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地整個下午都乏善可陳,除了道路崎嶇、坎坷難行之外,給張知秋感受最深的,便是他所拖拉地這輛雙輪馬車那份駭人听聞的「沉重」。
這輛車裝載的是足額地六石(音蛋)小麥,張知秋自己估模,重量當在一千斤以上,但再更具體的數據,他卻也是沒有這個經驗和能力去揣度了。
古時候地糧食計量,通常都是采用十進制地「石、斗、升、合、勺、撮」體系來度量的,但各個朝代又各自有所不同。
因為石是體積單位,所以在換算成重量時,還需要考慮到由于糧食品種的不同而所帶來地密度問題,所以根本就無法準確說出「一石糧食」到底是有多少斤的。
根據史載相關史實來推算,如果是以稻米來計量的話,秦朝時一石大約是一百零九公斤;到唐朝時一石就只有五十三公斤;宋朝一石又上升為九十七公斤,至清朝則只有二十八公斤了。
史載,明朝萬歷年間一兩銀子可以購買一般質量的大米二石,而當時的一石約為九十四點四公斤,一兩銀子就可以買一百八十八點八公斤大米,也就是三百七十七點六斤。
當然,這些「公斤」和「斤」,都是按現代計量標準來衡量的,如果再換算為歷朝歷代各個時期地相應重量體系的話,那就更為混亂了。
雖然沒有過類似的經歷,但在張知秋想來,以自己如今被強化後的體格,拉動一輛載重千斤的板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最起碼的是不應該如此費力才是。
對于這個原因,張知秋不用多想也能找到緣由︰除因腳下這條純粹地黃土路實在是坎坷難行之外,這輛車本身的問題,也是造成讓他如此費力的根源所在。
和現代與之類似的平車(也叫做板車)不同,這個時代的所有車輛,幾乎完全都是由木結構所組成的,即便是對于一輛車所最為重要的軸承和車輪,也是完全由木頭所制作的。
更為要命的是,在這個時代的車上還沒有滾珠輪軸、沒有潤滑劑,因而車輪以及車輛自身的摩擦力之大,已然到了讓人忍無可忍地不可思議大!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只隊伍的行進速度,實在是與龜速有的一比。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累得像個垂死的老狗,但在直到下午宿營之前,張知秋還是勉為其難地完成了自己的馱馬使命,總算是沒有給現代人抹黑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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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能確信這麼做會有用嗎?」
老孫頭一邊不停地碎碎念,一邊手腳麻利地給手上一根熟鐵打造地「輪軸」上涂抹著豬油,心里卻是稀奇地要命。
這根模樣有別于如今所有車輛所使用的木軸地熟鐵輪軸,是眼前這個傻大個子自己在地上畫了圖後,由老孫頭央求自己的準親家老張頭花了小半個下午的時間親自打造的。
作為輜重營中的隨軍鐵匠,老張頭有著其他人所沒有的一些特權,比如說這根被用來作為車軸的熟鐵棍,如果不是老張頭被張知秋的這個新奇地主意以及精巧地設計所打動的話,只憑老孫頭和張知秋自己,那也只能就只能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做做夢而已了。
除此之外,就連這給輪軸上抹豬油地主意,也是張知秋這個傻大個子出的,但最終出來拋頭露面的,卻還是有些神神叨叨的老孫頭。
為了搞到這三兩豬油,老孫頭可是許下了營中掌廚地吳大胖子重願,要在以後回去了後給他免費打一套衣箱——這可真是個招瘟挨雷劈的齷齪家伙。
當然,如果按吳大胖子所擔的風險而言,其實他的付出卻是絕對要遠超老孫頭地回報的。
這三兩豬油,那可都是從輜重營中的軍官們牙縫里掏出來的寶貝,根本是連普通地士卒都見不到的好東西,更不要說是這些平民役夫們了。
事實上,這三兩豬油已然是吳大胖子在這些天掌勺下來地所有積存,為此他可是承擔了有可能被杖斃的風險!
如今老孫頭只是能看到吳大胖子神不知鬼不覺地便落得了這般好處,卻不想他早些年學做菜前可是給自家師傅足足地倒滿了五年地夜壺!
