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子靳開始在吳家外面站崗。
正確來說,他只是坐在車子里,透過擋風玻璃緊盯吳家的門,等待吳彩虹出來。
吳彩虹早上起來跟家人用完餐後,才打算再陪父親一起去田里幫忙,正要踏出家門,卻見對面停了輛房車,王子靳人就在車里,她一時不知如何面對,只能轉身進屋,告知父親、兄長她今天想留在家。
吳父和吳國偉並沒特別注意停在對面的房車,更不知里頭有人,因此不疑有他的開著自家小貨車便往果園去了。
吳彩虹雖回到樓上待在房間看漫畫,但其實心有旁騖,每隔一段時間就認不住走到陽台,偷偷觀望樓下那輛銀灰色房車。
他的車一直停在那里,隱約能透過深色隔熱玻璃,看見他左手肘撐在車窗框、支著額頭的身影。
她眉頭一攏,開始感到不放心。
雖說待在車里的他一定持續開著冷氣,但這正中午的炎熱酷夏,肯定仍熾熱難受,而他最怕熱、怕流汗,又怎會這樣屈就在猶如烤箱的車里度過一上午?
他早餐有吃嗎?是幾點就在那里等了?他是在等她主動找他說話嗎?
中午時分,再度前往二樓陽台觀望車子動靜的吳彩虹,益發擔心起來。
這寺,听到樓下傳來母親喊她吃飯的聲音,她轉身下樓。
「彩虹,你有沒有看到對面停的那輛銀灰色車子?我早上出門買菜,回來時還在,車里的人不知是在等誰?坐在里面吹冷氣吹一上午,不知要浪費多少油錢吶?」吳母納悶說,對這怪異情景很好奇。
她只在出門及返家時偷瞧那車子,隱約看到駕駛座上是個戴墨鏡的男人,而會認定對方沒熄火一直開著冷氣,是因這種大熱天,若沒開冷氣還在車里待那麼久,早被烘曬成人干了。
吳彩虹一度想開口,告知母親對方正是他們昨天談論的對象,卻突然有些躊躇,一時說不出口。
她其實不知道該拿一直等在那里的他怎麼辦,是希望他放棄離開,或該去听他說幾句話?
盡避他蠻橫霸道的言行一再傷了她,可她無法真正怨恨他,尤其在听過他的手機錄音留言後,其實已氣消大半了。
只是她不希望自己太過心軟,輕易就向他言和,她還是想表達對他的抗議,才選擇暫時不理他。
只不過見他將自己關在狹窄的車內,感覺像在自我懲罰,她不禁心疼不舍,有些拿他沒轍。
午飯後她再度上樓,待在陽台觀察,而車里的人依然豪無動靜。
現在都一點半了,他竟然也沒打算下車去吃午餐,該不會真要絕食靜坐吧?
她心口微微一抽,思忖著車里的他有沒有多喝水補充水分啊?
她愈來愈無法硬下心腸作勢不管,正考慮要下樓找他,忽地看見駕駛座上,原本只是一手支額頭的他,驀然整個上身趴在方向盤上。
她心一驚,急忙慌張地奔下樓,顧不得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鞋就直接沖到對街的車旁。
近距離透過擋風玻璃看見趴在方向盤的他,感覺不太對勁,她手急敲車窗。
原本閉著眼,神情痛苦的王子靳,一听到聲響緩緩抬頭觀看,一見是她,他瞠眸愣住。
因她昨日怒聲說不想再見到他,即使很想好好向她道歉,他也不敢直接上門找她,只能一大早等在她家門外,等她出門再跟她談談。
或者,等到她願意主動上前對他開口,就算是怒聲怨罵,他也會欣然領受。
他降下車窗,對她強牽起一抹笑意,才想開口說什麼,她已心急地問--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蹙眉問得憂心忡忡。
盡避他不知為何嘴角微微上揚,可臉色很難看,額頭冒著汗,唇瓣泛白,肯定出狀況了。
「可能……中暑了。」他啞聲開口,原本再見到她,該先對她誠心說聲抱歉才對人現下他卻連好好道歉的力氣都沒有。
