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楊楓又來到醫館靜坐看書。快接近晌午了,隔壁衣帽店的胖掌櫃臉色有些蒼白的進屋了。楊楓起身道︰「掌櫃的請坐,可是身上有所不適?」
「正是,今早醒來,就渾身酸痛無力,兩眼流淚,腦袋昏沉沉的,嗓子還有些痛。麻煩先生給瞧瞧。」
「好說。」楊楓示意胖老板坐下並把右手掌心朝上放在桌上,伸手給他把了一會兒脈,說道︰「無妨,著涼而已,照著方子,服三次藥即可恢復。」片刻後楊楓遞寫了個藥方給胖老板。
「謝先生。這個……,您這真是義診?」
「真是,不收診金。」
「這里不賣藥嗎?」
楊楓心道廢話,賣不賣藥你還看不出來嗎,口中卻道︰「正是。」
「那我到哪里抓藥?」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剛到此處,尚不知哪里有藥店。」
「那,那多謝先生了。敢問先生貴姓?」
「免貴姓楊。」
「那多謝楊先生了。在下姓王,就在隔壁,楊先生有空過來坐坐。」
「好說好說。」楊楓拱手送走了王掌櫃。
大概是王掌櫃起了示範和宣傳作用,第三天來了三個看病的,其中一個頭疼,一個著涼,一個肚子疼。
第四天早上楊楓剛走到醫館門口,就看見昨天那個頭疼的病人周六已經等在那。見楊楓來了,周六說道︰「楊先生,我昨天服了你開的藥,不但頭疼沒減輕,還更厲害了,是怎麼回事?」說話時語氣不佳。
「兄弟莫急,進屋再說。」
楊楓進屋後又細細地給周六把了會兒脈,略一沉吟,說道︰「按說不應該加重啊。兄弟昨天煎藥的藥渣還有沒有了?」見周六說「有」,楊楓讓周六回去把藥渣拿來。
一會周六回來了,楊楓把藥渣倒在店門口的地上,攤開,細細地看了一遍,從中揀出一根彎棍狀的東西,遞給周六道︰「麻煩兄弟按照昨天的方子再去抓一副藥。不過你跟藥店說要渾身有凸點的紫風根,這種不是。兄弟昨天的藥錢算在下的。」說著楊楓把一塊碎銀塞到周六手里。周六將信將疑地走到門口了,楊楓加了一句︰「讓藥店把每種藥都分別包起,拿來讓在下先驗過後再行煎熬。」這句話也成了楊楓以後每次開完藥方都要對病人說上一遍的例行醫囑。
過了會兒周六回來了,楊楓把每個紙包都看了一遍,又提筆寫了點兒東西遞給周六,說有兩種藥的藥性不足,讓他再去加上兩份,再把所有藥混在一起煎熬。
等周六走了,楊楓找了張大紙,寫上「代為驗藥」,貼在門口。
第五日上午,來道謝的周六剛走,三個大漢「騰騰騰」一臉殺氣地闖進醫館,楊楓一看就知道是來找事的,把手中的書往懷里一收,一把抓起桌上的包袱,一副見機不好就要跑的樣子。
那領頭的一看︰「哈哈,想跑,你往哪里跑?!」上來一腳把楊楓踹到在地,喝了聲「砸!」身後的那兩個人就「叮 」砸了起來,其實店里就那麼幾樣東西,幾下就砸完了。領頭的大漢可能覺著砸得不過癮,又上來踢了楊楓一腳,罵道︰「他媽的,以後做事動動腦子,識相的趕緊滾蛋。」說完氣哼哼地走了,到門口時還一把把那張寫著「代為驗藥」的紙撕了下來。
楊楓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關上門窗,背著包袱回了客棧。
第五日一早,楊楓來了醫館。把屋里的碎木頭破板送給隔壁燒火,買來一套新的桌、凳、床,又寫了一張「代為驗藥」,不過這次是貼在屋里。在收拾布置的過程中,有不少人或近或遠地看著楊楓,表情也各自不同,當然也少不了竊竊私議。楊楓目光一掃而過,把眾人表情看在眼里,也不在意,把目光繼續投在書上。「咦」,低頭的瞬間楊楓心中一動,剛才一掃之際,好像發現了點兒什麼。楊楓于是把目光按剛才的範圍又掃了一遍,再次低頭看書時,已經知道自己剛才發現了什麼,他看到了人隙間有一個小乞丐,習武的根骨似乎不錯。
從這天開始,楊楓開始注意這個小乞丐︰這個小乞丐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身子很瘦,臉色也有些蒼黃,一道從右眼角到右耳垂的傷疤讓他的面目稍顯猙獰,身上的一套明顯不合身的棉衣褲也髒兮兮的,只有那雙靈動的眼楮透著一絲清澈,讓人稍覺舒服。而從這天開始,楊楓引起了別人的注意,里面也包括這個小乞丐。楊楓在看書或接待病人間隙,時常從窗口看到小乞丐在看自己。小乞丐好像還不太敢接近自己,但隨著一天天的過去,小乞丐的活動範圍離醫館越來越近。直到楊楓開館的第十一天,楊楓送一位病人出門時,看到小乞丐正蹲在自己門口,低著頭。
