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陌目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詞,離開。舒駑襻
「誒……我的……花……」
落西伸了伸手,夫陌早已不見蹤影,落西獨自迎風垂淚︰「你還沒還給我……」
夫陌自然不可能再還給她,那東西與她緣分也淺,她不過剛剛拿到手,還沒好生看看,就被奪了。
反而,夫陌很多天沒再理她,每次見她就是不冷不淡,見了泛雲倒熱情,落西一度很是委屈嬈。
分明是夫陌一言不發拿了她的東西,還怪起她來了。
落西不忿,想要去將東西要回,龍宵堯出手大方是他的事,硬是施法黏在她身上她也不過當做玩笑,總是要還回去的。去尋夫陌,夫陌卻淡淡反問她,「什麼你的東西?」
「我的……花啊,就是被你拿去那朵,寶石嵌成的。琨」
夫陌不輕不重道︰「凡在蓬萊之內的,都屬于我。」
「……」
「你的就是我的。」
「……那你的呢?」是我的嗎?如果是,我就勉強接受。
「我的還是我的。」
「……」
落西一度很是淒涼,原以為離開九重天,她就可以翻身,原來咸魚翻身還是咸魚。過去天後欺壓她,如今夫陌也不遑多讓,身為上神,竟然搶她的東西。
搶她的東西不說,竟然還拿那東西去討好泛雲。
落西遠遠就只見泛雲朝著那神花笑得神魂顛倒的,「好美的花,花有靈性,這寶石也有。看起來是深海老物了,龍王是有什麼大事要求你,就給你送這麼重的禮?」
夫陌不置可否,只是含笑品茗。
落西遠遠看到夫陌那樣子,像是泛雲再多說一句,他就送給她了。心中怨怒之下,冷哼一聲,自己一邊玩去了。
只是沒想她運氣不好,剛剛出門,就遇上目狄,她轉身就跑,目狄卻已然發現了她,下令天將追趕。好在之前目狄火燒永久花,龍族要求廢去他九層神力以示懲戒,否則她跑也不用跑了,束手就擒就是。
天將聰明,知道在她回蓬萊的路上攔截,使得落西也不敢往回跑,就這樣一路被追至人界。卻在途中遇上了一只花妖,那花妖比她還狼狽,她至少還沒受傷,花妖卻已經傷痕累累。
支撐不住,直接倒到了她身上去。
「誒,你別倒我身上啊,我也是逃命的。」落西哭笑不得。
花妖卻定定盯著她的臉看,而後試探地問︰「你是……落西公主?」
落西訕笑,「現在知道我是真的在逃命吧,追我的是天將,好像和追你的是一路人。」
「公主,我跑不動了,求你帶我一起跑。」花妖忽地朝她跪下。
落西頓時風中凌亂了,「你都跑不動了,還要我帶你一起,你是想方便他們一網打盡嗎?這樣吧,你自己找個地方藏身,我將他們引開。我……盡量跑遠一點,幫你爭取機會逃生。」
「不,公主,不要丟下我。」花妖跪在她腳下哭泣,緊緊抱住她的腿,「您不會有事的,整個神界都知夫陌上神寵愛您,天族不敢傷害您,且若您被抓,夫陌上神必定會現身救您,求您,讓我見夫陌上神一面,我有生死攸關的大事相求。」
落西只覺那花妖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求你一定要被天將捉住,一定要被他們捉住啊!」
落西內流滿面,「夫陌救我,我也要欠他情的好不好?」
……
就因為被花妖有意拖延,落西成功地被目狄追上了。
不過也如花妖所說,目狄確實沒敢對她怎樣,就是指著她罵了幾句,責難她之前陷害,害他蒙受不白之冤,如今既被龍族盯上,還要受天帝重懲。
目狄還沒罵完,夫陌就到了。
落西輕哼一聲,扭過頭去。
夫陌淡淡看了目狄一眼,目狄算是徹底怕了夫陌,當即落了幾滴冷汗,趁著夫陌有動作以前,逃了。
目狄是沒料到夫陌出現得如此之快,害他白忙一場;而落西是沒料到她運氣會這麼不好,撞上目狄,以致又欠下夫陌一個人情,往後他就可以更有底氣對她說「你的就是我的」了。
而這件事里,最大的贏家就只有那只花妖。
花妖如願見到夫陌,激動得淚流滿面,當即跪倒在夫陌腳下,哭訴道︰「夫陌上神,小妖斗膽拜見。如今天帝無為,天後狠辣,指使天將肆意殘殺我小神小妖一眾,他們手段殘忍,連尚在襁褓的嬰孩也不放過。如此殺戮,當今天下只有上神一人可阻止,小妖斗膽,請求夫陌上神主持大局,還神界祥和清明。」
