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雲又來了。
最近的日子,泛雲神女來得尤為勤快,每次過來還送這送那,幫著夫陌做這做那。落西心中不快,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里。雖然過去泛雲對夫陌一樣的殷勤,但是夫陌對泛雲卻是不親近不疏遠,就如同他對待其他前來蓬萊的仙家,別無二致。可是自從西海回來,夫陌對泛雲的態度忽然之間就好了起來,還不只是好了一點點,是忽然之間飛躍了好多個層次。
落西自我反思一番,她雖然在知道夫陌利用她盜花燒花之後,對夫陌使了點小性子,也就一天沒和他說話而已。夫陌也不至于一天也容忍不了,立刻就轉而對泛雲好起來。
落西心中怨念,正遇花小露迎面走來,手中捧了個白淨瓷瓶,自己一個人就笑得跟朵花似的,見到落西,還直向落西揮手,仿佛剛剛從天砸下一個寶貝,正砸到了她臉上似的,「落西!」
「花小露,你在高興什麼?」落西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那上面有瑤池的氣息。她頓時就不高興了,泛雲又來了娣!
果然,就听花小露開心地對她嚷嚷,「泛雲神女來了。」
我就知道……落西心中默默接了一句,就要一言不發越過花小露去找夫陌。
花小露神經大條,還一把拉住她,繼續宣揚泛雲的好,「你看你看,這是泛雲神女送給我的,瑤池的水,養露最好了!隘」
「……」落西皺了皺鼻子,輕哼,「你自己就是從瑤池修煉出來的,你拿自己去養露不是更好?」
花小露愣住,終于意識到落西在不高興,可是泛雲一直笑得溫溫柔柔的,從來不冷臉,不像落西動不動使小性子。花小路亦跟著冷哼一聲,反唇相譏,「我知道你不喜歡泛雲神女,你嫉妒她嘛。她是天後的佷女,你只是孤女;她溫柔美麗大方,神力也高,你脾氣又壞又任性,神力更是可以忽略不計。上神每日對你不厭其煩的指點呢,親自教你啊,可你看你,一百多年了,抓你出去,連個灑掃小童也打不過吧。」
「你……!」落西成功被花小露氣到了,睜圓了眼楮狠狠瞪著她。
花小露唯恐天下不亂,繼續氣她,「落西,泛雲神女就是比你好一百倍!嗯,也許可能不到一千倍,但是一百倍肯定是有的。我要是上神,我也會喜歡泛雲神女的。」
「花小露!」落西氣得雙頰通紅,惡狠狠叫她的名字。
「什麼?」花小露才不怕她呢,落西又打不過她。
落西咬牙切齒,惡狠狠瞪著花小露,但是也只能瞪瞪她而已,瞪完之後,輕哼一聲,轉身就走了。算了,她不和花小露計較,她先去找夫陌,夫陌才是重點。
落西知道泛雲一來,就是和夫陌在一起,她就是在不高興,她不喜歡夫陌對泛雲那麼溫柔,她一得到消息,就總忍不住想要去打斷他們之間……嗯,眉來眼去。
落西到夫陌那里時,夫陌正和泛雲在院子里喝茶,準確來說是泛雲在煮茶,夫陌在喝茶。
泛雲笑得溫溫柔柔的,眼若秋水,將茶水遞給夫陌,「吃吃看?」
夫陌亦眸含微笑,溫柔地接過。
落西正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只覺心中堵得慌,又听泛雲繼續道,「上神對茶有講究,這是三族都知道的。泛雲可不敢班門弄斧,這茶啊我可是學了整整一年才敢來獻丑的。就是不好吃,你也得哄哄我。」
那嗓音,半溫婉半撒嬌的,儼然就是女子跟心上人暗示嘛!還學了一年……這分明就是在勾.引!
落西心中暗暗默念︰夫陌,你不要假裝你听不懂,她在勾.引你,你不要被他勾了去,告訴她不好吃,不好吃!
不好吃,听到沒有?
夫陌輕輕啜了一口,又緩緩放下茶盞,既不順著泛雲的心意,也不順著落西的心意,而是緩緩轉頭,目光落在院落入口處的落西身上,「怎麼到了也不進來?過來。」
落西對天發誓,她真的是剛到而已,不知道為什麼夫陌能夠那麼警覺。
落西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夫陌看向她,「泛雲煮了茶,你吃吃看?」
落西正要說我最近對茶水過敏,夫陌已經親自將茶盞遞給她,還一雙眸子靜靜看著她。落西最承受不住夫陌這種眼神了,當即就不顧情敵在場神魂顛倒了一下,待她反應過來,已經接過,湊到了唇邊。
輕輕啜了一口,那味道好得……太沒有天理了!
