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燈光迷離的街道,一直走,轉過幾個漆黑的巷口,穿過污水橫流,垃圾飄蕩的黑暗菜市場,再往里行百米左右,矗立角落高約三十米的破舊樓房出現在陳曉雯眼中。
這條路已經走了三年,這座樓再熟悉不過,工作,生活,從天亮到天黑,就好像汽車固定的線路,沒有任何改變,時光如一條直線向前延伸,站在中點即可看到之後的路程,不知道何時轉彎,更不知道何時才是終點。
陳曉雯抬頭望想被路燈昏黃的天際,絲雨飄飄揚揚,安靜,清爽。
不知道雨是否有心事?陳曉雯又冒出了這個奇怪的想法,站在雨中凝望著,思緒又飄到了小時候,好像,所有的記憶都只停留在小時候,至從短暫又富裕的童年結束後。
那些往事似乎不能影響現在的陳曉雯對于生活的向往與無奈,盡管從雲端跌下來,孤身一人面對著人間悲苦喜樂。但是人只要活著,生活還得繼續,不管是貧賤還是榮華,不是嗎?
「你們為什麼那麼傻?」陳曉雯仰天自語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問話,又站了片會,才開門。
感應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熄滅,一直走,走到第六層,往左轉,走過一道又一道緊閉的門房,在走廊的倒數第二個房,陳曉雯打開了屬于自己的空間,這個空間除了她誰也沒有進過,誰也不被允許進。
牆壁上貼滿了相片,所有的相片只有三個人,每個人笑得都是那麼燦爛,好像很久遠的事,又好像來自某個世界,那個世界除了笑容什麼也沒有。
白熾燈光照亮了四十平米的空間,一張一米二寬的床擺在門後,一張書桌擺在床的右邊,書桌邊堆滿了各色書籍,桌子上有一台電腦,電腦邊放著幾堆光碟,一本黑色筆記本,一盆仙人球,台歷,一個瓷杯。
床對面是廚房,廚房左側是衛生間,一扇窗與門相對。
陳曉雯掃視遍屋內一塵不變的擺設,包包甩在矮床後整個人呈大字躺在了穿上,頭頂白光有些刺眼,陳曉雯關掉燈光後,又躺回到了原地,忽地想起回來時天空飄起了牛毛細雨,換了一頭,躺在朦朧的房間里,望著窗戶飄進的絲雨發呆。
今天又過了,明天的今天就是現在。陳曉雯獨自想著,不知不覺過了半個小時,意識太過安靜,打開電腦,為自己播放一曲優美的鋼琴曲。
美妙的旋律總是能把思維帶到極美的世界,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才能擁有,沒有人能看得到,感受得到,陳曉雯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提筆,開始了每日的日記。
「今天亦如昨天,沒有任何改變。天氣由陰轉小雨…」
陳曉雯的筆停留在後面,思維阻塞…每天無波紋的生活,該記得已經記了,寫來寫去也就是那麼幾句話,此刻竟有些茫然…
讀了那麼多書,直到現在,還是如此消沉。陳曉雯想到此,心中煩悶,一腳踢開了堆在桌邊的書籍,有論語心得,紅樓夢,三國演義,禪語心得,道德經…她望著兩側堆得滿滿的書籍,隨手關掉了還在回旋的音樂,發呆了片刻,提筆接著寫︰
「昨天,今天,明天,又有什麼區別?人來人去,人笑人哭,這些都與我有什麼關系?我的存在又有多少人知道?」
陳曉雯發泄似在我的存在又有多少人知道畫上幾道斜線,關上日記,關掉電腦,第一次有了辭工流浪的想法,只是這想法很快熄滅。
害怕一個人的旅途,害怕在未知的道路,害怕改變
陳曉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思想被平淡的日子所麻木,一旦有了其他之外的想法,再也難得平靜。她翻來覆去,從晚上十點一直到轉鐘…,無奈的發現,今夜難以入睡後,陳曉雯干脆坐了起來,在昏暗的光線里為自己燒了壺白開水,望著窗外漸大的雨珠,發呆。
門外,輕微的關門聲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她只是想著,明天該怎麼上班?
