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歡︰冷情上神,請休妻! 277 流淚的玉雕童子

作者 ︰ 南覓

「夫陌。」

莫名其妙的問,他竟也真的回答了。

沉醉轉頭,目光微怔地落在懷陌臉上,只見他神態認真,半點看不出和她玩笑的意思。

沉醉忽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講故事的手段越發高明了,連神態也配合得這麼好。」

懷陌深暗的眸子里染著莫名的情緒,靜靜凝著她的臉,又看了看她身後那偷笑的小童子,心髒竟是莫名揪疼得緊。其實,是不是說故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著眼前的孩子,又听她發問,他就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夫陌的名嬗。

夫陌……這個男人的故事從他毒解之後,在他的腦子里就越來越淡,反倒是曾經他中毒深重時,腦子里時常浮現出一些畫面,那是夫陌和落西的故事,他甚至還能讀懂夫陌那從不為外人道的深沉心思。

譬如他對落西不動聲色的寵愛,還有對落西愛不得的無奈。那些畫面一度清晰,清晰到許多次讓他分不清到底他是懷陌,還是夫陌?

然而,自從他毒解,那些畫面從此漸漸淡去。即使記得,卻已經能夠極其分明地將自己立于夫陌與落西之外銪。

中毒時,他分不清自己在戲里還是戲外。

如今,他知道自己不過看了一出戲,甚至還在懷疑那出戲的真假。

那其中差別他心中已經了然,卻還是在她發問那一剎那,如被魘住了一般,月兌口而出。仿佛潛意識里,是什麼控制了他說出夫陌,然而事實上,他並不知是不是夫陌。

若是夫陌,他倒可以猜測得出,想來這孩子就是落西肚子里那與父母無緣的骨肉。

可惜……也許不是呢?

懷陌緩緩走至沉醉身邊,含笑道︰「你若愛听我這樣說故事,往後我都如此入戲。」

沉醉笑,「似乎自從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的地位也跟著上升了不少,這就叫母憑子貴?」

懷陌沉吟,「不,說反了。」

「反了?」

「是子憑母貴。若他不是好命在你肚子里,也享受不了我對他的好。」

沉醉點點頭,「也許他還不稀罕你對他好呢?」

懷陌聞言,挑眉,眼楮里是耐人尋味的神情。

沉醉環過他的腰,狡黠笑道,「他真不稀罕。」

「嗯,不稀罕就算了。」

「他不稀罕我稀罕,不要浪費了,你就把好處全給我吧。」沉醉咯咯笑著要求。

懷陌的唇險些抿不住,緊緊繃著,最後還是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好,全給你。」他俯身,低笑著在她耳邊允諾。

沉醉一高興,順勢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懷陌的身體卻忽地僵住。

沉醉察覺到,頓時一愣,往他看去,卻只見他目光落在她身後,她身後便是那籽玉的童子。沉醉立刻轉身,循著看去。

霎時,驚叫出聲。

沉醉睜大了眼楮,手下意識捂住嘴巴,愣愣盯著眼前的童子,準確說來,是他臉上的淚。

一滴晶瑩,從眼角流出,緩緩往下,此刻,正流淌過臉頰。

那滴淚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只是晶瑩剔透,起熒起膠,顯然也是上好的玉。

沉醉和懷陌親眼見到那淚珠從童子的眼角流出,一路滾過他肥女敕的小臉,最後,「噗」的一聲,落到地上的草木。

沉醉屏著氣,只覺呼吸不過來,淚珠落地的一聲沉悶將她驚醒,心也仿佛跟著那一聲狠狠絞痛,而後,才覺眼楮酸熱,臉上早已是兩行冰涼。

不知情緒,到底是驚?還是懼?還是慌?還是……痛?沉醉怔怔立在當下,左胸里仿佛忽然之間猛烈涌上一陣酸楚,如浪翻涌,來得又急又烈,剎那之間便將她整個人也覆沒過,她如溺水的人,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用力掙扎。

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盯著眼前那分明在笑,可是讓她好難過的嬰孩,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只是後退,離他遠一點,並非害怕,只是不敢……不敢面對他。

