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自稱魔道的紅發葛衣老者正說得興起時,卻不防原本恭敬聆听的少年,猛然便半道截住他話頭,不客氣的說道︰
「前輩謬也!那噬魂邪術,血腥殘忍,大干天和,小子如何會去學?不瞞閣下,我雖駑鈍,但這等邪術,則目不忍視、口不欲言、耳不願聞抱歉,我等還有急事要辦,這便欲告辭別過!」
說到這兒,一臉肅穆的少年也不等答話,便轉身拂袖而去。而那瓊肜雪宜見他生氣,也趕緊跟在身後一起離去。
「呃?這次又是哪兒出錯?」
听和藹少年突然說出這番激烈的話語,紅發老者正是始料未及︰
「這廝對噬魂之術如此熟練,沒道理不知反噬之事;可為何見了我這‘救星’,竟如此決絕而去?」
站在道路中,看著那個小女娃忍不住回頭吐舌裝扮的鬼臉,這位幻形惑人的崆岈老祖正是一臉茫然……
「唔,看來本仙若不真使出些手段,這奸猾小輩是絕不肯入彀!」
醒言這時卻不知崆岈仙還在打他們主意,心下只以為剛才遇上個有幾分瘋癲的魔道老頭。看來,這魔道中人果真有些不正常;少年想起來就有些憤憤然︰
「晦氣!自己這麼一副好人模樣,這老丈竟當面張口就說自己會噬魂邪術,真是沒有禮貌!」
略思忖了一會兒,也就漸漸把這事拋開,專心和瓊肜雪宜指指點點,一起欣賞起沿途景色來。
隨著一路前行,這路邊的山丘便漸漸多了起來。大大小小的山頭,前後相接,連綿不絕,在這五月天里正是翠碧欲流。這一程中,水泊漸漸少見,只偶爾能在遠處山巒間,看到群丘環抱著一灣幽靜的水塘。偶有清風拂過,原本光潔如鏡的潭面便得鱗波泛彩,水光爍華,為這無窮無盡的靜寂春巒平添了幾分活潑的靈氣。
走著走著,又過了幾個岔路口,醒言便覺著周遭漸漸荒涼起來。這腳下的官道,已變得凹凸不平,路中間更是雜草叢生。看這路中野草蔓蕪的情狀,顯見這路延展到此處,已經很少有人走到。
看著周圍這蒼莽荒涼的情勢,醒言已在暗中提高了警惕,嚴防自己這幾人突然遭了綠林好漢的暗算。
與緊張的少年不同,雖然被堂主出言提醒過,但那兩位同行的嬌俏女孩兒,卻仍然渾若無事,對自己身邊未知荒野中暗藏的危險懵懂不知。
在醒言機警萬分的當兒,瓊肜小妹妹卻變得分外好學,跟雪宜探討起昨日堂主哥哥布置下的文學功課;才過片刻,她便似已有所得,就跑來跟哥哥夸耀。但她堂主哥哥,此刻正留意周遭情勢,便沒停下腳步;于是,小瓊肜就在他身前身後顛顛的跑上跑下。而今天這小丫頭正穿著哥哥給她定制的白色裙衫,于是墜後的梅雪花靈眼前,就好似不停蹦跳著一只可愛的小白兔兒。
而此刻,口中正有一搭沒一搭鼓勵著小妹妹的少年,心中也在給自己不住的打氣︰
「?,咱這幾人,放到綠林中也該算武功高手吧?瓊肜小刀兒舞得不錯,雪宜杖法精妙,而我自己則內力十足,最近于劍法上又似有所悟這樣的話若只是尋常蟊賊,當不在我四海堂三人話下!」
十幾天前與邪教對敵,一氣斬殺三人,看來自己這四海堂實力還是挺強。現在唯一需要提防的,就只是山間做那無本買賣之人的詭計而已。
正在心中這樣樂觀的思忖,他卻猛然听到「唏溜溜」一聲嘶叫,然後便是一陣「噠噠」的蹄聲從身後急促響來。
「是行人還是賊徒?」
听到突如其來的馬蹄聲猛然迫近,醒言急拉二女側身閃到路畔。還沒等他站穩,突然就覺肩上一輕,然後眼前便是一道巨大的黑影閃過,迅疾朝遠方逝去。