很自然的,就好像這雨的旋律,從隔壁如風一樣飄來,一絲一絲,融入了陳曉雯的思緒,把她拉回了現實,沙啞的女音勢要穿透一切阻礙,鑽入每個沉睡者的夢里,深處。
緩慢,漸漸撕裂,透心…陳曉雯忽感冷風襲來,全身冰涼,聯想到歌曲的標語,害怕得四處張望房間,就好像死神正躲在某個角落,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陳曉雯鑽進被窩,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低緩有撕裂,尖銳的女音吸引。以前听過一次黑色星期五,在白天的時候就覺恐怖,如今在深夜,清晰的從隔壁飄來,她無法想象隔壁住得到底是什麼人。
記得隔壁前天有人搬走,今天定換了新人陳曉雯更加難以入睡,神經緊繃著,可惡的是,這首歌正在被鄰居不斷的循環…
時間在流走,黑色星期五還在清晰的傳來,對于鄰居的興趣,陳曉雯越來越濃厚了。她從來沒有對某人有興趣過,哪怕是一個名字,也懶得知道。
從凌晨…多直到凌晨六點,這首黑色星期五讓陳曉雯久已麻木的心激起層層漣漪,在旋律逐漸熟悉的過程中,緊張退去,不知不覺思維跟著旋律在轉,鄰居的形象與喜好也在不斷變換的幻想中。
不知道何時,陳曉雯閉眼睡去,歌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當陽光從窗而入,整個房間通明時,陳曉雯被一陣鈴音吵醒。
十點半陳曉雯看著手機屏幕,睡意消失無影,想到昨晚的黑色星期五,竟有些期待晚上還能听到,她被自己的想法疑惑,盯著還在響動的手機自我解釋道︰兩個人听音樂總比一個人好。
「老板」陳曉雯苦笑,一邊等著老板的批評,一邊走到衛生間準備洗刷用具。
電話那頭一男音傳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來上班,客戶都等了兩個小時了,你到底想不想干,不想干走人,真TM的晦氣…」
「我不干了。」陳曉雯破天荒爽快的說出辭工,三年來,要不是看工資還可以,依老板這臭脾氣,她早就不干了。陳曉雯擠著牙膏說︰「老板能找到更好的人才,就不耽擱老板了。還有一個月的工資,今天我去公司領了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陣,好言說︰「曉雯啊,你現在辭職我們怎麼能立刻找到合適的人?不如你先來公司上班,等我們找到能勝任你的工作的人,你再辭職也不晚。怎麼樣?」
陳曉雯站在窗前,望著遠方高聳的建築,冷聲說︰「老板,我受夠你了那一個月的工資我也不要了,就當我感謝你這麼多年的‘教育’,我要去找新工作了,但願您能找到合適的奴隸」
陳曉雯第一次掛斷老板的電話,心里說不出來的愉悅。想不到罷工的感覺如此好,更好的是炒了老板的魷魚。
今天本打算去上班的,辭工完全在意料之外,陳曉雯刷著牙,回想剛才一時的沖動,有些恍惚,又想到勤勤懇懇,不遲到,不早退工作了三年有余,今天忽然的自由了,只覺雨後的空氣特別清爽。
陳曉雯的心情很愉悅,不慌不忙的洗刷完後,坐在床沿,掏出了包包里面所有的錢財,數了個遍,大概也就五百的零錢,加上卡里的六萬八,忽然間意識到,自己這麼的有錢
從十一歲起,依靠遠親捐贈的錢財讀完高中,十八歲時成年找工作,三年時間,不買衣服,不下館子,每天吃快餐,上班,又或者心情稍稍好,回家親自下廚炒菜,就這樣積攢了六萬多的錢。
陳曉雯想給自己買幾套衣服了,想到今天星期天,按通了高中好友夏鈴的電話…
「曉雯你這個要死的,終于知道打我電話了。怎麼,遇到什麼事了?」電話那頭接通即傳來爆炸音,還有些欣喜。
陳曉雯平靜的說︰「沒什麼事,今天我辭工了,想要梧桐街買幾件衣服犒勞自己。」
「你終于想通了感謝上蒼,終于讓你那榆木腦袋開竅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了。」陳曉雯拒絕夏鈴的好意,說︰「我們在泰源廣場見面吧,對了,你今天有時間?」
「怎麼沒有,今天星期天,噢,我的姐姐,你當我像你一樣不懂得生活啊就這樣了,半個小時後,我就到了,有什麼話咱們到時再說,掛電話了,別浪費電話費」
陳曉雯笑了笑,掛了電話,夏鈴從來都不先掛她電話,所以,每次都是她在夏鈴的提醒中掛掉電話。
夏鈴是她唯一的好友,是一個非常主動又熱情的女孩…陳曉雯在世上唯一想得最多的是夏鈴。
陳曉雯換上一雙平日愛穿的球鞋,又想到了凌晨的歌聲,她在門邊穿著一只換好的鞋,打開房門,特意去看隔壁的門,見門緊閉,明知會有如此結果,還是忍不住要看。
陳曉雯準備好出門的東西,走之前,還不忘了留意樓道上下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