落西看向泛雲,結結巴巴地問,「學了……一年?」
泛雲笑得甜甜的,還有些不好意思,「獻丑了。」
落西,「……」
落西悄悄看向夫陌,只見他正挑著眉頭看她,那神情,儼然就是在說——落西,你學了一百多年的茶,你自己對比看看,你煮的那是什麼東西?
落西如鯁在喉,又想起來花小露的話——我是上神,我也喜歡泛雲。頓時心頭一酸,鼻間也有些熱。
落西時最忍不得情緒的,一難過就眼楮紅紅。當然,這麼多年來能讓她難過的,也就只有夫陌,對夫陌倒不覺得,可她不想在泛雲面前紅眼楮,這樣就仿佛是承認了花小露的話一般。
眼見快忍不住,落西慌忙站起來,「我想起來我還有……」
她正要找個借口就逃走,卻沒想起身得太快,泛雲又剛好遞了茶水給她,她這一番沖撞,便將泛雲手中的茶打翻,剛剛煮好的茶滾燙,便悉數淋到了泛雲手上。
「呀!」泛雲被燙得低叫,白皙的肌膚頓時見紅。
落西愣住,夫陌動作極快,已經一手捉住泛雲的手,又迅速一撫,那一團紅腫竟是在眨眼之間消去。
動作太快,落西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夫陌的著急她是看懂了的,心里的堵滯頓時更深了。
夫陌處理好了泛雲的事,又轉頭低斥落西,「怎麼總是如此冒失,還不快向泛雲神女賠罪?」
落西心中委屈,她又沒想到泛雲會忽然遞茶水給她,畢竟她才剛剛喝過夫陌給的,又不是口渴得不行,誰會沒事接連喝兩杯啊?
她輕哼,「我又沒有要她遞給我……」「落西!」夫陌嗓音頓沉。
泛雲見狀,立刻打圓場,抓住夫陌的手,笑道,「算了,落西沒有看到我,她不是故意的。」
「我本來不是故意的!」落西聞言,頓時氣憤。
語言有時候就是這麼博大精深,明明听起來像是好听的話,可是你仔細听來,就有了別的誤解。譬如她打翻了茶水,夫陌原本還只是怪她冒失,可是泛雲這話听起來,就跟她是故意打翻燙她的一樣。
落西覺得泛雲好可惡,凶狠地瞪著她。
泛雲被她惡狠狠的樣子嚇到,微微瑟縮。
夫陌沉聲道,「下去!」
夫陌對她冷臉,落西心中委屈,還想爭辯,可是眼楮已經忍不住酸熱,她怕再說下去她就哭了,冷哼一聲,轉身跑開。
身後,還傳來夫陌溫柔體貼的聲音,當然是對泛雲的,「手沒事吧。」
泛雲嬌笑,「上神對自己的神力還沒有信心?」
……
後面的話落西便沒有听到了,她一路跑遠,眼淚便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她狠狠擦了擦。
臭夫陌,你喜歡泛雲就是!沒讓你喜歡我!
她一路低低罵著,卻見小白站在路中央,攔住她的去路。小白雙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笑,「泛雲又來了?」
落西輕哼一聲,「是啊,還帶了禮物,花小露都領了,你現在過去說不定也能領。」
小白輕嘆,不認同地搖搖頭,緩緩走到落西面前,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花小露口沒遮攔,我已經將她的露全部放干為你報了仇。下次她再氣你,我便將她扔回瑤池。」
落西還是不高興,「關花小露什麼事?又不是她去勾.引夫陌。」
「嗯,我知道,你在不高興泛雲嘛。」小白了然,「放心吧,我保證以後一個月你都可以清淨了。」
「真的?」落西疑惑,又立刻問,「你要做什麼?」
小白笑而不語。
落西連忙抓住她的手,嚴肅地告訴她,「你別亂來啊,泛雲可不是花小露,她可厲害了!小時候她和目狄一起欺負我,她比目狄還狠呢!最毒婦人心!」
「哎呀,你就放心吧。」小白隨口敷衍,「好了,你回去吧,我要去找她領禮物了。」
落西,「……」
落西回到住處不久,便感覺到龍宵堯在用念力召喚她。自西海一遇之後,龍宵堯甚為自來熟,又拿她擅闖了西海做借口,來過幾次,當然,每次過來夫陌都奇奇怪怪的。直到有一次,夫陌因此三天沒和她說話,她才反應過來夫陌那是在不高興龍宵堯,落西未免被龍宵堯連累,從此便嚴令禁止龍宵堯來找她。
從此,龍宵堯再要見她,就用念力召她出去。
起初落西還不情不願的,可是龍宵堯對她極好,從來不給她冷臉,又耐心地陪她修煉。她因為先天不足,不論怎麼修煉神力也不能精進,就像花小露說的,她那點神力,可以忽略不計。忽略不計也就算了,還是夫陌親自指點她啊!
