一次!」他正色道。
蘇菱語塞了,眼眶逐漸泛紅,點了點頭。明白這是唯一教他安心的法子,既是如此,她還能說什麼呢?
想來那日真是突發狀況,之後連著好幾日她都安然無事,並沒有再出現任何不適,這讓秦藏竹的情緒沒再那麼緊繃。
可秦家事業龐大,容不得他一刻閑,他既不願意離開她,便每日不斷有人捧著一迭又一迭的帳冊進到勾欄院供他檢閱,人也一批一批的來拜見請示他事情,讓原本平靜的勾欄院,這陣子倒像是真格的「勾欄院」了,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反教她不習慣,覺得吵。
這日蘇菱躲在離歡的小屋里,抱著兒子嘟嘴生悶氣,雖然旁人見不著她,可她卻不能隨意移動屋里的東西,更不能在人前抱孩子,因為這些「見鬼」的動作都能嚇壞人,所以想抱兒子不能像以前一樣,大刺刺的往圈子去,只能偷偷模模關著窗戶在屋里抱,這當然令她全身不舒爽。
她無聊的和兒子躺在床上,陪兒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耍,有時扮鬼臉,有時咬咬他的女敕腿打發時間。
「這就是那女子住的勾欄院啊?」有人由她緊閉的窗前經過,低聲交談。
「是啊……噓,莫在這里提這事,二爺若知道會不高興的。」
「我知我知,我只是好奇,那女子難產死後,硬是將與外人生的兒子塞給二爺養,這女人分明是個居心叵測的婬婦啊……」說著,聲音漸漸遠去。
屋里的蘇菱,霍然坐直身。居心叵測的婬婦?!這是在說她嗎?
蘇菱不禁低頭盯住正朝她露笑的兒子。這已是第二次听見有人說歡兒不是那男人的孩子了……
頓時她有股沖動想沖出去抓住那兩人問個明白,但想起她的聲音他們根本听不見,只得又頹然的坐回床上,怔怔地望起天真無邪的兒子來。盡避秦藏竹清楚的告訴過她,兒子是兩人的,但她在心底還是對這件事逐漸起了疑心。
她陷入自我的思緒里,沒留心離歡的小手正把玩著她頸上的木牌,十個月大的他力氣挺大的,玩著玩著,竟能一把扯下她的木牌,她頸子一涼,皺了眉,忽地覺得腦子一麻,有一瞬間她見到自己赤身躺在床上,身上覆了個男人,那男人是——
「哎呀,小主子真皮,連這木牌也給小姐扯下了。」
瞬間,蘇菱腦中的影像消失,就見秋兒正緊張的將木牌掛回她身上。
「秋兒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怔問。
「剛剛,小姐,您這木牌很重要的,可是您的保命符,下次別讓小主子玩了,萬一玩壞可不得了。」秋兒提醒道。她一進門就見到木牌在小主子手中,登時嚇得趕緊將木牌掛回小姐頸上,這木牌不能離小姐的身,否則不僅會沒命,還會讓她記起所有的事,再說小姐只知這木牌能集聚她的靈氣,並不知還會讓她遺忘過去。
「我知道了」蘇菱還有點恍神。
「小姐,您還好吧?」她試探的問,擔心木牌掉落的剎那,小姐可回憶起了什麼?但木牌很快就掛回去了,那瞬間的記憶也當消失了吧?
