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和保羅都是天主教廷追認的聖人,耶穌的十二門徒,本應代表著慈悲和仁愛,但是在這座以兩位聖人命名的要塞監獄之中,與仁慈有關的東西是一點也瞧不見。至少**一路上是沒有瞧見一點能讓他寬心的東西。
彼得保羅要塞內的監獄按照建造的先後大致分成三部分——佐托夫稜堡監獄、「秘密囚樓」和特魯別茨科伊稜堡監獄。其中位于要塞西北角的佐托夫稜堡是彼得一世為紀念自己的老師、御前議事廳首腦、貴族杜馬秘書尼基塔•莫伊謝耶維奇•佐托夫而命名的,不過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佐托夫稜堡竣工後不久便在這里建起了要塞內的第一處牢房。
牢內各囚室的牆面是緊鄰涅瓦河水的要塞圍牆,流動的涅瓦河水不僅使逃跑絕無可能,也使囚室內冷若冰窖。囚室的房頂呈拱形,罩有鐵網的小窗玻璃上涂滿白漆,在唯一的出口處安裝著包著厚鐵皮的沉重木門。
據著名的十二月黨人、北方協會成員亞歷山大.穆拉維約夫在回憶錄中記錄了被關押在這里的情景:「在囚室的鐵床上鋪有骯髒發亮的破布褥子,牆上掛著重達23俄磅(約9.24千克)的懲罰犯人用的鐐銬……床面由2塊狹窄的長條鐵板鋪成,這2塊鐵板不僅薄厚不一,而且中間還留有很大的縫隙;被褥和枕頭是塞滿稻草的粗麻包,室內沒有椅子,小桌子固定在牆上。牆角放著散發出難聞氣味的馬桶。室內空間極其狹小,長6步,寬4步……這些牢房的共同特點是昏暗、狹小、潮濕而陰冷,潮濕而發霉的牆面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氣味,狹小而昏暗的空間使人根本無法活動肢體和分辨室內狀況。
當然**比較走運的是不用去佐托夫稜堡監獄里,他要去的地方是位于要塞西南方向,由沙皇亞歷山大二世批準新建的特魯別茨科伊稜堡監獄。到不說他夠不上佐托夫監獄的資格,實在是那里已經滿員了,而要塞里那座名為「秘密囚樓」的阿列克謝三角堡又于1895年拆除,如今能收留他的只有特魯別茨科伊稜堡監獄。
這是一座2層的五角形建築,雖然整座建築物的高度略高于要塞的圍牆,但由于距離圍牆尚有4.5米的距離,因此,在稜堡的外部根本看不到這座陰森的監獄。
**被兩個憲兵夾在中間,押著進入了這座被「民意黨」人薇拉.尼古拉耶夫娜.菲格涅爾稱作「靈柩」的監獄。說實話,在走進這座監獄的那一剎那,**就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這是怎樣的一座建築啊——陰暗潮濕,地面和牆壁像是剛剛被人潑過水一般,黃豆大的水珠一粒一粒,反射著昏暗的光芒,像是九幽中惡鬼的眼楮一樣。
整座監獄沒有一點聲音,這種持久的寂靜仿佛只在墳地里存在。一路行來,**唯一能听到的聲音就是憲兵在走廊里輕手輕腳地巡邏時,不經意間雙腳的馬刺和掛在腰間的鑰匙會擦出輕微的金屬撞擊聲,但就是這一點動靜對于他來說都是極大的安慰。
偶爾也會傳來一聲憲兵插門的聲音,但立刻就被四周的靜寂淹沒。走廊里巡邏的憲兵時常會在牢門前停住腳步,把耳朵貼到牢門上竊听里面的動靜,或者透過門上的「猶大縫」觀察犯人的舉動,看到的是這個犯人正從牢房的一角快步走向另一角,就好像鳥籠里的鳥兒上躥下跳,仿佛籠中的困獸焦慮不安地逡巡徘徊。
「五十九號房!」長久的寂靜之後,押解**的衛兵終于第一次開口說話。
旋即他的同伴從皮帶上解下一大串沉甸甸的鑰匙,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查找了好一陣才模出了想要的那一片,插進鎖孔輕輕的擰了擰,隨著嘎吱一聲,厚重的大鐵門被拉了開。**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這種狀態還是當年玩《生化危機》時才有的,不過那時候的恐懼不像如今這麼強烈和真實。
**還在發愣,但他身後的憲兵卻已經是很不耐煩了,用力狠狠的一推,他一個踉蹌就摔進這間小小的墓穴之中。緊接著 的一聲,厚重的大鐵門猛的關上了,隨著憲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切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良久,**緩緩的站起身來打量這間小屋子,牢房內的天花板呈拱形,水泥地面,窗戶緊鄰天花板,透過窗戶只能射進微弱的陽光。昏暗的牢房內配有一張木桌子和凳子,鋪著兩塊鐵板的鐵床和被褥。牢門的兩側分別擺放著洗臉盆和馬桶。冒著水珠的牆壁上,一盞小小的昏暗得幾乎看不見的白熾燈散發著一點可憐的光線。
「小家伙!」**正愣神的時候,一個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嗓音響了起來,頓時嚇了他一跳。
