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女 第四十五章 念北

作者 ︰ 夜鯉

向外走著的蒂兒正要打開門卻突然在關著的門前停了下來,她轉過身拔出皇後給她用來報仇的匕首,她用那匕首指著皇後。

鋒利的匕首閃著寒光,那光芒簡直要落到人的眼楮里。

她說道︰「皇後娘娘,您真的以為我蒂兒就是那麼愚笨麼?可以被您利用一次又一次!哼,如果連自己有沒有孩子都弄不清楚的話,該怎麼在這宮中生存!皇上雖然騙我,可是他願意騙我,而我只要相信我有孩子我的月復中就是有孩子的!你卻偏偏要來告訴我,提醒我……」

匕首離皇後的臉越來越近,皇後向後退了一步冷笑道︰「蒂兒,你以為皇上是在抬舉你麼?懷孕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等想著法把柳妃的病治好了之後,你的下場該是怎樣就不用本宮說了吧!就算治不好柳妃的病你以為便能等到‘孩子’出生了麼?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吧!」

匕首已經抵到了皇後的喉間,蒂兒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說道︰「那偉大的皇後娘娘你告訴奴婢,奴婢該做什麼?把假的解藥給皇上然後被皇上砍頭,還是去質問皇上奴婢怎麼沒有孩子?或者拿了這把匕首把柳妃給殺了以解心頭只恨?皇後娘娘你告訴奴婢嘛,奴婢該做什麼?」

皇後抓了蒂兒的手說道︰「你應該刺下去!狠狠地刺穿本宮的喉嚨,讓本宮早日去黃泉路上等著你!」

說著皇後已握著蒂兒的手將那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喉嚨,有血流了出來,鮮艷奪目的血液流在皇後雪白的頸子上,分外妖嬈。

「當啷」一聲,匕首落在了地上,蒂兒蹲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大叫了起來,有人沖了進來,進來的人之見皇後捂著自己的喉嚨,血從指間流出,而蒂兒蹲在地上旁邊是沾了血的匕首,匕首的鞘還握在一只手上。

見到這麼許多侍衛沖進來,蒂兒本能地拾起匕首握在了手中,

只听皇後艱難地說道︰「蒂兒,本宮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卻對本宮下此狠手!你如何對得起本宮在佛祖前為你和月復中孩兒的祈福!」

听到「月復中孩兒」幾個字後蒂兒又抓起了匕首笑了起來說道︰「皇後娘娘,您不是讓蒂兒去報仇麼?您不是讓蒂兒拿著這把匕首去刺殺柳妃麼?蒂兒這就去,蒂兒听皇後的話!」

皇後的臉色變得蒼白無血色,呼吸間已有了困難,她掙扎著說道︰「蒂兒姑娘……你拿匕首刺傷本宮就罷了何必還要……還要造謠誣陷本宮,害本宮清……清譽……」

早已有宮女過來扶住了皇後,見皇後說著說著便暈了過去,忙大聲喊道︰「要造反啦,連皇後娘娘都要殺啊!還不快抓住這個凶手!快去傳御醫啊!娘娘,娘娘……」

不知何時皇後睜開了眼楮見四周滿是黑暗,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一點一點向自己靠近,她披散著頭發滿是疼愛憐惜地看著懷里的孩子,她在皇後面前停了下來,露出美麗卻蒼白的面容,正是之前難產而死的容妃。

皇後一臉驚恐地看著她,她不是和她的孩子一起死了麼?

「瞧,多可愛的孩子啊,皇上一定會疼他的,對不對,皇後娘娘你看看啊!」容妃說著把孩子放到皇後的懷中。

很小的小團肉,上面全是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多漂亮的孩子……」容妃的臉上也都滿是血跡。

皇後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小宮女走了剛想過來卻被她一把推開,只听她吼道︰「不要靠近本宮!」

她的額頭上滿是汗珠,禧坤宮里靜靜的,除了自己只有剛才被自己推倒的小宮女,發現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夢皇後的呼吸漸漸平穩了起來。

她是皇後,世上最尊貴的女子,在這皇宮里應是最得意的那個才對,可是為什麼皇上瞧都不瞧自己,自己才應該是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啊。

可是現在,無論怎樣都輪不到她了吧。

無論皇上怎樣對待她,她都是不怕的,因為她已經是皇後了,而且有她姑姑在沒有人可以欺負她,皇上也不可以。可是現在她的危險卻越來越多——先是突然冒出來卻得到皇上極大寵愛的小宮女,再是同樣受到寵愛的柳妃,最重要的還是那個「鳳命」茹妃!皇上開始寵幸茹妃明擺著是想拉攏林尋之的勢力把大權奪回手中,她感覺得到她的皇後之位開始動搖了,她甚至感覺得到太後對自己的日漸疏離。