楊楓順手提了根凳子在門外坐下,故作隨意地問小乞丐︰「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小乞丐抬頭看了看楊楓,又略低了低頭,小聲說︰「十二歲了,大叔。」
「那最近這里有沒有什麼新鮮事,能不能給大叔講講。這個……,當然了,我這發生的事就不用說了,誰都知道。」楊楓難得幽默了一把。
小乞丐也笑了笑,似乎放松下來︰「那大叔想听好事還是想听壞事?」
「哦?那就先各說一個來听听。」
「最好的事是,後街張東他哥考中了進士。最壞的事是後街羅三娃他爹的米店被飛虎幫的人給砸了,他娘坐地上哭了好半天,挺慘的。」
「飛虎幫的人為什麼要砸米店?」
「嗨,這兩年米店掙錢唄,飛虎幫想自己開米店。」
楊楓點點頭︰「那……」
忽然小乞丐直起身來沖遠處大喊了一聲︰「那個大叔,你東西掉了!」喊完後小乞丐回頭問楊楓︰「大叔剛才說到哪了?」
「哦,沒什麼,你怎麼告訴他呢,等那人走遠了撿回來,說不定能換幾個錢。」
「要平時我就撿了。不過你看他那著急的樣,說不定有什麼要緊事。要是耽誤了,他肯定能急死。」
「說得也是。那你臉上這道疤是怎麼回事?」
「說起這事,那天我可真倒霉,一不小心擋了劉德龍的路,被他一鞭子抽的。」
「這劉德龍是誰,怎麼這麼霸道?」
「劉德龍你都不知道啊,看來你可真是新來的,飛虎幫幫主啊。咱們這片是飛虎幫的地盤。」
「那官府就不管管?」
「這個,……,咱就不知道了。」小乞丐突然不說了。
楊楓看看天色,已近晌午了,便對小乞丐說道︰「麻煩你幫我看看店,我出去一趟。」便走了。
一會兒楊楓回來,手里捧著兩個熱騰騰的包子,看到小乞丐兩眼放光、一臉羨慕的樣子,伸手遞過去一個︰「來,再給我講點兒新鮮事,順便吃了包子。」楊楓買的是那種大包子,一個就夠一個大人吃了。
「多謝,多謝大叔。」小乞丐嘴上說著多謝,眼里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包子;忽然好像自己也感覺不妥,看了看楊楓,蒼黃的臉上閃過一片紅暈︰「大叔,要不我回頭給您講吧,我先回去……」
楊楓剛想說「好」,小乞丐忽然把包子又遞了回來︰「大叔,這包子先放您這,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也不管一臉不解的楊楓,轉身飛跑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後,小乞丐拖著另一個更加瘦小的乞丐的手,跑了回來。楊楓豁然明了,便把包子遞了過去︰「歇會兒再吃,現在吃會肚子疼。」
「多謝大叔。」小乞丐接過包子,轉身指了指身後那個更小的乞丐,「這是我的同伴,叫小雲,我叫狗剩。小雲,來謝謝大叔。大叔您貴姓?」
「免貴姓楊。」
「謝謝楊大叔。」那個小雲福了一下,原來是個女孩。
「不必客氣。來,到屋里坐坐。」楊楓過去模了模小雲的頭,又隨手模了模狗剩的頭,順手又輕按著狗剩後背,把他輕推到屋里。
表面上楊楓聲色未動,實際上楊楓心中卻一番驚嘆和掙扎。剛才經過觸模狗剩的後腦和脊椎,楊楓斷定狗剩習武的資質乃是優中之優,真想不到這個長平窪竟然人杰地靈,出了個這樣的好苗子。不過楊楓也感到可惜,這樣的好苗子卻沒人栽培。自己已經一心修仙,但築基的艱難象一道絕壁一般矗立在面前,需要自己全力攀爬,實不想分心教人習武了。但是楊楓又想想,狗剩再過幾年可就過了最佳習武年齡,自己沒踫到還好,現在踫到了卻讓這好苗子眼睜睜地荒廢掉,可真有些不忍心。
狗剩卻不知道這些,進屋後略略背轉身,擋了小雲的視線掰開包子,遞給小雲一塊。小雲低頭看了看說︰「我看看你那塊。」
「有什麼可看的,一樣大。」狗剩把自己的那塊包子藏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