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酒喝得倒是盡興。
董卓軍中俱為涼州之兵,此地與羌胡接壤,數百年下來民風極為彪悍,莫說男人便是女子也個個能夠喝酒。而且性情豪爽,若做朋友可是上佳。
除了那李儒只是淺淺喝上幾杯,其余諸如華雄,郭汜皆是豪飲。尤其是郭汜,因覺在先前輸了面子,倒想在酒桌上找回。他見皇甫堅壽年輕,想來他也沒有多少酒量,故而頻頻前來敬酒。可他忘了先前皇甫堅壽已喝了許多酒水,此時卻還清醒,這等酒力豈是易于之輩。故而一番酒斗之後,反倒是郭汜先下下陣來。
郭汜之後,接著又是華雄。
這華雄,不愧是在虎牢關前一展猛將雄風,董卓手下涼州軍第一號戰將。此人身材高大,雖然北方人普遍高大,但華雄在此也是異于常人,差不多也有一米九的樣子,一身肌肉飽滿充實,其中必定蘊含著極大的力量。皇甫堅壽雖也修長健碩,可在華雄面前卻還是顯得有些單薄。
已有幾分醉意,怕是抵不住華雄的攻勢了,皇甫堅壽本想借故錯過,不料董卓卻先一步打斷,只言輪番上陣不算好漢,今日便這麼算了,日後有機會再做比試。
華雄對董卓向來言听計從,即便是喝酒也甚為听令,沒有再做糾纏,只干了自己那一碗便就回去。
皇甫堅壽喜他豪爽,便也再干一杯就此打住。
董卓趁此笑道︰「皇甫兄弟,我軍中這幫人今日可是抓準了機會大喝特喝,倒是累了兄弟你啊。此天色已晚,你也有醉意,夜間行路多有不便。反正你我營帳相距也有五六里,不如今夜就宿營在此,讓本將也盡盡地主之誼,如何?」
皇甫堅壽初時想要拒絕,畢竟這也算是出于對董卓的復雜心思,可轉念一想,若是如此不給他面子,只怕先于己屈理,畢竟董卓如此厚待。于是他便答應,之後令連璧與另一人先行回營,通知大伙小心設防。
董卓夸了皇甫幾句後,又是繼續酒宴。直到半夜二更,酒也喝得差不多,人也鬧不動了,便也散了。董卓在郭汜等人的擁簇下回了自己營帳,而皇甫堅壽與陳康則是由一直少飲的李儒領路前往給他們準備的營帳。
一路上李儒未曾多言,只是在前帶路。皇甫堅壽在後,也看不到此人此時的表情。前面的火把忽閃忽閃,映得人的心情也是漸漸燥了起來。先前是一番吵鬧,此時在李儒這卻是肅靜,偶然遇到幾個士兵也是沉默行禮。
陳康年少,最耐不得的就是這樣的沉默。他不便于李儒說話,就跟皇甫堅壽談起。好在路途不算遠,很快就來到一處營帳前。
「兩位好好休息,此地已經是漢家地境,不會有什麼差池。即便有,我家主公也定然會辦妥。」李儒說完,行了一禮便就走了。
二人謝過,鑽入營帳中,里面擺設倒是簡陋,不過那臥榻上面一塊塊獸皮鋪墊著,想來極軟。
陳康性子頓起,跳上那獸皮墊著的臥榻,笑道︰「大哥,這董卓倒是會照顧人啊,這些獸皮模上去可真夠軟的。」
皇甫堅壽也順手一撫,道︰「果然不錯。說起來,我們在塞外快一年了,倒是沒有去打過獵,此時想來卻是有些可惜了。」
「這有什麼」,陳康道︰「這野獸什麼地方沒有,倒不著心……」陳康一把搭住皇甫堅壽的肩膀,求道︰「大哥,听說冬季最是適合射虎,要不得空,咱們去射虎吧。將來再給大哥您做一張虎皮放在帥位,嘖嘖……這氣派……」
「啊喲……」
陳康突然叫起聲來,卻是被皇甫堅壽反手在腦門上敲了一下。只听皇甫堅壽笑罵道︰「你以為老虎是那麼好打的?」
「只要在暗處瞄準不就好了,實在不行就上樹嘛。」
皇甫堅壽道︰「你若是這般,只怕必定葬身戶口。那老虎力大無窮,看似笨重在其棲息地卻敏捷無比。所以在地面上少有其他猛獸可以與之匹敵。如你所言,躲在樹上,那老虎一來力大,二來誰告訴你說它不會爬樹?狗急尚且跳牆,何況百獸之王。」
陳康听他說得有趣不覺笑出聲來,可轉間想起一事,便道︰「大哥,我剛才看到這些西涼軍,雖然都一樣是普通人,也不覺得他們有多高大,為什麼總覺得他們跟我們有些不一樣。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就是……就是……」
「就是野獸的感覺?」
「對,對,野獸。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給我這種感覺,可怕,嗜血,而且那郭汜,華雄,還有那個董將軍,他們身上的氣味尤其的重。」陳康說這些的時候,眼中並沒有畏懼的眼色,反而有一股熱切的感覺。
皇甫堅壽此時沒有注意,因為他所想的就是陳康所說的。這些西涼軍個個精銳,絕對是董卓手下一等一的人馬,其中那郭汜,華雄也是他熟知的大將。他們身上那股悍人氣息,是經過戰場磨練得到的。那是殺氣,真正馳騁過沙場才能有的。皇甫堅壽見過,在他父親皇甫嵩,他的好友張昶身上都見過。不過兩者大不相同。皇甫嵩與張旭已經五十余歲,當初血性或多或少都被這個世俗所壓,菱角漸漸磨平,而且他們二人都是儒將出身,身上早已經沒有那麼濃重的殺意。但涼州軍團常駐邊關,與敵交戰,殺戮是常常的事。此次所帶三百人俱是軍中精銳,稱「飛熊」軍,悍勇善戰,乃是董卓親衛軍團。皇甫堅壽不知董卓打著何種目的,居然以軍威懾人,可他若是一年前那個皇甫堅壽,只怕還要驚懼三分。可經歷過石板井一役,在經歷西域十五城的諸多事務後,今日的皇甫堅壽早已是月兌胎換骨。
董卓雖惡,他卻也不懼!
皇甫堅壽心中堅定,自然神采飛揚,只可惜現在唯一的觀眾陳康卻已經耐不住酒意,趁著剛才那麼會功夫已經在臥榻上睡著。他只得一笑,原來自己終究還是存著爭勝之心,不敢弱于他人,亦或是他……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