「你是笨蛋啊!大熱天的干嘛把自己關在車里?」她忍不住罵他如此傷身的行為。
「我有……開冷氣……」王子靳聲音顯得虛弱,頭痛欲裂,也覺得自己很不中用,不過是坐在車里吹冷氣幾個小時,竟然中暑了。
「快下車,先進屋里我幫你看看。」吳彩虹忙拉開車門,催促他下車,真怕他就這樣昏倒在車內。
一听到她願意邀他進她家,盡避身體難受無力,他仍撐起身子熄火下車。
所幸他還有一點力氣,勉強能步行到僅幾步之遠的吳家。
一領他進客廳,吳彩虹便對訝異的從廚房走來探看的母親道︰「媽,他中暑了!你幫我倒個米酒,我先幫他刮痧。」
說完,她匆匆去冰箱拿罐運動飲料返回客廳,先將吸管插上鋁箔包,才把冰涼的欽料遞給坐在沙發的他。
「先喝完,我幫你刮痧。」
「刮痧?」大口喝下半罐飲料的王子靳,這才稍感舒服些,卻對她說的治療方式心存異議。
他一向最怕痛了,何況是那種傷皮肉的民俗療法。
「不用了,有沒有止痛藥,給我兩顆就行。」他仰臉緊閉上眼,背靠沙發,頭仍是痛得厲害。
「中暑刮痧才能見效,吃止痛藥對胃不好。」吳母端了碗米酒走來,對他溫言勸道。
前一刻乍見女兒帶個陌生男人進屋,她很驚訝,可前後推敲了下,很快猜出對方來歷,肯定就是昨天跟女兒發生爭吵的王子靳,而他呆坐在車內大半天,怕是來求女兒原諒的,她也挺擔心他的身體不適。
「彩虹很會刮痧,你要不放心,伯母替你刮也行。」將米酒跟刮痧板擱在茶幾後,吳母笑說。
「我媽手勁很強,包準你痛得哇哇大叫。」吳彩虹故意嚇他,要他只能二選一。
原本該拒絕到底的王子靳,此刻竟妥協了,乖乖選擇他所熟悉的、溫柔的吳彩虹服務。
他委屈的曲膝坐在矮凳上,讓站著的吳彩虹能便于刮痧,可才刮了兩三下,他已忍不住嚷叫抗議喊痛。
「輕、輕一點……痛--痛死了!」他身子扭來扭去,不停唉唉叫。
「你、你是不是故意要報仇?」他苦著臉抱怨,懷疑她有公報私仇之嫌。
「報仇?」吳彩虹先是一怔,隨即一手將他歪扭的肩頭扳正,右手緊握刮痧板,往他頸背用力一刮。「這種力道才是報仇--」話未完,前面的男人已發出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連人在廚房的吳母都被嚇到。
「你--你想殺人啊?」王子靳轉過身,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視她,他痛得眼角飆淚,若出手的人不是她,他早翻臉了。
皮肉的痛楚比頭痛更令他難受啊!
「這種力道哪能殺人,要不要示範一下能殺人的力道?」吳彩虹故意說得冷血,其實她就是使勁吃女乃力氣,也不可能用刮痧板傷人。
「不要!」王子靳忙抬手捉住她右手腕,真怕她潛在的蠻力,他都不知她幾時變得這麼粗魯。
「我不刮了。」他另一手將撩起的上衣給拉下來,想盡快結束這場酷刑。
「刮沒幾下就紅了,還會痛就表示中暑嚴重,更要好好刮完散熱,才容易恢復體力。」不再開他玩笑,她認真解釋。「先前的力道只是一般而已,我幫我爸刮痧都比那多一倍力氣,他也沒唉過半聲,是男人就別這麼耐不住痛。」忍不住叨念兩句,她自個兒被刮痧都沒他這樣哀號連連。
「我細皮女敕肉,跟一般男人不同。」王子靳直接站起身,不再接受這種可怕治療。
「確定不刮了?」吳彩虹因他的逃避略有不滿。
「不刮了,而且以後絕對不再嘗試刮痧。」他匠釘截鐵道,將上衣拉整妥當,便要往沙發落坐。
「不刮的話,就回你車上去。」吳彩虹板起臉,心里其實很擔心他身體,卻不像過去那般軟里說服他,而是選擇冷淡攻勢。
話一出口,王子靳立刻轉頭看也,神情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