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肜?」
發布片刻後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醒言立即就想起原本應該站在那處的小妹妹。瞧那金輝銀彩照耀之地,只有那位神幻女子長身佇立,哪還有可愛女娃兒半分蹤跡。
發布略帶遲疑的喊出這句,卻見那光輝影里的女子猛然側首,雙目如電,朝這邊冷冷看來。剛一對上醒言雙目,那女子原本淡然處之的剪水秋瞳中,卻一陣波動。瞧她模樣,竟似是突然一怔。
發布見她這樣反應,醒言倒有些奇怪。正待開口再問,卻突然發現那女子臉上神色,竟已變得怒氣沖沖。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那仙神一般的幻麗女子右手遽然一抬,然後五支玉管一般的縴指朝自己這邊綻成一朵盛開的蘭花。
發布「……」
發布雖然這神女一臉薄怒微嗔,但舉手抬足間卻無比的優雅,直讓醒言看得重又呆愣當場。
發布見他痴痴看來,那女子更加惱怒,就似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將那蘭花縴指往回一收,回握成一朵斂閉的荷苞
發布「是叫我過去嗎?」
發布看見這宛如招手的模樣,魂靈兒已飛到半天的少年兀自在心下痴痴的忖測。
發布「堂主小心!」
發布正在他如中邪魔之時,身旁驀然響起一聲驚叫。還未及反應,卻已被人從後攔腰抱起,耳邊只听得「呼呼」的風響;等他反應過來時,卻發覺自己正被兩只素手環腰而抱,已飛在半空之中。
發布高天上清冷的山風,立時讓偶墮痴迷的四海堂主猛然驚寤。雖然背對來路,但此刻醒言心神卻是無比清明。月兌胎于「煉神化虛」的一絲靈覺,倏然越過身後的梅雪女子,朝蒼莽群山上空伸延開去。
發布甫一神游,醒言便大吃一驚!
發布原來他用這身外之眼猛然看到,就在那巍巍群山之上,竟有一座石丘山頭截地而起,朝自己這邊迅猛飛來!
發布初始時,這飛天的丘嶺才似一顆端午粽子大;但轉眼之間,便遮天蔽日,以泰山壓頂之勢朝這邊臨空撲來!
發布這石丘來得如此之快,承載兩人之重的嬌柔女子倉促間也來不及飛離。一時間,飄搖于半空之中的醒言雪宜二人,已籠罩在一片可怕的陰影之中。似乎,轉眼間他們這兩個渺小的生靈,就要毀滅在橫空而來的石山之下。
發布值此生死關頭,少年卻變得格外鎮靜。間不容發之際,兩枚耀眼的巨大光輪忽于半空凝結,飄轉著朝那飛天的山頭迎面擊去。流光飛曳之處,又有一道呼嘯的烏光緊緊相隨。光影交輝下,少年口中發出一陣奇異的嘯吟,霎時便讓那道流星般的瑤光飛劍上,又激起細密的電芒,與雲空中驀然滾動的輕雷遙相呼應。在這緊急關頭,醒言已使出渾身解數,祭出流光斬,飛出封神劍,口中更比擬起神唱水?吟,希圖助凌空橫擊的瑤光劍一臂之力。
發布就在他作法之時,死死拖住堂主身軀的寇雪宜,也清叱一聲,將聖碧璇靈杖祭于半空,不斷散飛出無數朵金輝熠熠的靈花碧萼,匯成一道花色狂 ,向身後那座追迫而來的石峰呼嘯擊去
發布「轟」
發布只听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座被人拔擢而飛的峰嶺丘頭,已橫空炸成漫天的石雨!
發布面對這滿天橫飛的土塊石渣,寇雪宜又使盡全身氣力,死抱著醒言在半空中飄飛閃避。只是,饒是她身姿飄忽如魅,但後背仍時不時被滿天飛灑的碎石砸中。即便如此,雪宜也只是花容緊蹙,緊咬銀牙,盡量用自己嬌弱的身軀護住身前的堂主。
發布听著不絕于耳的「蓬蓬」聲,醒言豈不知發生何事。心中感動之余,便急忙御起神劍,返身拉起雪宜,一齊往地下安全之處投去。
發布待腳踏實地,醒言還擔心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小瓊肜,是否也會被這場石雨砸到。展眼朝她消逝的崖前望去,卻見四處飛濺的碎石,才到那女子數丈之外,便已化成齏粉四下飄散。
發布這時候,心思細密的少年忽發現那神采非凡的女子,看著自己這副狼狽模樣,卻是一臉的奇怪不解之色。
發布不過此時醒言已無暇去深究此事;對他來說,直到今日,才真正見識過什麼叫通天的法力。在這位力能移山倒海的莫明神女面前,醒言心中頭一回升起不能排解的害怕與恐懼。到這時,哪還顧得上去欣賞什麼神幻姿容、絕美風骨;想辦法逃掉這條小命,那才是第一要務!只是
發布「是留下尋找瓊肜,還是暫且先逃?」
發布一向極識時務的機敏少年,竟在這凶險絕境中犯了躊躇!