「呃?!」
剛才這變故,只是如電光石火般一瞬而過;等反應也算敏捷的少年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肩膀上已是空空如也。直到凝目朝黑影逃去方向看過,醒言這才明白剛才發生何事。
原來,是一匹黑色的野馬,突然沖出來咬斷自己錢囊褡褳的細麻繩,然後叼著它迅速朝路邊荒野山丘中逃遁。
「好個劫道匪畜!這四腿溜起來倒快!」
驚怒之余,又想起剛才那匹黑馬快如閃電的矯健模樣,醒言也忍不住失聲贊道︰
「呀!不信現下山賊竟肯下如此功夫,馴得這樣好馬來劫路!」
雖然心下佩服,但那被劫之物卻一定要尋回。雖然自己重要物品都藏于懷中夾袋,那被劫褡褳只當錢囊,只裝著些身外之物。只可惜,這些沉甸甸的身外之物醒言卻無比看重;這許多錢財一下子就被劫去,那還了得?于是心疼之余,這少年堂主立即下令,讓四海堂所有人手,一起隨他去追那匹叼錢黑馬。
于是,就在小瓊肜歡天喜地的「捉馬捉馬」聲中,滿臉晦氣的少年一馬當先,卯足腳力朝不遠處那連綿起伏的山丘奔去。
眨眼功夫,他們這幾人就站到一路上已不知看過多少回的山丘下。
臨到山前,看著眼前丘巒相疊草木幽深的模樣,醒言倒有些犯了躊躇。一把拉住正使勁兒往前沖的小瓊肜,醒言便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些連環相結的山丘,一時也不敢冒進。畢竟,剛才那迅捷的黑馬一擊而走,精準的眼力可以稱得上駭人听聞,實不是一般人能訓練出來。
正當他蹀躞不前之時,忽見遠處草叢中,正有一人直起腰來。極目一望,看見那人一身農夫打扮,背著竹筐正在野地中打草。醒言見狀趕緊走過去,向他詢問這山中情況。听他將前因後果說過,這位滿臉皺紋的憨厚農人,正是一臉同情。听他說,醒言眼前這山中,向來就有不長進的山民子弟,學了些歪門邪道,馴得快馬專來劫人錢財。
瞅見問話少年肩後露出的劍柄,這頗有正義感的割草農人便告訴他,那個不良子在前面山巒中構有茅廬;只要翻過兩三山頭,就能將他找到。
听得此言,醒言滿心歡喜,心道原來只是個會些旁門的小賊,應該不足為慮。于是謝過農人後,他就順著所指方向,和雪宜瓊肜一起朝山中奔去。
這幾個急奔之人有所不知的是,就在他們走後,那位剛剛指點迷津的農人,臉上卻露出些迷惑神色︰
「為啥只要說出這番話,那老神仙就要送我一錠大銀?」
且不提他在原地高興;再說醒言,走進農人指點的那座山嶺後,便在二女頭前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這春天的山丘,到處都是葳蕤的草木;腳下山民們踩出的鳥道上,也是青草遍地,只能依稀瞧出山路延展的痕跡。這時身邊的春山,正是無比寂靜,幾乎都听不到一聲鳥鳴。
小心翼翼的行走了一會兒,醒言便開口提醒道︰
「瓊肜,雪宜,你們要跟緊我,小心別滾下山坡去。」
……
等了一陣,沒有那慣有的清脆應答,卻只听到自己腳下那「沙沙」、「沙沙」的草響。循著慣性又往前行走出幾步,醒言終于覺出不對勁,便猛然一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後,除了一條草木蔥蔥的道路,哪還有半分少女的蹤影!身旁這不高的斜坡上,更是空無一人!
