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村姑娘遲曉倩曇花一現,迅速消失之後,余俊賢的生活,很快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只是,在經歷了這一次說媒提親的沉重打擊之後,余俊賢在婚事方面本身就已非常脆弱的自信心倍受摧殘。以至于他一想到遲曉倩,一想到他堂舅母,一想到任何與那天早晨他舅母到他家為他提親的相關情景,哪怕是一個細節,余俊賢就禁不住暗暗嘆一口氣︰
唉——!
他並不是一個特別自卑的人!換句話說,如果他對自己的方方面面真的缺乏自信,特別自卑的話,他是不會在白天辛苦勞作的同時,還在晚上忘我拼搏發憤苦讀的。
他之所以能頂住來自各方面的冷嘲熱諷,黑眼瞪白眼瞅,不管不顧,自強不息,是因為他堅信︰自己擁有一定的實力,自己一定能行,他的付出最終一定會有回報的!
但話又說回來,他長這麼大,除了不幸、痛苦、磨難、坎坷之外,就再也沒有絲毫的幸福、歡樂、順利、坦途可言。所以,即便是他生來就有天賦的極強的自信,隨著他人生閱歷的不斷豐富和不幸遭遇的反復蹂躪,他的那些自信也被一點點漸漸消磨殆盡了。
尤其是在他的婚姻大事方面。
在校期間,他還是一個學生,似乎年齡尚小,提親還早。但自從他回鄉務農之後,父母開始漸漸關注起他的婚姻大事來。畢竟他的身體有這麼點兒毛病,用他父親的話說,先下手為強,能早點說說定住,先佔一個,接下來一步一步,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但遺憾的是,從他父母將他的婚事提上議事日程之日起,整整兩年過去了,沒有一個媒婆上門主動為他提親。父母終于hold不住了,就開始主動出擊,托親靠友,結果出師不利,初戰敗北。
余俊賢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這一起一落,在他心里,已經重重的劃上了一道,讓他清醒的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一個殘疾人!因此想和正常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幸福愛情,不能說「難于上青天」,但至少也不會那麼一帆風順,恐怕要好事多磨,得經歷一番九曲十八彎的波折了!
就這樣,在第一次提親就宣告失敗之後,又是一年時間很快過去了,再也沒有一個媒人主動上門為他提親。
經歷了堂舅母提親的風波之後,俊賢他父母也好像虧欠了兒子什麼似的,再也不敢在兒子面前貿然提起為他說媒的事了。
因為他們發現,自從托俊賢他舅母提說鄰村姑娘遲曉倩那門婚事不成之後,兒子俊賢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年來只知道默默無聞地埋頭干活,話也從來不肯多說一句。
做父母的怎能不知道兒子心中的痛?可以他們的能耐,目前要想圓滿解決俊賢的婚姻難題,確實比較棘手。因此,他們只能默默地順著俊賢,盡量不去觸及他的傷疤,免得惹他不高興。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呀!兒子心里不痛快,父母看在眼里,愁在臉上,疼在心里!可父母整天為兒子的婚事愁眉不展,心口隱隱作痛,又有誰能知曉、理解、同情、支持他們呢?
在這一年里,余俊賢最大的變化,就是不再像以前那樣,除了地里的農活,他只會跟在殺梢賣錢的大人後頭拾干柴禾,一天兩晌,早出晚歸,把自家的柴禾垛堆得好高好高。
他也開始像他的父親和堂哥們一樣,跑很遠很遠的路,去刮很賤很賤的荊梢,背很重很重的捆子,就像牛腰那麼粗。再苦再累,他也從來不說一聲,似乎在借這種超強度的勞作,最大限度的消耗體力,來緩解他精神上的壓抑和痛苦。
他越是這樣,父母心里就越疼痛,就越痛苦!所以,這一年來,俊賢在結束了一天繁重的勞作之余,晚上坐在他房間的桌前燈下,或者伏案苦讀,或者奮筆疾書時,他的父母就很少再干涉他了;他再也不用為怕父母發現而謹小慎微、小心翼翼了!恰恰相反,他听到更多的是父母夜半醒來,常常無緣無故發出的一聲沉重的嘆息︰
唉——!
時間長了,每當這時,余俊賢總會條件反射似地,渾身一個激靈,或是打個冷戰!每一次,父母的那聲長嘆,就像一記重錘,或是一記悶棍,重重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那聲長嘆,完全是因他的婚姻大事而起。慢慢地,他的婚事成了父母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