發布正自躑躅,卻忽听到一聲不太自信的輕呼︰
發布「瓊、肜?」
發布「呃?!」
發布听到一直隨在身旁的雪宜這一聲呼叫,醒言如被針刺一般趕緊抬眼望去這一望,卻把他驚得目瞪口呆!
發布原來,崖前那位發如金焰、威風凜凜的神女,不知何故卻突然褪去耀眼的霓冠星氅;還沒等他看清楚,轉眼間這位還面帶疑色的神幻女子,就變成醒言熟得不能再熟的小小少女,瓊肜!
發布這時候,原本身形頎長的神女,卻代之以一個嬌俏玲瓏的小丫頭;唯一有些相似之處,便是小瓊肜臉上也正是一臉疑色。現在這小女娃兒,正站在原處,手指兒抵腮,玉貝般的細齒緊咬著下嘴唇,眼巴巴望著立在遠處的醒言哥哥雪宜姊,正是一臉的不解。
發布「瓊肜!」
發布隨著醒言一聲激動的呼喊,那發楞的小少女也終于清醒,立時如小兔兒般蹦跳著奔跑過來,迎著同樣疾沖過來的哥哥,一頭扎在他懷里。
發布重又與瓊肜相見,真可謂恍若隔世,少年便將她緊緊摟在懷里;重逢之刻,激動之余,他心下又好生疑惑︰
發布「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山神附身,懲奸除惡?」
發布就在他胡思亂想之時,懷中的小丫頭親昵一陣,也突然記起件重要事兒︰
發布「咦?那個答應幫我長大的老爺爺呢?」
發布「剛才他還在呢……」
發布瓊肜大感迷惑;只不過,剛一仰臉想問問哥哥,卻忽然看見他臉上竟破了幾道傷痕,正是鮮血淋灕!
發布原來,剛才雖然是那梅花仙子拼著挨了數下,但此刻看來,醒言臉上被飛石劃破幾道,倒反似受傷更重。
發布一見哥哥流血,瓊肜立時又驚又怒,趕緊從醒言懷中掙月兌,氣沖沖問道︰
發布「哥哥,是誰打了你了?我去幫你打還!」
發布話音未落,那兩支紅光閃耀的朱雀刃便已是飛舞左右。
發布「呃……」
發布見瓊肜一張小臉兒漲得通紅,醒言遲疑了一下,轉臉與雪宜對望一眼,便彎腰和顏說道︰
發布「瓊肜,沒誰打我。剛才只是哥哥走路,不小心旁邊一座山塌了,就被掉下來的小石頭蹭了幾下。」
發布「噢!這樣啊……」
發布听了哥哥話兒,瓊肜立即平息了怒氣;著忙收起兵刃,她便踮起腳兒,要來替哥哥舌忝去臉上的血痕。而她雪宜姊,這時也才來得及注意醒言臉上的血跡,當即嚇了一跳,趕緊也要來用衣袖替他擦去流溢的血漬。
發布只不過,經歷了剛才這一番莫名其妙的磨難與分離,她們的少年堂主卻再也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這時候,他已將往日謹守的禮儀拋到腦後,伸出手去,一把將身前身側兩位女孩兒的手兒握入手中,將她們緊緊攬到自己身側。
發布「哥哥……」
發布倚在哥哥身旁,雖然覺得很舒服,但瓊肜還是想先替他拭去臉上的血污;才掙動了一下,卻听哥哥說道︰
發布「瓊肜,我們又能在一起!」
發布說罷,她的醒言哥哥便好似卸下整付心神,放開二人溫潤的手兒,來到旁邊那片綠茵茵的青草地上,往下一躺,雙手枕在腦後,仰面望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吐了口氣,悠悠說道︰
發布「我有些累了,想在這兒睡一覺。你們也來。」
發布于是兩個女孩兒便听話的臥倒在他身旁,也學他樣仰面朝天躺臥。
發布這時候,舒展開身形的少年,第一次察覺到承載自己身軀的這片土壤,是多麼的廣大與堅實。彷佛就在一瞬間,在這片沃土厚壤的承托下,十八歲的少年終于放下所有「堂主」應有的「成熟」與矜持。仰望著碧藍天穹中悠悠的白雲,醒言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能與這兩個女孩兒,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在一起,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
發布于是,那兩位仍在思忖著怎樣去替身旁堂主處理傷痕的女孩兒,便听到那少年忽然開口,悠悠的說道︰
發布「瓊肜,雪宜,其實在我心目里,我們這三人中,我最不重要。」
發布說罷,少年便似放下全部的負擔,在這和煦的春野山風中沉沉眠去。
發布只是,听了他這突然說出的話兒,瓊肜卻覺得好生不解。她心中忖道︰
發布「哥哥今天好奇怪哦,說話都不對∼我們這幾個人里,當然醒言哥哥最重要!是不是哥哥今天又來哄我玩?」
