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吃驚的是,伴著這種奇異的聲響,還不時傳來一陣陣牛的叫聲,婉轉而又悠揚!
這種牛叫聲,可不是什麼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聲音!不光莫夏捷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連她放的牛似乎也受到了某種感染,應和著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的牛的叫聲,也在一聲接一聲的不住嘶鳴!
莫夏捷的情緒似乎也受到了某種感染。她知道,今天,在這道高高的山嶺上,除了她和她家的三頭牛,其他再無任何可以和她親近的生靈,因此,她開始肆無忌憚的唱起那首有點野蠻和潑辣的流行歌曲︰
大姑娘美,那個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了青紗帳。這邊的苞米它已結穗兒,微風輕吹……起熱浪。我東瞅瞅,西望望,咋就不見情哥我的郎。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找得我是好心忙!……
就這樣,你想念著我,我思念著你,日子就在這種無邊無際的彼此思念里稍稍流逝!
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這里是新置縣山高皇帝遠的西部邊遠山區,——雖然改革開放的大潮已經洶涌而至,外面的世界已經相當的精彩,大哥大,bp機這類時尚通訊工具,已經在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的腰間、手上頻頻出現,但在這大山深處,在這相對偏僻、貧窮、落後,也相對平靜、冷清的窮鄉僻壤,不通電,不通柏油路,只有一條簡易的鄉村公路縱貫大清河灘,連接了大清河兩岸隱藏在溝溝壑壑里的無數的自然村落和居住在村落里的無數莊戶人家!
那時,這里由于不通電,一應電器設備均無從談起!就連照明,用的還是煤油燈,並且由于山外的世界已經告別了煤油燈,所以煤油的供應,也不像以前那樣大批量,隨便哪里都能買到,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時斷時續!
沒有固定電話,——想裝,一是得掏昂貴的初裝費,而是得有合乎政策的特殊條件;沒有手機,沒有電腦,諸如電視、廣播、短信、電子郵件等現代通訊手段,那時連想都不敢想!想想都覺得是一種奢侈,是一種腐化,是一種浪費!
所以,人們最原始的交通方式還是徒步,俗稱「11」號車;最原始的文化傳播方式,還是每年春節過後元宵節前後開場的春節大戲,一唱三天或四天,方圓十里八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傾巢出動,萬人空巷,翻山越嶺,露天觀看,免費享受;或是每隔三兩個月,鄉里的電影放映隊,能到村里放一場或是兩場電影,打仗的,或是古裝戲居多;能行的人家,家里最奢侈的電器,就是能有一台人工組裝的木匣子無線電收音機——馬蹄牌的那種;最原始的通訊聯絡方式,是由郵遞員每周徒步或騎自行車投遞兩次或三次的書信或電報;最流行的婚姻家庭組合方式,還是由媒人上門提親的那種父母包辦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在這樣的地理環境和自然條件下,在這樣的生存環境和生存狀態下,如果有哪兩位屬于情投意合,通過自由戀愛而組合到一起的小兩口,新家庭,那絕對是利用每年僅有的幾次看戲、看電影的機會秘密約會而成的,他們應該算是充分享受到了愛情甜蜜的那一種幸福情侶,因此,當事人常常被其他同齡的青年男女羨慕嫉妒恨得要死!
可現在,余俊賢和莫夏捷,卻連這一點都享受不到!
寫信吧,信件還得送到設在鐵柵鄉政府街道上的郵局里投遞!有那功夫或條件允許的話,還不如直接見面一訴衷腸,把信塞到對方手里哪!
實在沒有辦法,不管是余俊賢,還是莫夏捷,他們現在覺得,最能排遣思戀情懷和相思之苦的最佳方式,就是獨自一人趕著家里那幾頭不解人意的牛,去到一處能夠靜靜想想心事,彼此遙望遙望以寄托情思的地方,將那思念之苦一遍遍的反復咀嚼、體會、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