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間,風雲激變。
朝廷,一向沒有不透風的牆。李守廷帶著三十萬大軍投誠蕭離的消息,當天就像風一樣,無孔不入的灌入了朝臣的耳中。如今的局勢是,懷陌一無所有,蕭堯只五十五萬兵權,而蕭離手中卻有九十萬。
大局幾乎定下。
幾家歡喜幾家愁。
長孫長豐那邊自然是歡喜的,可憐了原本支持蕭堯的人,一天之內從天上摔倒地下 。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晚上的時候,一道聖旨卻下來。
傳位詔書。
文帝親口承認懷陌是皇族血脈,是當年懷側妃的兒子,即為當年在大火中死里逃生的皇長孫殿下。而後,傳位懷陌嬡。
聖旨一出,再一次在朝中原本風起雲涌的旋渦里掀起大浪。
百官,除了幾邊那幾位誓死追隨的心月復,全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先是蕭堯,而後是蕭離,現在是懷陌……如此動蕩不安,風雨飄搖之下,就算是做根牆頭草也很辛苦,足可以被變來變去的大風活生生吹死。
也有從始至終不做牆頭草保持中立的,且地位都不低,大約數十位。
就在其他官員惶惶不安的時候,這數十位元老級重臣卻在聖旨傳出的同時,各自收到了一份密詔。
兵貴神速,這道理蕭離自然懂,他事先曾料想過懷陌所有可能的動作,也都在心中算計好了應對策略。最可能的就是借由南詔公主向南詔求救兵,但是蕭離不會給他苟延殘喘的時機。
趁勢而為,一舉打敗懷陌和蕭堯。——這是蕭離立刻要做的,原定在第二日早朝。
只是沒想到,懷陌卻出來找死,這麼快,連第二日早朝也等不了。
拿一無所有與他手中九十萬大軍抗衡,以卵擊石,除了瘋了,蕭離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釋。
聖旨下來,蕭離得到消息,當即將手中書信狠狠一捏,眼中的笑陰狠毒辣。
好,懷陌,我就成全你。
為了避免蕭堯果真與懷陌聯合,蕭離命長孫長豐帶四十萬大軍在城外等候,李守廷帶兵在城中接應,自己親率三十萬大軍進宮。
沒錯,蕭離就是要逼宮。
既然文帝下了聖旨,已經提前為懷陌正了名,那麼蕭離也不必再走名正言順的路,直接武力解決吧
蕭離帶著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逼進皇城,其中二十萬大軍正是當日文帝親手所賜。原本這樣是不妥的,畢竟這些人跟著文帝多年,如今還沒捂熱,可是事出突然,這二十萬又全是精兵,遠勝于李守廷的或是長孫長豐的,再者……蕭離如今可以確定,文帝確實是被懷陌軟禁了,否則以文帝的心態,絕對不會傳位懷陌。蕭離權衡之下做這決定,打的正是「救駕」的旗號。
帶兵直奔文帝的養心殿。
養心殿燈火通明,懷陌早他一步到來,這時正在宮殿之外。
他們古來最年輕的丞相,一身白衣謫仙出塵,傾城之姿,負手立在高台之上。夜風吹過,吹起他的白袍微微掀起,如仙如神。三十萬大軍誅殺他而來,他眉目不動一下,淡然俯瞰。仿佛這些人不是來誅殺他的,卻是來向他俯首稱臣的。
所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大抵就是這姿態。
士兵手中的火把將皇城照得如同白晝,讓蕭離和懷陌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一對宿敵,第一次這麼光明正大的較量。