**眯起眼楮,借助著那一點點微弱的光線才看見雙層的鐵板床上躺著一個漆黑的影子,這個人仿佛完全被黑暗吞沒,若不是他忽然出聲,他還真沒發現這間墳墓里竟然還有個活人。
雖然是活人,但外貌卻也和僵尸差不多,臉色灰暗、眼窩深陷,暗無光澤的皮膚上面布滿藍黑色斑點,這張臉仿佛是用斧子劈出來的,稜角格外分明,配合著圍繞著嘴唇的那一圈胡茬子,隱約顯露出一種格外冷酷的味道。
這張臉似乎在哪里見過,**情不自禁的想到。雖然他可以肯定前一世的自己除了幾個來淘金的外教,壓根就沒跟其他外國人打過交道,而且那些來淘金的家伙多半都是黑蜀黍。好吧,眼前這人雖然面色發黑,但怎麼看都是個白人。
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認識此人,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不會作假。**不禁懷疑是如今自己這具身體的主人跟此人熟悉,不過立刻腦子的靈光一閃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認識這個很酷的男人的絕對是他自己,因為他想起了一個響當當的名字——讓.雷諾。
對,就是那個飾演《這個殺手不太冷》的家伙!
好吧,恐怕會有人說**這是瘋了,或者腦子抽筋了,這間牢房里關著的怎麼可能是讓.雷諾!就算要坐牢,影帝先生也只會呆在法國的大獄里,怎麼可能被投進**俄羅斯的黑獄?
當然,**也知道眼前這人絕對不可能是個演員,更不可能是讓.雷諾。雖然他們非常像,如果眼前這人的下巴再豐滿一點就更像了。當然,長了一張明星臉在後世可能會比較有用,至少可以上上綜藝、走走秀,弄得好的話這輩子可能過得比一般人要舒服得多。但是這一切對于眼前這張明星臉的所有者來說,完全沒有意義,也許他在後世的名氣沒有讓.雷諾大,但是在歷史中留下的痕跡卻更明顯!當然,這一切成立的條件是**沒有認錯人的話。
「費利克斯.埃德蒙多維奇.捷爾任斯基。」明星臉伸出了右手。
**咽了口吐沫,他現在可以肯定了,自己確實沒有認錯人,眼前的這一位就是他曾經听聞過的那一位。
對,這一位就是後世三大間諜機構之一——凶名赫赫的克格勃的創始人,蘇聯無產階級革命家和紅色恐怖大師捷爾任斯基。當然他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kgb,甚至格別烏都不存在,那個時候由他領導的這個有著劍與盾牌圖案的機構還叫做全俄肅反委員會,簡稱契卡。
好吧,現在看來,不管是契卡、格別烏還是克格勃,不管名字怎麼變,這個組織的名聲是壞的,就跟大明朝的錦衣衛和東廠一樣臭大街。原因大概來源于對國內民眾嚴格的管制,或者將逮捕的黨內斗爭失敗者左遷到邊遠地區;要麼將不同政見者流放出國或關入特殊精神病醫院;將普通民眾像政治犯一樣關入監獄和勞改營折磨致死。
更可能是因為斯大林時期的大清洗給蘇聯帶來的巨大創傷,大清洗時期的克格勃前身,國家安全總局逮捕並殺害了大量的蘇聯精英人才,使蘇聯在二戰初期遇到重大挫折,在蘇聯的發展歷程上造成大倒退,給無數家庭造成痛苦。事實上正是因為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貝利亞被槍決並冠以背叛者的罪名,國家安全總局為表示和過去的決裂,才改名克格勃。
但是契卡,在蘇聯建國初期,為蘇維埃政權的鞏固和國家建設,貢獻了不可磨滅的功績。契卡掃除了白俄時期充斥的黑幫、流氓、娼妓等社會丑惡現象,鎮壓了多起城市武裝叛亂外。契卡實際上的附屬機構國家政治保安總局,保衛包括列寧在內的蘇聯領導人的人身安全。
甚至,這個純粹間諜恐怖機構還能干經濟和慈善工作,包括修復被戰爭破壞的鐵路線,改善貧困城市工人的生活,設立孤兒救助機構,救助戰亂和饑荒造成的孤兒等等。
而這些善意的行為,都可以從捷爾任斯基歷任或兼任的職務上得到表現︰內務人民委員(人民委員就是部長,可不是小賣部,扎實的正部級干部)、西南方面軍後勤部長、全俄中央執委委員會改善兒童生活委員會主席、改善莫斯科工人生活委員會主席、交通人民委員、全俄肅反委員會主席、蘇聯人民委員會國家政治保安總局局務委員會主席、蘇聯最高國民經濟委員會主席、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
當然,契卡誕生之日起,徽章就是劍和盾。捷爾任斯基掌握的內務部隊,手上自然不可能沒有血腥。事實上,契卡的建立就始于捷爾任斯基的一言︰「別以為我會尋求革命的公道途徑。我們現在不需要公道,現在是面對面的戰爭,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我建議並請求建立一個同反革命進行革命清算的機構。」就如捷爾任斯基的名言︰「我們代表的就是自我組織的恐怖主義——這話要先說清楚。」
