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大笑,翻下馬背,揚鞭,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馬臀上。
「吁嘶嘶」
曹操的坐騎受驚,一聲長嘶馳奔而去,大耳朵也翻身躍下馬背,簡雍正欲下馬,曹操向他迎了過來,伸手扶住了他,簡雍不由一怔。
曹操大笑道︰「憲和公天下智者,操每聞公于徐州種種舉措,拍案叫絕,夜不能寐,恨不得從公一游也,今日得與憲和公相會,願為憲和公執鞭墜鐙,一慰傾慕之意也!」
這一番話,不但是大耳朵,曹操身後戲志才,程昱,便是張邈,也俱是不由愕然。簡雍也是一愣,隨即大笑,「曹公厚愛,簡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簡雍便不推辭,手扶住曹操手掌,在曹操的攙扶下輕緩的翻下馬背。曹操個子不高,應該還不滿七尺,換後世的算法,也就是一米六出頭的樣子,不過曹操身子雄壯,兩只手臂雄渾有力,手掌滿是老繭,掌心脈氣十足,溫和有勁,可不比簡雍這冰涼柔滑的小手掌。
就在簡雍下馬、還不待站穩腳跟,曹操猛的抱住簡雍,附在簡雍耳邊以兩人才听得到聲音道︰「听說是你力主玄德與我相會的,你就不怕曹某再起那專諸故事麼?」
簡雍腳下一個踉蹌沒站穩幾乎就讓曹操離地抱起,專諸,是春秋時吳國勇士,以替吳公子光刺殺了吳王僚知名于後世。吃驚愕愣間,不待簡雍反應過來,曹操卻已又放開了簡雍,哈哈大笑︰「天下已太瘦,憲和當努力用餐,勿與天下同瘦也!」
簡雍一時不防,給曹操這一下弄得一愣一怔的,喜怒無常麼?曹白臉!戲劇里曹操就是白臉的代名詞,不過事實上,曹操面色紅潤,膚色健康,笑起來十分的迷人,十足老帥哥一個,嗯,曹操大概有四十來歲了吧,他應該比大耳朵還要大幾歲的,大耳朵三十五,曹操幾歲?不知!簡雍無奈抹了抹鼻子,卻見大耳朵站在那里,微笑著看著自己,簡雍拍了拍胳膊衣袖,沖曹操搖了搖頭,淡然笑道︰「若瘦吾身能肥天下,簡雍百死,又何敢辭焉?不過!」
簡雍說著話,看著曹操,曹操亦是臉上滿帶微笑看著簡雍,好像剛才那一番不知道算不算惡作劇的不是他,簡雍伏來,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放在手捏成一團,朝空中拋了拋,笑道︰「曹公,專諸算什麼東西,虧得橋玄老相國夸你有安民濟世之才,不必拿這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來嚇唬我罷?」
曹操會不會使下作手段?
其實簡雍也沒有把握,當然他傾向于曹操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大耳朵也是執這種觀點,認為曹操此人有英雄氣根,必不致如此!不過陳群和關羽都強烈反對,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家的安危是不能寄托于別人的道義上的,也正因此,關羽並沒有同來,而整軍戒備,以防萬一。
看著簡雍不住的往上拋弄的雪團,躍躍欲試,曹操哈哈大笑,曹操身後一個身高九尺,面相丑惡的壯漢卻雙目炯炯,冷冷的瞪視著簡雍,叫簡雍想扔過去的這塊雪團,卻就怎麼也扔不出去了。也不知道這廝是否就是典韋了,他既不說話,簡雍並不認識他,也沒人跟簡雍介紹一下,又不好問。
曹操這邊是這丑惡大漢帶著三名赤膊壯士充當侍衛,飛雪連天的打赤膊,可見曹操真是那啥的。除了這四名侍衛,曹操這邊就是戲志才,程昱了,再無他人,戲志才與程昱差不多年紀,不過面相儒雅得多,讓人望之親切。
劉備這邊是許褚帶著十虎士,這十虎士乃是許褚的宗親子弟中最勇猛的十個,跟了上來,忠心耿耿的護在大耳朵身邊,其他人留在原地。除了劉備和簡雍,還有就是張邈,陳群。
程昱引著眾人進入涼棚內,居中燃著篝火,架著烤著兩只肥羊,溫著十幾壺酒,賓主各自就位,曹操坐了下來,凝視著張邈,張邈卻依然陰郁著臉,默默無語。
曹操沖劉備抱了抱拳,笑道︰「玄德,談正事之前,操想先問孟卓一個問題!」
大耳朵微笑著點了點頭,其實曹操嗆然一聲長嘆,凝望著張邈︰「孟卓,你我相交二十年,我自來視你為知己,別人負我也就罷了,你為何也要負我?」
張邈陰郁著臉,平靜的道︰「不過自保罷了,我又何負于本初?」
曹操不由啞然失笑,也不知他對張邈的這一句話,信是不信,或者只是覺得自己冤枉。大耳朵是不解這其中內情,簡雍倒是好奇,事情好像說的是當初張邈指責過袁紹,袁紹懷恨在心,讓曹操干掉張邈,曹操沒答應,張邈卻自己懼了,于是干脆聯合陳宮,先砍了曹操後路簡雍很是好奇,像袁紹讓曹操殺張邈的事,是誰泄露給張邈知道的?