「蕭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兵進宮,你想造反?」懷陌俯視著台階之下的蕭離,聲音不大,但足夠威嚴。
「反的究竟是誰?懷陌,你竟敢囚禁父王,逼他寫下遺詔,意圖篡位,人人得而誅之,今日,就讓本王親手將你除去。」蕭離一聲令下,他身後大將立刻呼應,朗聲對空喊道︰「救駕,救駕!」
蕭離身後浩浩蕩蕩的士兵立刻齊齊響應,正是熱血男兒,聲音渾厚而正義,「救駕」的呼聲響徹夜空,竟像是要破空傳上九重天。
聲勢浩大。
懷陌不疾不徐,一如尋常的姿態,手中舉起明黃的聖旨,姿態翩然。
「傳位詔書在此,誰敢抗旨?」
「本王不信。是你囚禁了父王,你篡位奪權,你若果真名正言順的,就讓父王出來。」
「皇上重疾在身,若是因你而有任何的損傷,蕭離,你便是弒君、弒父。不忠不義不孝之人,也想觸及這神聖的位置?」
「一派胡言!」蕭離遙遙指向懷陌,斥責,「顛倒黑白!」
「本王由不得你再囚禁父王、折磨父王!來人,隨本王進去,將皇上救出來!」
蕭離聲落,身後大軍齊聲響應。
當九十萬大軍對區區幾人的時候,正義與否已經不再重要,局勢一邊倒的形勢已定。
……
養心殿外還守了些禁軍,不知是懷陌的人還是文帝的人,聊勝于無的抵擋著,自然瞧也不夠瞧。
懷陌安然立在原地,唇角淡淡勾起一抹笑,任由蕭離帶人從他身旁走過。
蕭離嘲諷而陰狠的看了懷陌一眼,一路暢通無阻氣勢恢弘,就要硬闖進養心殿。
緊閉的大門也應聲而開,似乎是迎接。
只是大門之內,站著的卻是薄秦,薄秦身後,赫然是數十位朝中重臣與他站在一處,其中三位甚至是三朝元老。
「獻王,皇上龍體違和,你卻要半夜帶兵硬闖,擾聖上清修,你該當何罪?」
薄秦冷然質問。
蕭離眯眸看了看薄秦,「原來懷陌將你也收買了,怪不得,這事可以藏得密不透風。」
「獻王,自重!」
回聲的不是薄秦,卻是薄秦身旁最年邁的老人,三朝元老,當朝國師,夏正然。
夏正然是國師,當年更是輔政大臣之首。這樣的人物,一般而言都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但是自文帝掌權之後,夏正然聰明的將手中所有大權全部交出,半分不留,一輩子安于現狀,不爭名逐利,不勾結黨羽,所以文帝對他還算敬重。
地位高卻又沒有實權的人,在朝廷這樣的地方,一向是德高望重的存在。不招惹殺身之禍,關鍵時候還能倚老賣老,讓人敬重一番。夏正然嚴厲道︰「你是不是要指責我們這些老骨頭也被丞相大人收買了?你半夜帶兵入宮,強闖皇上寢宮,你想做什麼?你想弒君弒父造反?蕭離,我天朝怎出了你這不肖子孫!」
夏正然毫不留情面的指斥蕭離,蕭離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眼中劃過狠辣殺意,身側的拳頭握緊。
更讓人生氣的是,夏正然正義的姿態一端出,其他元老也不甘落後,紛紛對他指責。
「閉嘴!」蕭離忍無可忍,斥道。
「該閉嘴的人,是你。」
懷陌這時方才悠悠然轉身,上前。
蕭離冷笑,轉頭,直直迎視懷陌,「懷陌,你以為你找幾個老不死的來,就能護你安穩登基了?別做夢了,你手中沒有兵權,你想都不要想,我九十萬大軍足可以將你踐踏至死。」
懷陌聞言,不疾不徐,低低的笑。
老臣們皆是不認同的搖頭,指責蕭離大逆不道。
「你笑什麼?」蕭離問。
「獻王這賬算錯了。」懷陌一語道破。
蕭離目光微縮,尚未說話,只听得兵馬逼近的恢弘氣勢。
腳步整齊的踐踏聲忽然而來,以勢如破竹的氣勢逼近,火光沖天……動靜之大,讓所有人提了心髒。
蕭離循聲看去,只見他們的外圍再圍滿了人。
他們被包圍了。
怎麼可能?蕭離目中驚詫。看了看外圍強勢的兵力,又猛然看向懷陌。
懷陌,他哪里來的人馬?
