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農莊
在忻州城外地一座規模頗大地農莊里,一向很少露臉的本莊老爺今日卻是住在了莊子里,與他一起而來的,還有幾個至交好友。
夜雖已深,但位于大院中心處地主宅之中,卻還燈火通明著,不過,因著這宅院地廣大,在農莊之外卻是黑沉沉地看不出一絲端倪來的。
「能確認這具尸體的身份嗎?」客廳之中,坐在主位的,正是本宅主人曹員外,他這時卻是滿臉地凝重之色。
「這個人是我親眼所見被那個郭泓志所背回來的,最後據說是被刑虐致死——奇怪的是竟然沒有听到他的喊叫之聲。」
回話之人是一個衙役,此刻雖然還是一臉平淡地回話,但是眼中卻隱約地滿是畏懼之色。
這具尸體看起來確實是曾經遭受過酷刑一般,身上雖然沒有最常見地鞭痕,但卻是被人用刀割的七零八落,不但手足、胳膊、腿都被割開,就連肚皮也已劃了開來,里邊地內髒更是都被割了下來,此刻仍是就那麼被胡亂地塞在肚子里。
「落在這個施刑人的手中,這可真是生不如死啊……」回話人目光閃爍地看著這具幾乎被割的沒有一絲好肉地尸體,心中當真是寒氣直冒。
直到此時,他也想不出來,在忻州州衙內,究竟是哪個人竟然下的了這個毒手。
「你可曾看到,有外人進入忻州州衙?」
突然之間,一個陌生地聲音在屋內響起,衙役極其驚詫地抬起頭來,當看到不動聲色地曹員外以及他背後地樟木雕花牡丹花屏之後,恍然地再次低下頭去。
這個衙役叫郭三,是忻州本地人,原本也算得上是良善平民子弟,只是如今年齡已有二十郎當,卻是一直沒有什麼正經地營生,素日里便也在街面上半混不混地落點小外快,卻是算不得職業流氓的。
此番張克儉上任之後,將原有地州府差役一並開革,並且借著蠻族入寇地余波大開殺戒,將所有意圖不軌地忻州本地明面上的幫派勢力,一舉鏟除地干干淨淨。
郭三,就是江無涯為了彌補人手才新近招募進州衙的,為的卻是看重他對忻州風土人情地熟悉,而郭三此次來到這個莊院,也是被以前在街面上混日子時所認識的一個人叫來的。
在曹員外背後的這扇屏風之後,是另外小半間客廳的屋子,此際屋子里卻是默然地坐著數人,這忽然之間開口插話的,正是坐在首位之人。
屏風之後的屋子內沒有點燈,客廳內的燭光透過屏風,隱約地可以看到幾個坐在椅子中地、影影綽綽地人影。
借著朦朧地燭光,隱約地可以看到,在這些人的臉上,無一例外地戴著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但面具上又稍有些細微地不同,以此可以區分各人。
此刻正在發話的,便是一個戴著鬼臉面具之人,這是一個胖到幾乎連那張寬大地太師椅都放不下的胖子,看模樣體重可能都要接近三百斤了。
坐在這個被屏風分割開來地客廳之中、象這樣戴著鬼臉面具的人,一共有七人之多,而在屏風之外地農莊主人曹員外,卻是沒有戴任何面具的。
此外唯一沒有戴面具的,便是在外間地下唯一站著的、一身嶄新地衙役公服卻滿臉讒佞之色的郭三了,但他也並沒有能夠看到屏風後的說話人。
雖然以往並沒有同這個曹員外打過交道,但在進門之後,他們家的管家便已悄然塞給郭三一錠足有二兩開外地碎銀,這足以讓他在此刻擺出這幅狗腿地模樣了。
其實在郭三心里,並不是如何能夠將這個曹員外放在心里的,只不過是知道這些自詡為「上等人」的家伙,一向是很享受這種被人恭維抬舉地感覺的,故而看在銀子滴份上配合一下而已。
「他們進入的是刑房,如今衙門里不允許任何人在不屬于自己職責範圍內地區域內隨便走動、停留,那里自從我進入衙門以來也還沒有進去過。」
知道屋內還有其他人旁听,這個原本便已低眉垂眼地衙役更加地佝僂著自己地腰身,看樣子似乎恨不能就要跪在地上才好——他原本並沒有把這家主人放在心上,但這時卻是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有些陰森害怕。
鬼臉人問話的聲音雖然響亮,但語音卻是十分地渾濁,正是需要打起十二分地精神才能听的清楚。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衙役郭三沒有直接回答某些問題,卻是東拉西扯地細細地講了一些衙門內的情形。
