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真人與那一劫散魔尸修,這二人速度奇快,以之前的腳力飛了兩天才從清章城飛到柳土坡一帶,而這次返回,一使絕命遁術,一使散仙秘法,都是拼了老命似的飛奔而回,不到半日便已到得清章城上空。
永平真人此時已經氣喘吁吁,他降下了雲頭,落在清章廢墟之上,草草施了個障眼法,便平躺在地,大喘粗氣,忽而一陣咳嗽,又噴出幾口鮮血,鮮血打在凌亂不堪的衣衫之上,更顯落魄.
永平真人看了一眼身旁仍未回神的黑子,長嘆一聲道︰「這回,咱哥兒倆可算是死在一處了,老弟啊,你對我的恩情,且容我來世再報吧。」
黑子本是雙目無神,眼光暗淡,可听到永平此言,忽的低聲念叨了起來,還沒兩句,便猛地倒在地上,雙手向自己的頭部捶打起來,一邊捶打還一邊不住嘶嚎,看來是極為疼痛,連一張小臉兒都痛的扭曲變了形。
這一變故直把永平真人嚇了一跳,他心中「咯 」一下︰莫不是,莫不是他他要回來了?
再看地上黑子,他掙扎的動作愈演愈烈,渾身見汗,汗水打濕了衣衫,緊貼在黑子身上。
「啊~啊!」黑子終是痛的叫出聲來,又叫了一會兒,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只見他停下了掙扎,一個鯉魚打挺竟從地上立了起來,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顧自月兌下了早已濕透的衣服,露出瘦弱的身子來,只見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嘖」了一聲,看似極為不滿,又轉過頭去,看向永平,眉頭輕皺,吐出兩個字來︰「不周?」
永平真人听得這兩字,眼眶頓時變得濕潤了,他顫抖的張了張嘴,沒有吐出半個音節,顯是激動已極,半晌,才使勁的點了點頭。
黑子暗淡的眼神終于再放光芒,他眼楮一彎,嘴角一扯,輕笑了兩聲道︰「你還活著,那便好啊。哎?你怎得這般看我,快快將你那件八牛丁袍拿將出來,再遲了等那老魔追來,看你再如何逃月兌了!」
永平真人愣了片刻,驀地大哭出聲,他一把抱住黑子,哭的淚人也似,在永平懷中的黑子亦是心神蕩漾,過了一會兒,又無可奈何的將永平真人輕輕推開道︰「不周,八牛丁袍!我還光著身子吶!」
永平真人忽而「哈哈」一笑,並未因被黑子推開,阻止了自己抒發感情而生氣,口中道︰「你還能記得我這袍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一招,手上便多了間道袍。
沒等永平真人遞過去,黑子便早早把那袍子一把搶來,抓住袍子兩肩向後一甩,袍子自行滑落,披在了黑子身上。
這八牛丁袍一挨上黑子的皮膚,立馬綻出青光,隱有牛影翻騰,躍然于衣布之上,那袍子本是成年人的剪裁,穿在黑子身上原是大了許多,可待得青光一落,再向黑子看去,這袍子竟然縮小到如黑子一般,十分合體。
「嗯,踏實多了。」黑子不住的點頭嘀咕,又對著永平道︰「不周,我們可有萬年沒見了?」
「足足三百五十四萬八千六百四十二天。」永平不再看他,雙目凝視遠方,聲音似近似遠,語氣悠長道︰「萬年時光,如匆匆流水,飛升之際,還能看你一眼,正了卻了我多年的心結,這天界,我終是可以去得了。」
「哦?你已轉盡九世,功法大乘了麼?」黑子知他不久便要再次離去,不但沒有離別傷感,反倒替他高興道︰「那可真是喜事一樁啊!」
黑子一開口,將永平從回憶里拉了回來,永平道︰「萬年前,若不是我」
「莫要提那陳年舊事了,俱是些過眼雲煙,時過境遷,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黑子打斷了永平的話,沒叫他接著說下去。
二人沉默一陣,永平又道︰「這萬年間,可叫你受了不少苦難吧?」
黑子咧咧嘴︰「哪里又有什麼苦難,不過是墮入輪回,順應天道罷了。不過我倒想知道,為何這一世的記憶中我卻無父無母,不僅如此,更兼與你重逢,恢復了往日記憶。著實叫我想不明白,你可知這是何緣由?」
永平思索片刻,搖搖頭道︰「天道玄妙,若是參透了這世間種種,恐怕那天界,也容我不得了。」說罷還伸出右手,指了指上天︰「不過你本就是先天道體,這世雖不知生于何處,起碼這根骨,仍是與萬年前一模一樣兒的仙根,恐怕是天道對你的補償吧。」。
「東山再起麼?呵呵,這身子骨兒,可是稚女敕了些,皮肉太差了啊!」黑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到十歲的小身板兒,不住嘆道。