往後退,是懷陌的懷抱。

沉醉猛地轉身,緊緊抱住他,出聲,喉間早已全是哽咽,「懷陌……」

難過不知從何而起,只是凝成聲線,除了難過地叫著他的名,連到底在難過什麼也不知,再說不出一個字。

懷陌雖不如她的情緒強烈,然而震驚,也顯然不少于她。

鬼神之說,他從未過于深究。之前有夫陌、落西莫名一段記憶,他也听之任之,也曾懷疑過前世今生一說,但每每要細想去,卻總覺得太過荒謬,連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好在之後,那記憶越來越淡……他以為那不過是中毒所致,一場幻境,隨著他的毒解結束。

可是眼前的場景,要怎麼解釋?

沉醉初時背對著嬰孩,他卻是面對著,所以他看得比她清楚。

那淚珠,並不是從哪里飄上去的,而是千真萬確,從孩子的眼角滾出。——他親眼所見。

心中的震撼太過強烈,懷陌單手環過沉醉發顫的身子,目光發直落在前方,怎麼也移不開。

那滴淚後,孩子便停止了哭泣。仍是眯著眼,捂著嘴,可卻不知哪里出了錯,懷陌再也感覺不到他初時的開心,反而心中淒涼,那淒涼,正是從嬰孩身上散出。

「懷陌,他的爹娘呢?為什麼要將他丟在這里?」眼楮又是一陣急劇的酸熱,臉上全是淚。

饒是往日再怎麼無堅不摧,這一刻,心也酸軟。懷陌回答不了,只輕輕拍著沉醉的背。

……

下山,比上山還要沉重。兩人沉默著,緩緩而下。

心中久久揮不去的是玉石童子流下的那滴淚。他獨自在那里風化千百年,一直都是笑著,怎忽地就哭了?

「懷陌,孩子……真的是夫陌放在那里的嗎?」沉醉幽幽問出聲。

懷陌頓了頓,「也許吧。」

「若是,那孩子是否是他和落西的?」嗓音,仍可清晰地听出在喉間哽著。

「嗯。」懷陌輕輕應了一聲,不仔細听,幾乎也听不到。不知是不確定,還是不想讓她知道太多。

沉醉沒再出聲,低著頭,靜靜地往回走,听腳步在枯木堆上猜出厚重的聲響。

「沉醉,其實,我不知我是否會如夫陌,和他犯同樣的錯。」微微幽遠的嗓音忽然而起。沉醉一時怔了怔,而後竟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輕輕點頭,「嗯。」

「夫陌與落西最終不能在一起,其實是因為他貪心。在力不可及的時候,還貪心地想要和她同生,可是命運終究戲弄了他,讓他一敗涂地,不只不能同生,連同死也不可以。可我想,即便如今知道了他這前車之鑒,往後換做是我,我也會貪心地去賭,也許輸的結局可怕,可我會自動將那不能承受的痛苦屏蔽,就像所有賭徒亡命的那一刻,紅了眼,只看得到勝利之後的喜悅,而再想不到賭輸之後的結局是否是他能承受。」

懷陌說著,緩緩停下腳步,轉身,與她對視。他目光深暗,緊緊凝著她的眼楮,仿佛想要透過她的眼楮,分分寸寸地看到她心里去,「沉醉,若是有那一日,逼我,無論如何也要逼我,放棄豪賭。一旦賭輸,成夫陌與落西這樣的結局,我承受不起。」

眸子里,全是痛意。

沉醉再一次翻覆而過酸楚痛苦。

落西、夫陌,原本離她都是極遠的名字,仿佛是一出戲里的兩個角,還是一出她並不熟悉,也並不如何愛看的戲。卻在見了那玉雕的孩子之後,心中每默念一次這兩人的名字,便如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真真切切的疼。

沉醉閉上眼,緩緩點頭,「好。」

可是懷陌,若我們真的走到了那一日,我的逼迫,你還會i听嗎?

這句話,她終是沒有問出。

只是轉而幽幽地問,「你……決定好了嗎?什麼時候回去?」

懷陌的臉頓時沉了。

沉醉苦笑,「並不是我要逼你,我只是害怕。朝中局勢瞬息萬變,我怕你這邊耽擱,那邊若是出了事,往後便再控制不住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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