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順利,少了塞外的異域風景,這關內自有他的一番熟悉。
古時人們最愛述說的就是故鄉情,這一點看來真的沒錯。在西域待了一年,皇甫堅壽是真的想念故鄉了。長安,那夢里多次想起的古城,也不知是否還跟自己腦海的記憶一樣,那麼的古樸,那樣的莊嚴。
他們還在路上,一行百余人運著貢禮走得倒也不快。入了這漢地,他們的心思反倒是提警起來。听聞如今關內大旱,蟲災不斷,朝廷卻不加撫慰。若是當地父母官尚有良知,還能吃上一些稀粥,若是遇到發國難財的賤卑之人,百姓只有背井離鄉或者落草為寇。
所以關內反而比關外更亂,也更凶險——因為不但要防流民,更要防草寇。」駕……駕……」
陳康豎耳一听,知道前方來人。此時他們正尋了一處地方安營扎寨,已派了人在前方查看,這會卻是他們回來了。
皇甫堅壽待得哨騎到來後,先讓他們喝上水,然後才問︰「奔得這麼急,難道前方有事?」
其中一人道︰「將軍,咱們在前面遇到一隊人馬,看服飾是漢軍。他們似乎在那等候許久,其中有個將軍模樣的人讓我們回來通告一聲,說是他們一個姓董的將軍,希望請將軍過去。」
皇甫堅壽眉頭一皺,心中暗道自己此番入京因西域之事,怕是少不了一番糾葛了。這些人既然是漢家軍士,倒不怕他們暗中下手。只是對方在前方等候,擺明了有備而來。這軍中兄弟雖是精銳,可也壓不得地頭蛇,在別人的地面上既然有請,若是不去只怕不適。況且這個姓「董」的將軍,怎麼的都讓皇甫堅壽有些在意。
于是,皇甫堅壽令手下人看守營地,自己則是帶著陳康,連璧二人另與識路的一人前往。那地果然不遠,而且安寨的地勢很好,正好是他們若要前往洛陽的必經之路。四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在見慣了爾虞我詐之後,即便是漢家同胞也不可放松警惕。
「來者止步,可是皇甫長史?」不等他們幾人通報,那箭樓上就有人高呼詢問。
連璧答道︰「正是。」
「請長史稍候,小人這就前去知會我家將軍。」
趁這點時間,皇甫堅壽卻是觀察起來這座營帳。雖布置簡陋,卻有大將風範。營帳一面靠著上坡登高望遠,一面依著河道就地取水,就是兩軍交戰之際,這地勢也是極佳。營內燈火通明,人聲吵雜,看來是在狂歡。可外面隱隱有伏兵蹤跡,周邊也是多有暗哨,顯得松而不散。
陳康也算是小識軍事之人,看了之後咋咋稱奇道︰「大哥,我本以為張昶那老頭排兵布陣是個好手,想不到此處又有一個。」
皇甫堅壽也是贊同,卻不多言。
不一會兒,從營帳中走來十余人,個個彪悍,似是沙場悍將。那為首一人滿臉絡腮,體型健壯,衣著簡陋卻自有豪放氣勢。只一見面,就給人一種勢如猛虎的氣勢。不過讓皇甫堅壽來說,此人更像一頭棕熊。勇猛之余,更添沉穩。而在那人身後,多半也是一些氣勢洶洶之輩,面上少善,應是武將。唯有一人長衫加身,故作儒雅之風。人倒也修長,只是面上留著三縷短須,讓皇甫堅壽一見,就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加上那一雙細眼,活月兌月兌就是老鼠像。
那帶頭的豪壯漢子大笑著邁步而來,口中笑道︰「單身出關城,匹馬定塞外。皇甫堅壽的大名,早已傳遍關里關外。今兒董卓有幸得見,實在是人生幸事也。」
皇甫堅壽心中一噶,暗道果然是他。
說起董卓,只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個漢末第一個真正的權力掌控者,可以說是一手加速了東漢滅亡的腳步。當然,此時的董卓絕沒有被世人所重視,對他們而言董卓不過就是個「良家子」出身的人物,根本不登大雅之堂。可皇甫堅壽心里再清楚不過,這董卓在黃巾起義之前的十余年內大肆結交羌胡豪帥跟朝廷權貴,甚至與十常侍也有不小的關系,勢力已日漸強大。面前在整個北方地域,除了他的父親皇甫嵩,只怕無一人可以壓制董卓。不過只怕等漢靈帝劉宏駕崩後,就連他的父親也要受制與他。可皇甫堅壽與皇甫嵩之間糾葛太多,一時也說不清楚。可有一點他知道,就是對付董卓須得萬分小心。
董卓此時看起來卻沒有什麼權謀之心,他的官職要比皇甫堅壽有實權的多,也大得多,可這會卻是主動打招呼,顯得十分的熱情。
出于警惕,皇甫堅壽只是禮貌的回禮。
董卓卻拉起皇甫堅壽手,笑著道︰「走,走,走……知道皇甫兄弟要來,我早早就在此等候。營中已經擺好酒席,還有美女相伴,皇甫兄弟可得賞臉啊。」不等皇甫堅壽推辭,董卓已經不由分說的熱情的請他進去。
無奈之下,皇甫四人只得客隨主便。
那營中間偌大的一個篝火燃著,一股股的熱浪席卷而來,映著每個人的臉都是紅彤彤的。
眾人見董卓回來,忽的一聲高呼,人人拿起酒杯遙遙相敬。
董卓大為高興,先接過隨從送來的一壇子酒,「咕咕」的開始牛飲,只片刻就喝光,然後將那酒壇子高高拋棄,引得眾人又是一聲高呼。
「痛快,痛快……」,董卓邊說著邊引皇甫堅壽在旁坐下,陳康三人也是尋得不遠的地方,早有美酒佳肴準備。董卓道︰「皇甫兄弟可會飲酒?」
皇甫堅壽也不甘示弱,接過那碗酒,一飲而盡。
董卓見狀,自己又陪飲了一杯,然後大笑道︰「好,好。兄弟好酒量,可再飲否?」
「有何不可?」皇甫堅壽為董卓豪氣所感染,一時倒忘了此人的身份,與其共對飲了七大碗酒之後,相相大笑。
「好痛快啊……」,董卓大笑道︰「我言皇甫堅壽敢匹馬單槍出關收復西域,石板井一役殲滅羌胡兩萬人,如何喝不得酒?郭汜,你服了吧。」後面一句,卻是董卓對著他右手一將而言,听其稱呼,當是他手下愛將。
那郭汜身材並不高大,可身板卻是極廣,一看就覺得是一個全身都凝聚著力量的人。且能坐在董卓身邊,可見其深受董卓器重。郭汜此時已站起身,道︰「主公的眼光自然遠超末將」,然後他舉杯對皇甫堅壽道︰「本以為將軍不過一書生,酸氣有余氣度不足,那在西域的戰績說不定多半是世人吹捧。但今日一見,皇甫堅壽氣度不凡,豪氣干雲,絕不是名不副實之輩。為表歉意,郭汜願自罰三碗,還請皇甫將軍莫怪。」
郭汜說完,便已飲酒。
可他面上說的恭謹,但在陳康等人听來卻是大大的不舒服。若說佩服,只得說佩服就是。偏偏還要說什麼名不副實,分明就是暗藏藐視之意。他們素來敬重皇甫堅壽,尤其是陳康更是容不得他人如此誣蔑,已然一怒,只要皇甫堅壽一聲令下。今夜是戰還是走,全無顧忌。
可他們看去,卻見皇甫堅壽微笑依舊,臉上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