花妖說著,就朝夫陌重重磕下頭去。
夫陌卻只是負手而立,淡淡俯瞰著腳下小妖,「你回去吧,一切自有天命。天族所為是天命,至于你們,是強大抑或毀滅亦是天命。」
「不……上神,求您!」花妖急道,「求您,救我們一眾小仙小妖月兌離苦厄殺戮。」
夫陌不置一詞,只牽了落西離開。
「為什麼不幫她?」
回到蓬萊,只有兩人,落西立刻問。當著花妖,她是決計不會多話的,夫陌的決定,她不滿是一回事,但不會當著外人流露。在外人面前,落西一向是夫陌最忠實的擁護者,以至于夫陌曾對她評價︰「一無是處,好在還有點忠心。」
只是她的疑問,夫陌並未回答,卻反問她,「為什麼跑出去?」
落西想起來就幽怨,輕哼一聲,目光落開。
「還在生氣?」
隱約之間,那嗓音在兩人都不覺察時溫柔了不少。
落西幽怨看他一眼,「我哪里生了你的氣?分明是你莫名其妙不理我,還拿我的東西去討好她。」
「你的就是我的。」夫陌再次嚴肅聲明。
落西哀怨看他,「那不是我的,那是龍宵堯的,要還給他的。」
「真的?」夫陌挑了挑眉,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我若莫名其妙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會心安?」落西發問。
「心安。」夫陌很肯定。
「……」
「你的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好吧,隨你。重點是,你怎能拿去討好泛雲?」落西想起來心就沉悶得難受,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夫陌靜靜凝著她,而後緩聲道,「我並未拿去討好她,是她自己發現的。如今那東西已經讓小黑小白送回了龍宵堯那里。」
「真的?」
「嗯。」
夫陌說著,輕輕拉過她的手,便將一粒東西放如她手心里。
落西只覺那東西原本微涼,觸手卻霎時生了一陣潤澤之氣,須臾溫和。落西低頭,只見手中一粒脂白的小石籽,她用了兩指去觸模,竟只覺一陣平和之氣從手指直入了心頭。
那小石籽上還有刻畫的紋路,她仔細看了看,卻是細小而精致的祥雲圖案。
「這是……給我的?」落西試探地問。
夫陌點頭,「那寶石……你帶著不好看。」夫陌說到這里,輕咳一聲,繼續道,「帶著個,這是上古遺物,集億萬年天地精華,曾是母神之物。」
落西聞言,雙目乍亮,「母神……之物?」
夫陌靜靜凝著她臉上的表情,只見她驚喜,這才心安,頷首。
臉頰,不知為何,微微透了紅。落西只覺這意義非同,母神之物……那是他母親的東西,送給她……想到這里,心頭一陣小鹿亂跳,臉上越發的燥熱。
只低頭,默默將那已經系好了繩子的石籽掛在腰間。
仍覺不自在,落西趕緊轉開話題,「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不幫那些小仙小妖?」
「你想我幫他們?」
落西偏頭想了想,「你能幫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就算了。」
「嗯,還是想我幫。」夫陌輕輕總結。
「……」落西默了默,「我見那花妖,就想起我自己。天後恃強凌弱,手段狠毒,花妖所述經歷,其實我感同身受。只是我比她好命,有你在,天後不敢對我怎樣。所以若是你不為難,那救救他們吧,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夫陌目光深遠,注視著她,良久,緩緩頷首,「也好,你就去造造這浮屠看。」
……
那畫面清晰,歷歷在目,儼然就是他曾經親身經歷。
懷陌大手輕輕撫著她的頭,安靜注視著她的睡顏,這容貌,分明就是那記憶里會對他撒嬌、嗔怒、臉紅的人兒。
他仿佛認得夫陌,不僅認得,他就仿佛是那個人。
懂他未表明的心,懂他未說透的話。
那個時候,離落西一百八十歲只有幾年了,他心中著急,卻遲遲參不透天後詛咒之中的破綻,只得從泛雲下手,才會愈加的容許泛雲放肆,讓她心中不高興。