所謂地「要想人前顯貴,必先人後受罪」,古今如一,絕無幸致……
秋日的傍晚,說長不長——遠比不上夏日的余暉那麼地悠長,但比起冬季那稍縱即逝的斜陽落日,卻還是好歹地堅持到了讓老孫頭將那輛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馬車給恢復了模樣。
事實上,如果沒有老張頭興致勃勃地自願過來幫忙的話,只憑老孫頭和張知秋兩人,絕對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這件事情的。
但對于老張頭來說,他卻甚至還是非常感激張知秋能讓他來幫忙的,而這種感激在他親自試拉了重組完的大車後,上升到了一個極致地頂點!
象張知秋這樣生活在現代地所謂「知識大爆炸」時代的人們,是無法想象古人對于知識地那份渴求的。
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知識在迄今為止地、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段內,都是屬于一個極其稀少地「統治階級」的,除了那極少部分地人之外,大多數地人類甚至根本沒有受教育地權利與機會。
事實上,即便是在當時還依舊領先著世界科技前列的大明王朝,知識的普及也一樣是極不均衡的,作為知識擁有者的讀書人,仍舊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階層。
象老張頭這種普通地、不識字的平民,除了極其狹隘地父子、師徒間的言傳身教之外,幾乎是沒有任何地知識來源的,此時能有如此光明正大地「偷師」機會,他心中的那份驚喜是如何形容都不為過的。
經過這一個白天的折騰,張知秋已然是疲憊若死,好在大家也還算是體諒他作為馱馬的辛苦,在休息後的宿營和一系列的內務中,便沒有再去抓他的差。
在渾身筋酥骨軟地從地頭爬起來後,張知秋從未象現在這般渴望回到現代社會里去︰哪怕就同樣是在露天打地鋪,現代北京的街頭此時也還溫潤如春,並且絕對不乏木質的長椅可以棲身的。
更為重要的是,在張知秋印象中,某些跌打藥水對于消除他眼下這種高強度運動後的肌肉拉傷還是頗為有些效果的,而他此刻,卻已是在為他這個白天的孟浪行為而在付出代價了!
不過,讓張知秋感到煩惱的是,在傍晚之後,整個白天都顯得非常松松垮垮地輜重營,卻是于驟然間變得緊張起來,一隊隊的士卒們衣甲鮮明地遍布于營中內外,而且對于役夫們的管制也明顯地嚴厲了起來。
對于張知秋來說,麻煩之處還不僅于此,除老孫頭之外,吳二楞和他的兩個弟兄也幾乎是對他進行著「貼身」地「保護」,幾乎是須臾都不會遠離。
如此一來,除了上廁所外,張知秋卻是被人盯的死緊,甚至就連晚上睡覺時,都是被有意無意地安排在大通鋪的中央位置,一時間簡直竟是感覺如被綁架了一般。
即便如此,在不斷襲來的疲倦面前,張知秋也終于還是屈服了,老老實實地爬到了自己的鋪位之上,並且听取了老孫頭的意見,借用一條糧袋裝了些許泥土,給自己做了一個枕頭。
要想睡的舒服,除床鋪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枕頭了,可以說,任何一次高質量地睡眠背後,都必然是有一個高質量的枕頭作為支撐的。
至于床鋪,現在就不用多想了,役夫們統一所用,便是軍中用來飼養軍馬和馱馬地草芥,鋪在地上厚厚地一層,隔冷但不隔潮,在之後的一段日子里睡的張知秋筋酥骨軟,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張知秋是被一個噩夢所驚醒的,在夢中,他被一條口中噴著惡臭口水地西方惡龍撲倒在地,在他的胸口踏上一只象腿般地巨足尚且不足,還將蟒蛇一樣的尾巴纏到了他的腿上!
張知秋一驚而醒,但隨即便感覺到了自己鼻端所傳來地熱息和臭氣,此外便是胸口的沉悶以及雙腿的被縛!
難道是自己于睡夢之中被二次穿越了嗎?
張知秋始而大驚,繼而大恐,但卻根本是不敢開口呼叫,生怕引起身邊「惡獸」的注意,甚至就連眼楮都沒敢一次性地完全睜開!
要知道,動物對于外界危險的感覺遠在人類之上,哪怕只是一道目光的注視,絕對也是能夠引起面對食物時地大多數動物地警覺的。
事實上,在面對動物時,與之對視是一種非常危險地行為,這會被毫不意外地視之為是一種正在進行地挑釁——即便是食草動物也是如此!
隨著眼楮地慢慢張大,張知秋卻是于驟然間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地驚呼,一時間更是引發了無數地騷亂,據事後張小滿所說,幾乎是引發了輜重營中地一場「營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