發布小女娃兒心中疑惑,但卻覺得此刻不便去和哥哥爭辯,否則便會擾了他香甜的美夢。與小瓊肜心中不以為然不同,另一側那個清泠女子,此刻嬌軀卻顫抖不住,竟似是十分激動。
發布又過了一會兒,小丫頭以她特有的靈覺,確信身旁的少年已完全熟睡,便輕輕支起身子,探過臉去,用她溫潤嬌軟的小舌,小心翼翼的舌忝舐掉醒言臉上傷痕之間流散的血污。這位一直自認是「小狐仙」的女娃兒,按著以前山野中處理傷口的方式,將哥哥臉上舌忝舐干淨後,又突然想起一事,便在熟睡少年的嘴唇上輕輕一觸,然後對那位睜大眼楮看著自己的女子嘻嘻一笑,興奮的說道︰
發布「雪宜姊,那次靈漪姐姐在水底和哥哥玩耍的事兒,我又想起來一些!」
發布「……」
發布听了這天真爛漫的話語,又望見近在咫尺的少年嘴唇邊,初興的茸毛正在陽光中閃耀著七彩的光華,不知怎的,這位來自萬古冰崖的梅花仙子,突然便融化成一堆懶洋洋的春泥,渾身動彈不得,只好隨著這撩人的春風一起沉醉……
發布…………
發布斜陽外,古道旁,一處青竹院落的圍牆外,正有位藍花綢氅的富家小公子,對著面前那位路過的小小少女吃吃說道︰
發布「你……你長得真好看!」
發布「是嗎?」
發布听了他話,少女拍著手兒歡叫起來︰
發布「哥哥也常這麼說!」
發布見少女高興,這位一樣也是童真未泯的小公子便鼓起勇氣,滿含希冀的問道︰
發布「那、你能做我的新娘嗎?」
發布「哇!∼」
發布一听這話,小女娃兒卻突似被毛蟲蜇了一下,跳到一旁,飛快的數說道︰
發布「做你的新娘子,就是要嫁給你嗎?可是雖然瓊肜又溫柔、又可愛、又懂事、又好看,還很乖!但、」
發布小丫頭語氣一轉,有些害羞的說道︰
發布「但我已經有要嫁的人了呀!」
發布「啊!是誰?」
發布剛準備投身一場轟轟烈烈愛情的小小少年郎,听到這不幸的消息後,立時如遭晴天霹靂!
發布而那個懵懂不知世務的小女娃,渾沒注意到眼前覿面相逢的小友情緒,仍自在那兒快活的說道︰
發布「你不知道嗎?瓊肜要嫁的人,就是哥哥啊!」
發布「我听雪宜姊說,妹妹長大了,就不能總和哥哥在一起,一定都要嫁給別人,和那個人一直在一起;所以瓊肜就要嫁給哥哥,這樣就能一直都和哥哥在一起!」
發布「你看,這是哥哥給我做的嫁衣∼」
發布耐心解釋完之後,不久前剛參加過一次婚禮的小丫頭,便捏著那襲白裳的裙邊兒,在原地如陀螺般旋了個圈兒;見眼前的小哥哥仍然睜圓了雙眼一眨不眨,似乎很不相信的樣子,于是天真的小丫頭又從袖里拈出兩枚銅錢,嘖嘖夸贊道︰
發布「看!這是過年時哥哥給我的壓歲錢,正好省來當彩禮!」
發布「好了,哥哥在叫我了。下次再跟你一起玩!」
發布說出自己心事的小女孩兒,忽看到堂主哥哥立在遠處道路上,正朝這邊含笑而望,于是小丫頭便慌慌張張的跟萍水相逢的少年郎禮貌道別,還不等他回答,便已是轉身飛快的跑掉。
發布望著爛漫霞光中那個少女精靈般跳動的身影,初嘗愛情滋味的小小少年竟覺得格外的悲傷,不免讓兩條晶亮的水瀑掛上臉龐︰
發布「嗚嗚嗚∼就走了麼?……她、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傾城公主啊!」
發布哀傷之余,又想起剛才女孩兒那番為什麼要嫁給哥哥的解釋,于是這位在當地小有名氣的「神童」少年,腦袋中立時就攪起了一團亂麻!
發布「瓊肜妹妹,剛才在和你的小伙伴說什麼好玩事兒呢?」
發布見著小丫頭朝自己蹦蹦跳跳而來,醒言便和顏悅色的隨口問了一句。卻不料,听了自己隨口說出的問話,這小姑娘竟一反常態,沒膩上來訴說上一大通,卻只是羞紅了小臉,慌慌張張的說了兩句「沒什麼沒什麼」,便跑到一邊,倚到她雪宜姊身邊再不肯說話兒了。
發布「呵∼這小丫頭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啊……」
發布心下這般想著,便不再多問,只招呼一聲,帶著二女重又往草陌煙塵中迤邐行去。
發布這時候,正是落日熔金,夕霞滿天;巨大落日輝影里,這三人緊密相隨。又被那流彩萬里的彤色霞光一染,他們便宛若那雲襟霞袂的仙子神人。
發布正是︰
發布虎嘯谷風起,龍躍景雲浮;
發布同聲好相應,同氣自相求。
發布子靜我不動,子游我無留;
發布但願長無別,此情永無儔。
發布仙路煙塵第十卷完。
發布敬請關注本書第十一卷︰
發布「神歌鬼唱佐豪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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