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晏陽樓受盡苦難,便是跑斷了腿也是換不回幾錠碎銀的小跑堂小六子,今日流落四季小島,奇遇連連,又得以認祖歸宗,成為修真家族向氏一脈在這世間唯一的繼承人向憶航,正盤坐在島上夏季一帶巨瀑後方山洞之中孜孜不倦,練功不綴,修煉那向家絕學——三千反真精要,其所求不過上應天道,功法自然,長生不老,生命永恆,若得機緣所致,即可得道成仙,化羽飛升。
而小島之北,渡過汪洋大海,便現一道天塹,海中漩渦如噬人怪獸,頭頂烏雲天雷滾滾裊視人間,此二物海天相連一處,形成自然屏障,修真界之中號稱南界,它阻隔了大陸與四季小島之間的來往。
在這南界以北,乘船再過年旬,首當其沖的便是這大陸最南沿,大陸名中仙,東南邊陲有一小國名大興,听來微弱勢輕,卻也綿延數十萬里,國分九州,國之中央有一人,生于祖輩興建的宮廷殿宇中,他歲數不過不惑之年,身著九龍金袍,駕九龍車輦,打九龍金羅蓋,坐九龍托天座,用九龍飲釀樽,坐北朝南,坐擁九州,統九州之民,治九州天下,乃是大興朝九九至尊,享人間香火的人皇隆祥皇帝。
但大興朝不過立朝幾千年,經四十余位皇帝而傳至隆祥,看似隆祥帝地位尊崇無比,卻也壓不住自古以來便已存于此間的地頭蛇,道門仙家的修真之人!
他隆祥皇帝姓貴姓荀,自開朝皇帝荀世龍起,無一不想推翻壓在自己身上的大石——道門,怎奈何那道門勢大,不但不許門人子弟教授荀家仙法仙術,更嚴令禁止,叫整個修真界的道門都不許如此做,若有違反,必遭眾人合擊,肉身銷毀,魂魄不留,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是以,他荀家雖坐擁九州,卻也不過是一俱傀儡,行尸走肉,凡人哪能與仙斗?只是無一得逞,皆郁郁而終。
而如今大興朝暗潮洶涌,制勝之際已在反掌間,若能得手,仙門定然大創,待得仙門佛門兩敗俱傷,大興閻蔓合作一家,那麼隆祥皇帝即可再不受那道門擺布,得機習練仙家法術,修它個千萬年陽壽,坐穩江山,那麼大興朝才真正是他荀家的鐵桶江山,皇帝之名,才可坐了實。
現下里,那道門已被隆祥皇帝逼走,又得十六年前剛入大興傳教的佛門相助,再有那早已聯絡妥當的北方閻蔓伺機發難,可以說隱忍多年的隆祥皇帝已是擺開了陣勢,只待道門入了套中,便可一舉鼓動,大殺四方了。
但也有幾道不安因素擺在隆祥帝面前,其一便是那道門肯不肯憋著一口怨氣,從而倒戈閻蔓,矛頭指向大興,派人相助閻蔓成事。其二便是那閻蔓懦弱之主是否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對自己俯首貼耳,無有野心。其三,那佛門的能耐究竟有多少,若然與道門兵戎相見,斗法一處,孰優孰劣,莫要前腳驅走了餓狼,又養肥了猛虎在臥。
即便是不確定性再高,他隆祥帝也是不得不放手一搏,如此機會千年難遇,為了他荀氏基業,說不得他也要算計一二。既已下得賭注籌碼,便要做好那滿盤皆輸,傾家蕩產的心理準備。博弈便是這樣,時局已至,多說無益,只得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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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高雲淡,在那南界與中仙大陸之間,一座光禿禿的小島之上,突然卷起一道霞光,便在島中一塊枯石之中,現出一團水霧來,那團水霧凝聚一處,海風吹過,也散之不去,在水霧之中更是映現出與周圍重巒疊嶂,寸草不生的石海反差極大的茵茵仙境來,不一會兒,打從水霧里頭傳來一陣告別聲︰〞你我就此說定,幾位道友留步,無樂這便去了,待得千年之後,還望幾位移尊到舍下一坐,屆時好叫無樂一盡地主之誼。〞
〞道兄客氣了,來日我等定不負此約,自會叨擾一番。〞一人答道。
此言一出,又有兩人附和之聲傳出,眾人話罷,打從水霧內走出兩個人來,仔細看去,一頭華發,卻精神灼爍者正是自稱無樂的玉蔥山陽清派掌門,道門四庭柱之一的無樂真人,在其身邊的,便是他的愛徒,亦是接任掌門呼聲最高的陽清派弟子武焱。
二人出得島來,只見無樂真人袖袍一揮,二人腳下便是一陣升騰,立時出現一朵祥雲,這祥雲輕飄綿軟,卻又有如實質,直托起二人四足,徑直望西北方而去。
這雲朵看似無力,可腳程卻不慢,不過半日的功夫,就已看到了大陸的邊線。
這一路上無樂真人都是板著一張食古不化,萬年不變的老臉,一聲不吭只是催動雲團趕路,這可將武焱憋悶的夠嗆,這不,他終是少年心性,按耐不住發問道︰〞師尊,那大興的皇帝小兒如此算計我們,為何師尊與幾位前輩仍是要入他的局,派遣弟子相助閻蔓,這豈不是正遂了他的意了?〞