事實上,出于本能,郭三也對這個在屏風後面藏頭露尾的人有些感興趣,因此才會在一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拖延時間,以其能夠有所發現。
「這些我知道,我是問你,可曾看到,有外人進入州衙內宅?」屏風後坐在首位地鬼臉人終于不耐,直接地打斷了這個不停地亂說的衙役。
「不曾。」听出了屏風後的人言辭中地徹骨冷意,郭三這下卻是老實了,他只是想要求財,有些事情適可而止就好,這家莊子的主人他以前也認識,只是從來都沒有打過什麼交道,兩人根本不在一個社會層面。
「刑房還有一個偏門,是直接通到捕快房的,而捕快房卻是有旁門直通衙門之外的,不過那邊如今已是新開了一個門在了南街之上,是以很多人也還是要走這邊地門戶的。」
略一停頓,郭三討好地補上一句廢話。
「你能確認這具尸體沒有被掉包嗎?」這次問話的,是坐在末尾地鬼臉人,聲音陰森而尖銳刺人。
「這件事是我和其他兩名衙門里的弟兄親自處理的,是江典史直接下的命令,沒有使用白役。」衙役老老實實地回答。
「為什麼要用你們?那些捕快呢?」末尾鬼臉人繼續追問。
「我們正在當班——這些日子很忙,衙門里所有的捕快都已經撒出去了;而那個郭泓志雖然是個白役,但仗著是秦頭兒的師弟,卻是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一般衙役們放在眼里的!」
郭三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曹員外身後地屏風答道。
不過,屏風後座位上的幾人除面具不同之外,卻是連衣服的樣式都是一致的黑色長袍,
就連身體,彼此間也只能是看個大概。
至于說身在燈光之下的郭三,除了那扇五彩繽紛地屏風之外,根本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過了一會兒,眼見沒有人再提新的問題,曹員外揮手讓郭三走人,廳內諸人一時都是沉默不語。
「你們怎麼看?」坐在首位地鬼臉人繼續發話。
「從這具尸體身上的一些傷疤和背上的那個瘊子來看,這似乎應該就是簡凱南,可是這體形、外貌雖然相像,但是年齡卻是差的太多啊!」
坐在第三位的鬼臉人緩緩地開口了,口音同樣是含糊不清,但其他人全都是習以為常地坦然以對。
事實上,這原本就是他們在口中含有異物,並且刻意地改變自己的嗓音所致。
「我倒是想起一個傳說來,如果這個傳說確實屬實的話,這具尸體,到還真是有可能便是簡凱南……」一直都沒有說話地第五位黑衣人開口了,聲音沙啞而蒼老。
「什麼人,留步吧!」
突然,一聲驚雷般地斷喝響起,同時一道銀光在屋內一閃而過,直接地射出了緊閉地窗戶之外,同時也打斷了第五位黑衣人的發言。
隨著這聲斷喝,屋內地幾人全都躍然而起,緊閉的門窗也「砰然」地炸想後四散開來,卻是硬生生地被他們打的四分五裂開來。
在院子里迅速地轉了幾圈、但卻並未看到一人地眾人一起看向了方才地喊話之人,他原本是坐在第二位的。
「我剛剛隱約听到屋外有些響動。」見眾人回顧,第二位黑衣人卻也光棍,直接地坦然說道,語氣中卻是充滿了驚疑。
「這座院子周邊左右的兩座院子都是空著的,我已經嚴命不許任何人接近主宅了,並且下達了必殺令!」
唯一沒戴面具地農莊主人曹員外皺著眉頭從屋頂跳下,凝眉搖頭︰「四下里沒有發現有人!」
「我也隱約听到一些動靜,因為太過輕微而沒有理會……」第一位鬼臉人再次含糊地說道,同時也將疑惑的目光看向曹員外。
「這里地處野外,或許是老鼠出沒吧……」曹員外沉吟片刻,卻是說出另一番話來。
第二位鬼臉人沒有理會眾人,卻是自顧在低頭仔細地于窗下觀瞧︰因為打碎了門窗,是以屋內的燈光卻是照了出來,在屋前形成了一塊明亮地區域。
「那個衙役呢,此時在哪里?」一番查勘之後,第二位鬼臉人沒有發表任何地看法,卻是開口向農莊主人問道。
「他應該在前邊地客房。」農莊主人曹員外大有深意地看了第二位鬼臉人一眼,終于是苦笑出聲了︰「那廝原本就只是南關地一個普通混混,這次走了狗屎運被秦天選入衙役的,根本也沒有什麼高深地武功。」
「殺了他!」第二位鬼臉人沒有理會曹員外地說辭,斷然地說道︰「不管是不是此人在屋外,寧可錯殺,不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