這是何等的坦白,何等的果決,後任者乃至全世界從事類似工作的人,都罕見如此勇氣,哪怕是魔鬼般的蓋世太保頭目海因里希.魯伊特伯德.希姆萊,都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契卡也正如捷爾任斯基所說的一般,「實施恐怖政治,逮捕和消滅階級敵人,消滅他們在革命前所的扮演的角色,消滅他們的階級聯盟,消滅他們的**和精神。」
但事實上,捷爾任斯基本人並不是一個獨裁者,更不殘忍好殺。他是一個有著堅定信仰的人,是一個自制、善良而仁慈的人。他的綽號「鋼鐵般的費利克斯」正是這一點的最好寫照,十月革命的很多回憶錄這樣評價捷爾任斯基︰「他生活下去只需要三樣東西︰工作、面包和清水。」
捷爾任斯基從不看戲或看電影,他甚至沒有自己的家,只有辦公室。捷爾任斯基給許多人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那雙深陷的眼楮閃爍著狂熱信仰的冰冷的光芒。他從來都不眨眼,似乎他的眼皮是癱瘓的。」
而且捷爾任斯基和他的歷屆後任都不同,他從不是最高權力者的鷹犬,他領導的契卡是獨立的,不服務于個人意志的,只為**理想奮斗的組織。
對于捷爾任斯基,哪怕是他的敵人,也不能不承認他是一把真正的紅色懲戒之劍,忠誠于**理想,保衛人民,打擊敵人。事實上列寧不喜歡他,斯大林也不喜歡他,但是都不能不尊敬他。他的地位並不比列寧低,布爾什維克建黨選舉中央委員時,後來十月革命的實際領導者,紅軍的創建者托洛茨基得票第三,蘇維埃政權的締造者列寧得票第二,而得票第一者,正是捷爾任斯基。在這三人相繼逝世或者被流放之後,蘇聯領導人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像他們一樣,能力極強,工作起來不知疲倦,對革命事業無比忠誠的人物出現了,而更多的則是類似于斯大林這樣的陰謀家和腐朽的官僚。
當然,捷爾任斯基不是聖人,雖然後世的kgb不少工作人員就是把他當做聖人來崇拜。他也會犯錯,也有問題,在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較量中,他選擇了前者。當然這不意味著他完全同意斯大林的所作所為。
實際上斯大林在推行個人崇拜,執行恐怖主義統治之前,最為忌憚的就是捷爾任斯基。不知是斯大林的幸運還是捷爾任斯基的幸運,在矛盾即將爆發之前,捷爾任斯基累死在任上,年僅49歲。而死前三個小時,捷爾任斯基在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進行的演講中還尖銳的指出斯大林執政以來的問題︰「我一看到我們黨的機構,看到我們的組織體系,看到我們不可置信的官僚現象、懈怠的工作效率,以及極端混亂狀態,我就感到恐懼。」
似乎有所感應的,捷爾任斯基也在生命即將終結之時,說出了自己的信念和力量來源︰「你們知道,什麼是我的力量所在嗎?那就是我從不顧惜自己,我堅信我做的一切是正確的,我願為我的事業獻身。正因為如此,在座的各位才信任我,愛戴我。我從不反對理智的東西,但只要有混亂無序的存在,我就會全力以赴同他們做斗爭。」
對于這樣一個人,說實話很難用一般意義上的好人或者壞人加以描述。他出身于貴族家庭卻投身于無產階級革命;他實行恐怖政策,血腥的打擊革命的敵人,但卻從未為自己爭取一絲的特權。對于敵人他毫不手軟、毫不留情,但寫給親友的信件中那些澎湃的感情躍然于紙面。乍看之下他似乎冷酷得讓人膽顫,但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好吧,捷爾任斯基就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但不管怎麼樣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至少**很敬重這個長得像讓.雷諾的冷酷漢子。他略顯緊張和慌亂的趕緊握住了對方的手掌,結巴道︰「李……不……安德烈.彼得洛維奇.斯別洛斯基。」
這個名字倒不是**杜撰的,而是他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沒錯!原本這具身體的主人確實叫這個名字。
「你好,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同志,雖然有些諷刺,但我還是很想說很高興在這兒見到你。」捷爾任斯基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
**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只能緊緊的握住捷爾任斯基的右手吶吶的回答道︰「謝謝,也很高興見到您,費利克斯.埃德蒙多維奇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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