曹操本人?曹操的親近?還是袁紹的人?
張邈依然陰郁著臉,悵望著茫茫飛雪,卻站了出來,當先取出一壺溫酒,仰天先飲一口,抹了抹嘴,笑向曹操道︰「孟德,還記得否?當年酸棗結盟,也是這樣,天上飄雪,三軍踴躍,洛陽諸公引頸相盼,我本以為當與本初,孟德,還子源諸公共建大業,扶拯乾坤,滌盡濁塵,可惜,可惜漢室傾危,孤臣難濟,軍合力不齊,陡留後人笑!」
曹操笑了笑,接過張邈遞來的一壺酒,也拍開封泥,卻看向劉備︰「玄德,說正事罷!」
說著曹操仰天豪飲了一口酒,放下酒壺︰「玄德將欲西進長安奉迎天子,什麼時候動身?」
「如果曹公能與我同行,明年過春,我們就能進兵長安!」大耳朵卻沒有飲酒,看著曹操,認真的道。
「明年過春麼?」曹操面露沉思之色。
一旁戲志才起身與大耳朵深施一揖,笑道︰「敢問劉使君,當年酸棗結盟,袁車騎乃是盟主,此番劉使君提議共同進兵長安,可將與袁車騎共同協商?」
袁車騎,就是袁紹,當年討伐董卓,為了行事方便也為了給自己抬高身份,袁紹給自己弄了個行車騎將軍。
「如果袁本初不來,曹公也就罷手了?」大耳朵不答,簡雍笑著的看著戲志才。
「不論袁車騎來與不來,他是盟主,怎能不報與他知道?」
「當年孟德敗于徐榮,幾乎身死,今日之事,可不必再重覆當年之轍罷!」張邈沉著臉,意即,像袁紹這種人不必再跟他商量什麼了。其實細說起來,當初他與袁紹翻臉,很大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為袁紹不進兵,只有曹操孤軍深入,結果中了徐榮埋伏大敗而歸,張邈替曹操抱不平跟袁紹大吵了一架,然後,張邈就開罪了袁紹了,袁紹不是外寬內忌嘛!
「不然,此一時彼一時也!」戲志才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張邈的暗諷,「初進冀州未穩,袁車騎行事多所顧忌,而今袁車騎兵強馬壯,手下雄兵不下二十萬,又是盟主,若無袁車騎參與,則名不正言不順……」
「咄咄怪事!」簡雍不住冷笑,也不知道戲志才這一番話是真心還是戲探,老曹的手下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番奉袁紹意旨如聖旨的話來,直接甩老曹的臉麼!
戲志才住了口,微笑著看著簡雍。
「曹公可以跟袁車騎商量一下嘛!」簡雍抹了抹下巴,卻不說何為「咄咄怪事」了,轉而與曹操微微一笑,道︰「反正,于我家來說,不論曹公答應與否,明年開春,我們都將要進軍長安,迎救天子,曹公心存社稷,想必不會教我家為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