這三族之內,夫陌就只有她一個徒弟,除了她,夫陌再沒有指點過誰。可她卻就是不能精進,她心中其實也挺難過,不只為自己難過,還為夫陌難過——一世英名,到她這里盡毀。
落西其實暗地里也很努力地修煉,但是蓬萊仙人個個厲害,連除了她以外最不厲害的花小露也看不起她,不願意和她一起修煉。小白雖然和她要好,不會看不起她,但是小白小黑都是天賦非常,落西自己都不好意思拖累他們。她心中自卑,卻又極為在乎夫陌,不想讓夫陌看到她愚駑的樣子。
這個時候,龍宵堯出現了。
龍宵堯是龍族太子,神力精進,卻從來不會看不起她,還會陪著她一遍遍的練習,幫她找捷徑。落西只覺和龍宵堯在一起修煉才是一點壓力也沒有,既沒有面對夫陌的緊張,也沒有面對其他仙人的自卑,反而很自在,即使不會,龍宵堯也是溫柔笑著讓她再來。龍宵堯很聰明,看她失敗過幾次,便能幫她找準問題,她之後避免,便能很快進步。
而沒有修煉的時候,龍宵堯還會陪她說話,听她說她小時候在天族的事情。听她說她喜歡天帝,不喜歡天後;目離對她好,目狄總欺負她,還有泛雲,比目狄還狠。目狄只是燒她頭發,泛雲卻是給她下毒,讓她的頭發大把大把的往下掉,早上起來,床上全是一綹一綹的頭發,到處都是,嚇得她直哭。這個時候天帝都會過來,讓人治好她。
最最重要的是,龍宵堯不只是听她說而已,還會和她同仇敵愾,站在一致立場,一起罵目狄和泛雲混蛋。
所以,基本上,落西和龍宵堯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這樣幾次之後,落西心中就越加的想要和龍宵堯一起玩。
此時,龍宵堯召喚她,她又剛好被泛雲欺負,便立刻跑了出去。
蓬萊是座仙山,在海上,海邊有座涼亭,龍宵堯每次便是在這里等她。
落西到時,龍宵堯正在作畫,見到她,倒反而驚訝,「咦,今天來這麼快?」
「我來的快你不高興嗎?」落西哼了哼,徑直坐到龍宵堯旁邊去,又湊上前去看龍宵堯在畫什麼。
「高興,只是你那師父難纏極了,讓你每次總是拖拖拉拉,我都習慣等你了。」龍宵堯停了停筆,含笑望著她,「坐對面去,我把你畫漂亮一些。」
「你在畫我?」落西驚訝。
「看不出來?」
落西乖乖坐到龍宵堯對面去,又想起泛雲那甜甜的笑,心中忍不住怨念。哼,就你會笑得甜招人疼?
落西想著,便循著記憶,露了個泛雲的招牌甜笑。
龍宵堯凝著她,筆卻遲遲沒有再落下。
落西起初還以為他在作畫,坐了半晌,卻發現他一直望著她,根本沒畫,不由皺了皺鼻子,叫他,「龍宵堯。」
龍宵堯的目光動了動,微微一笑,「怎麼了?」
「你怎麼只看不畫?」龍宵堯聞言,卻是極為鎮定地將筆放下,緩緩道,「看清楚了再畫,你沒听過嗎?胸中有丘壑,才能揮灑自如。我要將你的模樣印在心里。」
落西狐疑地點了點頭,「那你印好了嗎?」
「嗯,還差一點。」龍宵堯沉吟,又緩緩從桌案後起身,徑直走向落西,「看來今日是畫不成了,改日再畫。今日要我陪你做什麼?修煉術法還是背心法?」
落西偏頭想了想,她心中因為泛雲的事委屈,也沒有心情修煉,便道,「今日我給你煮茶吧。」
「煮茶?」龍蕭堯挑眉。
落西只當他在猶豫,立刻道,「我煮得茶很好喝的,你試試啊?」
龍宵堯揚唇,「好啊。」便立刻讓人送來了茶具。
龍宵堯的龍族太子可不是白做的,每次過來找她,雖是蓬萊的地方,卻極講排場,總要帶好些下屬候著,落西有什麼要求,他便指使他們去做。
落西煮著茶,一面想泛雲那茶水的滋味。撇開泛雲的人品不說,她的茶卻是極好的,落西就念著那滋味,想要進步一點。
她煮得認真,龍宵堯看得認真,也就是茶剛剛煮好的時候,夫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