懷陌看懂了他的疑問,只淡淡一笑,「別急。」
話落,只見長空之中,一人忽地飛身入圍,姿態颯爽,冷硬的鎧甲反射出火光,在夜空里劃過凌厲的痕跡。落地,站定在懷陌身邊。
正是傳言失蹤了的李守廷。
李守廷朝懷陌作揖,「末將護駕來遲。」
蕭離雙目突出,既驚又怒,憤怒之下,手指顫抖著指向李守廷,「你,你……什麼意思!」
李守廷淡然道︰「末將誓死忠于皇上,即使人頭落地,也絕不與弒君篡位之人狼狽為奸。」
一句話,正了名,同時將蕭離的罪名坐實。
原來,投誠,都是假的。
最後關頭,卻被懷陌反將一軍。
蕭離怒紅了雙眼,怒極而笑。他狠辣的剜了李守廷一眼,又冷然看向懷陌,「你以為,你來這一陰險一招就可以翻身?不要妄想了,即便李守廷搖擺不定,你如今也不過區區三十萬,我手中確有六十萬,懷陌,你以為你勝得了我?」
今夜,懷陌一直是緩慢安然的姿態,仿佛談笑間,他自能退去千軍萬馬。
他不輕不重提點,「這賬,獻王又算錯了。」
蕭離陰冷的眸子危險的一眯。
薄秦這個時候從養心殿內走出,冷然面對蕭離,朗聲斥責︰「你弒君篡位,不忠不義不孝,如此狼子野心,天也不能容你。皇上的二十萬大軍從來對皇上忠心耿耿,以性命護駕,如今豈能反被你唆使來弒君奪位,做這天理不容的事?」
薄秦嗓音洪亮,聲聲字字,在這夜里傳開,遠遠,遠遠……似乎要盡力讓每一個人也听到一般。
蕭離心髒猛地一縮。
弒君奪位……今晚,他注定被逼到了不利的一面。原本不在乎,畢竟他有九十萬大軍,他有絕對的優勢,就是果真反了他也不怕,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可是如今……
薄秦朝著他冷冷一笑,便緩緩走開,面對著台階之下密密麻麻的大軍,朗聲道︰「你們之中,也有不少的將領曾經追隨過我。你們是為皇上而生,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皇上日前識人不明,將兵符錯交給了這不孝之子,如今這不孝子孫卻反而帶著你們入宮逼宮,企圖弒君,你們難道也要被他利用,和他一起弒君篡位嗎?」
薄秦義憤填膺的聲音,自上而下,聲聲透徹。
底下,原是幾十萬人的場面,剎那間,鴉雀無聲,針落能聞。
蕭離終于意識到事態不妙,立刻返身指責,「薄秦,你竟敢在這里妖言惑眾!」
「閉嘴,妖言惑眾的人是你!」幾名元老大臣這時也齊齊走來。
雖然年邁,但正義之姿擺出,個個都是嗓音渾厚,中氣十足。
這些從來中立的老臣,關鍵時刻,輕而易舉就站到了道德和正義的制高點。
……
蕭離進宮之時,意氣風發,躊躇志滿。
然而出師未捷,不過轉眼,成眾矢之的。
二十萬大軍之中,不知是哪一個將領率先站了出來,臣服在懷陌和幾位大臣腳下,「末將誓死忠于皇上,護衛皇上,願帶頭誅殺逆賊!」
刀劍一出,男兒熱血之氣立刻感染開去,其他將領紛紛響應。
局勢徹底扭轉。
蕭離目露恐慌之際,底下已經混亂成了一片。
原本由他掌握的二十萬精兵,到底沒被他捂熱,這時反戈,反而誅殺起他的人來,外圍,又有李守廷的人聯合。
眼前全是刀劍之光,形勢一片混亂。
蕭離立刻想到了長孫長豐,就要點燃烽火,召長孫長豐前來接應。
一直安然看著的懷陌,這時終于出手,蕭離的信號終于沒能發出去。
「蕭離,你注定要落入我手中,垂死掙扎,不過讓你死得更難看。」懷陌緩緩逼近蕭離,薄唇冷然吐出的字如讖語一般。
懷陌打定了主意要快刀斬亂麻,不給蕭離任何活路,區區數招之內,活捉蕭離。
擒賊先擒王,夜半皇宮一場混戰,在蕭離被活捉之後結束。
而同時,在城外等待接應的長孫長豐,亦被容容待人擒拿。
今夜,連原本尚可一爭的蕭堯也沒有出現,今夜之後,他便是想爭,也再沒有機會。
奪位之爭,至此終結。
最後的最後,懷陌手中同時握了聖旨和兵權,成為大勢所趨
第二日早朝,是文帝最後一次上朝。他老邁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短短一月之內,頭發全白,動一動就止不住全身發顫。他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薄秦在旁宣旨。
三日之後,懷陌登基。
底下萬歲之聲山呼,這個時候,自然再沒有人再敢質疑,能夠質疑。
文帝全程半闔著眼楮,無力,疲憊,竟仿佛是……生無可戀。
一敗涂地,所以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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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說個好消息,現在大綱上只剩下四句話了,四句話了哦哈哈哈------他老邁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短短一月之內,頭發全白,動一動就止不住全身發顫。他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薄秦在旁宣旨。
三日之後,懷陌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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