「……瓊肜?雪宜?!」
乍見走丟二女,心急火燎的少年便朝四方大聲呼喊起來。可是,除了一聲聲悠長的回響,卻听不到半句的人語。
喊過一陣,見毫無動靜,他便轉身朝來路奔去。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原本看似普通的山間小徑,現在卻變得格外的漫長。剛才只不過走出半多里地,現在再回頭,卻彷佛怎麼也奔不到頭。
飛跑一陣,覺著望不見盡頭,醒言便又返身朝前路飛跑。只是,全力奔走的少年,過了一陣才發現,腳下這條不起眼的青草小道,卻似乎前後都永遠沒有出口。
「這是不是條回路?」
存了這樣懷疑,便一路留意;誰知這一路上所經景物,卻又永遠不盡相同。
「罷了,恐是遭了奸人邪術。」
就這樣前後往復奔跑了幾回,急怒交加的四海堂主終于醒悟過來︰自己這三人恐已是中了賊人圈套。
「這真的只是劫道賊徒設下的機關幻術?」
在這綠影重重的山路上,不知在冥冥中遭了何種神秘的咒術,這位素來機敏的少年,此刻竟似乎閉塞了所有的靈覺,只知道順著草徑,漫無目的的不停奔跑。
在這樣死一樣的沉寂中,徘徊歧路的少年,那沉埋許久的孤獨感受重又浮上心頭。無論多隨和,無論多豁達,在上得羅浮山前,他這士族私塾中的貧家子,市井賤役中的讀書郎,就常常暗暗體味著這樣不合群的無奈與孤獨。雖然,自從認識居盈、認識靈漪、認識瓊肜、認識雪宜之後,這樣的孤單落寞已經快被淡忘無蹤,但當自己突然與瓊肜雪宜失散,重又奔走于永無盡頭的陌路煙塵中時,這樣熟悉的孤寂,卻又悄悄的充塞于心頭……
正當失群少年滿心莫名的哀傷,口中充滿苦澀滋味,又如同身邊的野草般不能自拔之時,他背後那把慣于沉寂的古劍,卻突然間龍吟震匣,一下子便將夢魘中的少年驚醒!
「對啊!我為何忘了自己還會御劍飛行?」
只一轉念,回復清明的少年便已隨那道烏光沖天而起。
「這是……?」
才一臨空俯瞰,醒言便發現,其實就在自己剛才站立之地不遠處,一片幽深的草叢中正臥著一人。山草如此茂盛,若不是他目光銳利,幾乎不會發現深草中還藏著一人。見此情形,覺著事事古怪的少年趕緊按下劍光,朝那人藏身之處落去。
「呀!」
才一落地,醒言便大驚失色,一聲驚呼月兌口而出!
原來,現在眼前草里這人,雖然衣裝儼然,但其中包裹的卻是一具白慘慘的枯骨!
「這人裝束……」
震驚過後,醒言便發覺眼前骸骨上覆著的衣物,雖然顏色灰敗,但看樣式卻甚是眼熟。待朝四下瞅了瞅,他才恍若大悟︰
「原來此人,便是那指路的山民!」
他正看到就在一旁深草窠中,正滾落一只裝著些女敕草的竹背簍。
而就在他這句話月兌口而出之後,眼前完整的骨架卻是「咯」一聲輕響,似乎在支撐了許久之後,終于能松懈下來,轉眼間便化作了一堆白骨。
在漫天如蝴蝶般飛舞的**布片中拜了兩拜,少年心中似有所感,便御起神劍,朝連綿山丘中那個青綠最濃處?然而去。
掠過層層迷眼的青碧,終于到達那處神秘的所在。幾乎同一時候,那位一臉惶色的梅雪仙靈,也已掙月兌迷亂的幻境,正從萬山叢中飄然飛來。
而此時,呈現在這倆憂心忡忡之人面前的,卻是一派鳥語花香的光明景象。
「哥哥,雪宜姊,你們也來啦?」
蝶舞花飛的山崖前,一位天真爛漫的少女正回頭拍著手兒歡叫︰
「你們快來一起看∼這位好心的老爺爺剛答應,馬上就要幫我長大!」
蔥女敕的手指指處,正有位白玉面龐的老者,滿面慈祥,朝這兩位新來的訪客咧嘴一笑……
起點中文網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
點擊察看圖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