永平聞言二話不說,從胸口掏出一個戒指來,這戒指銀亮無比,上面刻著些許花紋,一看便不是俗物。
永平將這戒指放到了黑子手中道︰「這是當年你留下的唯一遺物了,萬年間我都未曾打開,正好今日物歸原主,你且拿去打熬身體吧。」
原來這戒指是一法寶,專被修仙之人用于儲存物品,丹藥、靈草、法寶、金石、功法無一不收,常見修仙士用手憑空招出法寶、飛劍等物,便是用了心神,將早早存進儲物法寶中的東西召喚出來而已。而黑子這戒指,真堪稱是儲物法寶中的極品,戒指中的空間大的離譜兒,便是扔頭凶獸進去,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黑子接過戒指,輕輕撫模上面的花紋,臉上露出苦笑來︰「我可打不開了。」沒錯,這儲物戒指,須得元嬰期真人施術方可打開,便是叫尋常人拿去,修為不夠,或是沒有口訣,那是沒法兒拿取其中一分一毫的。
永平立刻道︰「你先收好了,我不日便可飛升,反正這人間的物什也無甚大用了,便都與了你吧。」說到這兒,又將手伸進自己的胸前,模出另一個戒指來。
黑子臉色越發苦悶︰「你便是今日將這些都與了我,我也是拿不走的,你還是省省吧,到了上面,還要花差用度,少不得這些敲門磚。」
永平道︰「這倒也是,這樣,這萬年間我也算是小有積累,我將這些分于這個乾坤袋中,你都拿去吧。」說起乾坤袋,與那儲物戒指一般,亦是儲物法寶中的一種,只是這乾坤袋大多空間不大,但優點便是,築基期的小修也可使用,是修仙者們最常見的儲物法寶。
黑子這才點點頭︰「也罷,那就這樣兒吧。你又何時出發?」
永平突然「哈哈」樂了起來︰「那老魔未死,我怎敢先走?」
黑子受其心態感染,也一同笑了起來,不旋即,這才認真問道︰「幾成把握?」
永平無所謂道︰「十成有十!」
黑子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永平道︰「哦?這般自信?」
「我這功法你也知曉,收拾個把一劫散魔自是不在話下。早先我一直隱藏實力,假裝不敵,為的就是叫其大意,好借機生擒此魔,這魔頭對我還有大用,不可輕易取其性命。正好我一早便在此布下陣勢,到時也可少耗些氣力,省的上了那仙界,一時不備再遭了別人暗算。」永平深沉道。
二人正說間,忽的天空灰暗,大片烏雲涌現,飛沙走石,空中烏雲中鬼哭狼嚎,那聲音猶如小孩兒啼哭,又似惡鬼怒號,怕人之極,更兼雲中又有無頭無四肢的尸身時隱時現,若是平常百姓見了,恐怕早就嚇死了。
這烏雲漸漸朝地面逼來,雲頭落到了地上百丈,才停住不動,烏雲一陣翻涌,從雲里降下一個身影,這人身披黑袍,全身都被黑袍罩住,叫人看不清其貌如何,只听黑袍之人一陣狂笑︰「永平小兒!我已布下九幽追魂迷霧,看你再望哪兒逃!」這黑袍之人正是之前追殺永平的老魔,一劫尸修散魔!
永平與一旁的黑子只是定定的仰頭看向這人,表情肅穆,不見其他變化。
空中散魔又道︰「永平小兒,你已難逃一死,不若早早將你那仙訣法寶一齊交了出來,也省的我再對你下辣手,受那無妄之苦。」
永平听罷「嘿嘿」一笑,一個縱身便已飛上天空,與黑袍人齊平,他佯作受傷未愈,一手捂住心口,一手遙指老魔道︰「你如此糾纏與我,便是為了我那法訣嗎?」
散魔對著永平上下打量了下,直從他的頭頂看到腳趾,這才舌忝了舌忝嘴唇道︰「難不成你還有別的想法?」
永平對散魔戲謔的眼神不屑一顧,毫不生氣道︰「口說無憑,貧道這便與你做過一場,看看究竟是誰打誰的主意!」永平話罷,猛然間大喝一聲︰「就是現在,快快出手!困魔陣,現!」
話音一落,立刻生出四柱青光,同時從腳下大地沖天而起,直沖霄漢,將天上密布的烏雲捅出四個大洞。
這四柱青光一在北方,主陣之人是金丹初期的落寶天宮弟子黃浩軒;一在西方,主陣之人是靈寂後期的絕仙閣弟子破命;一在南方,主陣之人是靈寂中期的浣花宮弟子申文志;而這最後一處,乃是東方三十余里一面殘破牆壁之後,主陣之人個子不高,手持青峰長劍,身披青色道袍,不是那早已不在原處的黑子又是何人?
只見此時的黑子披著的八牛丁袍上貼滿了符篆,每枚符篆都在黑子的催動下綻放出熠熠神光,時時聚攏周遭靈氣,涌向黑子持著的,早先便被永平扔在地上的青峰長劍型極品飛劍法寶——紅菱劍,黑子劍尖一指,點中面前殘壁,紅菱劍瞬間爆發出強烈的光芒,這光芒又順著紅菱劍源源不斷的向殘壁輸去,霎時間,一道青光柱在黑子眼前沖天而起。
再看黑子,這會兒已經額頭見汗,他牙關緊咬,見光柱已成,大喊一聲︰「還不動手,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