現在連她的姑姑也不再保護她了麼?不,不會的,姑姑不會不管自己,自己是王家唯一的血脈了,她要讓王家的血繼續流在皇室。

……

其實,她早就應該知道,沒有人可以永遠讓自己依靠,連自己都不能被依靠。

他們有他們的原因,而你有你的責任,他們會告訴你,為了你的責任你必須要犧牲,你不可以只以你自己的名字而活。

——本宮是皇後,皇後是王念北,江南王家的王。

江南王家本是江南的一個世家大族,可是前朝末年卻破敗了下來。王家一門對先帝有恩,太後又是先帝的原配二人患難與共,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到最後只剩下了太後和她懷著身孕的弟媳,可是王夫人在生下女兒後沒多久便自殺了,遺言希望將自己的骨灰撒到北疆,她的丈夫在那里,她不忍丈夫成為一縷孤魂在那荒涼之地要去陪他,並且拜托太後和先帝念在王家的忠心好好撫養取名「念北」的孤女並告訴她要記得她英勇的父親。

本想大事成後,家族可以獲得無比的榮譽,可以日益壯大繁盛,可是到頭來卻只剩下了一個孩子,自己空享一身榮華和尊貴卻付出了整個王家為代價,太後只得把對全家人的哀思寄托在這小外甥女身上,想要給她世間最好的一切以對得起王氏一族的在天之靈和她連尸身都找不到了的父親。

王念北是被養在宮中的,太後對她比對自己的孩子還要好,不忍她受了一丁點委屈和責備,在太後的寵溺下王念北整日只是任性與胡鬧。

大她兩歲的李從嘉小時候便不喜歡說話且性子又冷,平日里只是讀書習武,小念北自不願與他親近心中也隱隱的不敢靠近他。公主李隨嫣的性格與李從嘉一樣高傲霸道,當然受不了要強小性的王念北,雖然與李隨嫣是雙生的姐弟,李從懿的性子卻十分溫柔,一點也不似他的哥哥姐姐,雖只比王念北大一歲卻極其懂事,處處照顧她容忍她的任性,小念北便整日跟在李從懿身後,說也奇怪小念北哭鬧時也只有李從懿才勸得住。

李從懿身子瘦弱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雖只比太子小了一歲可是卻要單薄很多,跟隨嫣公主比也差了一截,先帝看著他總是搖頭覺得他的性格太過柔弱成不了大事。他九歲時,先帝不顧太後的反對讓他跟隨瑞王爺和驍北將軍去鎮守北疆學習兵家之事,更重要的是希望在那粗獷之地磨礪出男兒氣概。

王念北得知之後當然是非要跟著李從懿一起去,開始時又哭又鬧最後把自己關起來三天三夜不吃飯,太後不忍心只得讓她跟了去。當時只說是讓她去祭祀北疆將士為她父親立的衣冠冢,之後便回到旌陽,可是王念北回來卻是在七年之後了。太子大婚,李從懿親自把哭鬧了一個月的王念北送回旌陽,並且看著她成親成為太子妃也就是未來的皇後,李從嘉的皇後。

那次是李從懿和王念北第一次從北疆回到旌陽,那一年李從懿十六,王念北十五,二人都已經在漠北的風沙與草海中長成了美麗的少年。

王念北安安靜靜地出嫁,安安靜靜地听她的「二哥」喊她皇嫂,安安靜靜地送李從懿離開,然後躲到太後的懷里大哭。

從那以後,王念北不再是王念北,是將要母儀天下的女子,未來的萬凰之王。

從那以後,王念北不再是王念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一整顆心埋葬在鉤心斗角檐牙高啄的紅色高牆與黃色琉璃的交疊中,久而久之,羽毛的顏色都變得黯淡了,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別的顏色,像涂著亂七八糟的油漆。

你說,那再別人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華麗色彩吧啊。

你以為的偉大,不過是個借口,在別人眼里什麼都不是。

不知道身處深宮之中王念北會想起漠北的風麼,會想起跟在「二哥」身後的歲月麼,嘴角永遠掛著的微笑的少年早已消失在了廣闊的草原里,哪邊是沙漠哪邊是綠洲哪里有雪山哪兒流出小溪哪兒長出花……都已經不重要了。

存在她腦海里的是四角的皇宮和它里面的一切。

她想著的是姑姑在打什麼算盤,是茹妃對自己後位的威脅到底有多大,是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懷上皇上的骨血,是那個柳妃到底哪里招皇上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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