花妖一類,救與不救其實都無礙,天後氣數未盡,他順天而為不為過。救了,也只當是減了不必要的殺戮,算是為她積了德。
一開始的拒絕,不過是為了之後,好讓花妖一類更加謹記那生還來之不易,更加謹記落西之恩。
耳邊隱隱听得有潮水浪打的聲音,那聲音竟是出奇的熟悉。仿佛他曾經就這樣听著,過了數千萬年。懷陌眼神迷惘,靜靜看著遠方。
……
落西直至傍晚方才醒過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收緊手臂,待感覺到觸手是男人結實的身體,她才放下心來,竟是長長呼出一口氣。
懷陌還在睡。
他一直側身摟著她,她睜開眼來便見他容顏。
此刻,他臉色紅潤,眼瞼闔著,長長的睫毛垂落,像是兩把小刷子,濃密而幽黑。
誰說他是魔鬼?這樣的他,淡靜貌美,如同天人。
沉醉自己就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好看的男人。」
她自言自語般低喃,又用臉輕輕去蹭他的,一踫之下,頓時渾身一震。
他的肌膚滾燙,踫觸之下,仿佛被火燒一般。
沉醉睜大了眼楮,慌忙側身坐起,同時一手去探他的額頭,手背燙得當即撤回。
「懷陌,懷陌……」
心也如同被燒了一般,著急得恨不能跳出來。沉醉急忙叫他,雙手輕輕搖著他,「懷陌,醒醒。」
懷陌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識。
沉醉眼眶一酸。
他受了這麼重的傷,發燒必定是因為傷口……
立刻起身,套了外衣,又迅速打了冷水進來,擰了濕帕覆上他的額頭。
只是這樣卻必定不成,沉醉也不管他還能否听到她說話,只在他耳邊低道,「懷陌,你發燒了,我現在就去找永叔,我去去就回,等我。」
沉醉說完轉身就走,手卻猛地被人從後抓住。
沉醉一驚之下大喜,立刻看去,卻見懷陌仍舊緊閉著眼楮。只是他雖睡得昏沉,抓她的手卻絲毫不肯松懈。她心中更急,立刻蹲,與他平視,柔聲道,「懷陌,你發燒了,我現在去找永叔來,他是大夫,他會治好你的。」
懷陌就是不肯放手,他手心滾燙,抓著她的力道卻遠不如從前,顯然無力。她應該可以很容易就將他的手拿開,可是心卻軟,怎麼也狠不下心,他落到今天這地步,都是因為她,也只有她了。
沉醉眼眶一熱,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哽咽道,「我也不想離開你,可你發燒不能不管,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傷口發炎,若是你有事,你要我怎麼辦?」
她說著,心頭忽地一動,「我不去找永叔,我只出去,隨意找個人讓他去幫我們找永叔,好不好?」
懷陌的手終于緩緩松開。
沉醉一喜,迅速在他臉上親了親,「我馬上回來。」
沉醉一路跑出去,剛跑了不遠就見了一名婦人,像是要入山中,沉醉上氣不接下氣地上前去說明了來意,又出手闊綽地送了幾顆寶石,那婦人驚喜之下連連點頭,立刻往回走去,轉眼一路小跑著消失。
永叔來得快,到時,沉醉正不停地為懷陌濕敷。見了永叔,立刻讓開,好讓他把脈。
「怎樣?是不是傷口發炎了?」沉醉在一旁著急地問。
永叔眉頭卻微微擰著,沉醉心頭一跳,聲音已經發抖,「他不好嗎?」
永叔困惑地搖了搖頭,又立刻起身查看懷陌的傷口。
「他的傷口恢復得很好,並沒有發炎,卻不知為何會高燒。」沉醉腦子一暈,「難道是因為他中的毒?」
她說著,已經是六神無主。
那毒,連白子乙那樣神秘莫測的人都不能解,她原本還以為不過只是讓他失去心智,還不至于有性命危險……是她太樂觀了嗎?
「永叔,你救他……」沉醉情急之下抓緊永叔的手臂,她的手顫抖得厲害。
永叔看在眼里,輕嘆,「他中的毒也奇怪,應是兩種極為相克的毒藥所致,若是毒發,卻按理不止發燒這麼簡單才是。我先為他施針,幫他迅速將體溫降下。」
一番施針,懷陌出了不少的汗,沉醉手帕濕盡,好在體溫總算降下。之後,永叔去外面開藥,沉醉迅速將他已經濕透的衣服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