無樂真人沉默半晌,這才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隆祥帝深入權海,無可自拔,可說是心魔已生。此番萬年大劫便是因他而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他真打得一幅好算盤,想當日他派人上山求援,便已是將我等拖下了水,現今你我皆在劫中,即如此,不若順應天道,暫且應下,派些個初入門中的弟子下山與他隆祥和其身後的佛門斗上一斗,只要不傷及元氣,不與那佛家斗出個你死我活,待得拖過了生死大劫,但再看看這盤棋,究竟是誰輸誰贏,誰能笑到最後。〞
武焱點點頭,未成想自己師傅心機深似無邊大海,平日里他常自詡為心狠手辣之輩,現在與自己師傅無樂真人一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武焱直心道︰師傅竟拿自己門中子弟做炮灰,任其下山歷劫,此法雖可保住我門中骨干精英,卻也無形中失了希望不過話又說回來,似陽清派這般巨擎,想要新弟子,只消些微放低門檻,便有無數求仙之人踏破門檻,翻山越嶺而來,倒也不怕什麼。
武焱想罷,又是開口相問道︰〞師尊,那徐陽泰一事,究竟是為何?還請示尊示下,為徒兒一解心中疑竇。〞
「那徐陽泰……」無樂真人面無表情的的老臉上,卻是現出一絲不耐來,眉頭皺起,臉上溝壑越發的深邃,只見他躊躇一陣,終是接道︰「他卻是當世奇人,若然我所料未差,此番萬年大劫,當是要應在他身上。」
武焱听罷又想片刻,直道︰「徒兒仍是不甚明白,師尊的意思,可是那徐陽泰乃是那將要出世的萬年魔頭麼?」
無樂真人搖頭道︰「非也,每過萬年,必有一魔頭出世,引領群魔妖穢禍害人間,想那一眾妖魔俱是桀驁之輩,平日里都是單槍匹馬,各自為戰,哪里會如此輕易的屈居人下?聚成一處,听從調度?是以便可以看出,那魔頭的修為,定然是卓爾不凡,一番手段也必是驚天動地。」
無樂真人說到這兒,雙眼一眯縫︰「便是我等這般臨近渡劫的合體期修士,欲要戰勝了那絕世魔頭,也只有一個難字罷了;若是像那尋常修士想要勝之,更是難上加難。」
武焱聞言大驚失色,不可置信道︰「那絕世魔頭眼下還未出世,卻真能有師尊說的這般厲害嗎?」
無樂真人睥了一眼滿臉傲氣的武焱,嘆了口氣道︰「萬年前,我陽清派真人無數,像我現在這般合體期,甚至是渡劫期,大乘期,乃至是散仙,也有近百人之數,那時,我還只是陽清派最低階的弟子吶。」
武焱見無樂真人回憶起當年往事,立時不作聲息,不敢打擾了無樂真人的思緒,只是仔細的傾听起來。
「那一日,萬年大劫已成定局,我正道魔道大戰一觸即發,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師父,你的師祖,便是死于那場大戰。」無樂真人一時有些唏噓︰「我陽清派三座主峰,大小門人近萬,活下來的,卻不過一成不到。」
此言一出,武焱心中立刻翻江倒海,這話給他的震動無以復加,如同天柱傾崩,天劫降世一般驚濤駭浪,按耐不住,直開口問道︰「那其余同道修士呢?」
「想那時,我道門共有六大庭柱,六大門派巍立六處,共掌天下,而如今卻只余四門,你還不知這是為何麼?」無樂真人反問道。
「難不成……難不成那兩派,已是毀在了妖魔手中?」武焱結巴問道。
無樂真人輕點其頭道︰「兩門上下幾萬人,無一人走月兌,門毀山崩,再不復存。」
「這般厲害!?那絕世魔頭究竟是何修為?連我道門散仙也無法擋其鋒芒嗎?」武焱不信道。
「八劫!那是八劫散魔!」無樂真人艱難的吐出兩個字,若說之前無樂真人之言只是叫武焱不敢相信,而如今「八劫」二字一出,才真叫武焱害了怕。
只听無樂真人繼續說道︰「往往在此緊要關頭,必有身懷大氣運之人橫空出世,解救黎民,懲治魔頭。」
武焱還未有從那陣驚慌中掙月兌出來,心頭仍是不斷驚呼著︰八劫散魔……八劫散魔。
二人在雲頭又行千里,武焱終是緩過了氣兒來,他猛地驚呼道︰「那徐陽泰,竟然就是身懷大氣運的救世之人嗎?」
無樂真人答道︰「我也不能確定,不過大劫跡象已露,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在魔頭出世之前,有三件事我要你早作準備。」
武焱點點頭,難得的一臉凝重道︰「一,盯好了那徐陽泰,休叫他得機下了山,月兌了我等掌控,我陽清派能否安然渡劫,便全仗此人了。二,便是勤加練功,為大劫的來臨多做準備。這三嘛……若我得遇不幸,你必須盡快接任掌門之位,遲則生變。可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