蘇菱甩甩頭,重整自個兒的心神後,這才笑道︰「我很好啊,會有什麼事。」
她其實笑得勉強,因為剛才那片刻她腦里似乎呈現了什麼,但又瞬間消失,讓她腦袋一陣混亂,可這事她不知如何對秋兒提,也怕秋兒得知後又為自個兒擔憂,她明白秋兒並不想她記起太多從前的事。
秋兒瞧了瞧她,見她臉色還算正常,才放心說︰「那就好。對了,二爺讓我來告訴您一聲,他打發完這批人後,就不再見客了,他讓您準備一下,待會帶您上鬼婆婆那一趟,希望她回來了。」
表婆婆雲游始終未歸,秦藏竹隔三差五總會帶她親自走一趟,希望能盡快見到鬼婆婆。
「好,我知道了。」她應聲。
「還有,這些是您寫了一半的小說,我給你心帶來了,若照顧小主子太無聊,您可趁他睡時寫寫字,不過這次拜托別再讓二爺慘死了,他近來可沒得罪您啊!」秋兒將她近來涂涂改改寫的東西帶過來了,忍不住替秦藏竹求情。
蘇菱聞言掃去了些方才的迷惑與混亂,重新展露了笑臉。「你沒瞧最近的發展嗎?我讓他第五次復活,並且將他塑造成天下第一等痴情男子,還賞了他一個如花似玉的嬌美女子,天天與那天仙般美人翻雲覆雨,好不快活,我哪里虧待他了?」
秋兒听了拚命笑,揶揄的說︰「小姐賜的那名天仙般美人,不會正巧是您自個兒的化身吧?天天翻雲覆雨這也太激情了,不剛好就是你心目前的寫照?」
她立刻尷尬的瞪了她一眼。「死丫頭,是又怎麼樣!我與那男人就這麼恩愛,反倒是妳,一個姑娘家,又沒和男人一夜春宵過,提起這事卻臉不紅氣不喘,還捧肚露齒的笑個不停,你好意思嗎?」
這話可教秋兒知服了,不敢再笑還急急忙忙要逃,因為知曉她接下來定會再說什麼話。「勾欄院里賓客暴增,又沒其他人手可幫忙遞茶水,小主子就勞小姐自個兒照顧了,外頭忙,我先走了!」
「等等!」
小姐果真叫住她了。秋兒百般不情願的回頭,只等著小姐說出「秦老三」三個字。小姐逮到機會就猛消遣她與三爺的事,這次八成也要借機來一下的,可回頭卻不見小姐促狹的笑容,甚至表情是有點嚴肅的。
「小姐?」她不由得謹慎起來。
「秋兒,我想問你,書庫里我那份『春蠶淚』的手稿哪去了?近來得常躲在屋里,就想拿出來看看打發時間,可怎麼都找不到。」蘇菱試探的問。不方便問秦藏竹的事,她決定問問看秋兒,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手稿只是不巧被收起,其實沒什麼事該教她多想的。
可秋兒的神色卻驀然緊張起來。「那手稿……二爺拿去讓人裝訂成冊了,說是這樣比較容易保存……」
「若是如此,為何只裝訂那份,其他手稿怎不順道一起呢?」她一臉不解。
「這……」秋兒有此一說不出來。
一見這反應,她的心往下沉了,但表面卻沒半點異色,笑著道︰「沒關系,其實我只是隨口問起,沒什麼要緊的,你去忙吧,去吧。」笑著讓秋兒走。
她沒繼續追問下去,著實讓秋兒松一口氣,這才趕快離開。
只是秋兒走後,蘇菱的笑臉立即消失。原本是疑心那手稿有問題,所以那男人才要藏,可如今更確定那不只有問題,恐怕還藏著她的大秘密。
而這秘密若關于她與他過去的恩怨便罷,她可以不去探究,就讓日子這麼過下去,可若與歡兒有關,她便不能再裝傻了。
這夜,突然地,蘇菱又再度抽搐起來,全身上下發出劇痛,讓她痛得打滾,而偏不巧,秦藏竹剛讓人叫走,秦老三昨兒個病情忽然惡化,連秋兒都哭啼著趕過去瞧狀況了,留她一個人看顧沉睡的離歡。
可她真的很難受,此次的痛楚比起上回似乎更猛烈,再撐不住,她決定去找秦藏竹求救,否則再這麼下去,她大概要魂斷歸天了。
她咬牙滾下床,盡可能的不驚動兒子,小子睡得香甜,完全沒有發覺她正痛得死去活來,而他若受到驚嚇,可就麻煩了,她已自顧不暇,根本無余力去哄他。
她吃力的爬出屋子,跌跌撞撞走出勾欄院,得知別人瞧不見她後,她經常在秦府四處閑逛,自然也到過秦有菊那,瞧了方向,便撐著往那去,希望能盡快見到秦藏竹。
頓時,她感到有股血氣從鼻孔流出,一模,滿手的鮮紅,鬼也能七孔流血?瞧來她真不是一般的鬼,她是會死的鬼!
她更急著找秦藏竹了,自個兒就算要死,好歹也要見他最後一面,絕不能就這麼不交代一聲就去了。
眼淚和著血流下,令她雙眼刺痛不己,終于爬上一座長廊,秦老三住的地方不遠了,偏偏她只再撐了三步,便倒在長廊梯上,任她怎麼努力就是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