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擋百萬兵。
佚名
神州天下,中土京師,無人不知那恢恢洛陽城城池壯麗,市井豪奢。
此時天下的政令軍事中心洛陽,開城于河南郡內黃河南岸,地處河洛盆地,地略偏西。因城池在洛水之北,自古名之「洛陽」。京洛所在,北依郊山,南瞰嵩岳,西倚小秦嶺,東對著伊洛河沖積平原,若由雲空俯瞰,則洛陽京畿之地三面環山,向東敞開,便如一只朝東放置的斗箕。而河洛盆地地勢西高東低,南北高中間低,因此地理偏西的洛陽城居高臨下,巍峨壯麗的城池凜然俯瞰著整個伊洛河平原,正有萬千王者氣象。
話說這一日,位于京師洛陽東城外的伊洛河原皇家校軍場上,一大早,佔地廣闊的校軍平野上便塵土飛揚,喊殺震天!成千上萬的步兵騎士披堅執銳,借著蒙蒙亮的天光認真進行著操練;雖然只是日常演習,這些士兵仍然一絲不苟,隨著校官的旗號往來沖鋒廝殺,若不是那幾個一旁觀看的閑漢知道這是校軍場,真要以為這是真地發生驚天動地的大戰!
這些發狠操練的虎狼之師,正是居盈口中謀逆之臣昌宜侯一手培養操控的虎賁軍。自從昌宜侯兩月前暗中舉事,這負責京畿重地城防的虎賁軍中郎將職位,便明目張膽地委任給自己最信任的義子白世俊。本來,政變後這京畿之地風平浪靜,本用不得虎賁軍如此搏命,但最近事情起了變化。自從永昌公主意外出逃,這天下局勢便起了變數。在公主一路逃亡的路線上,有不少王爺將領得了內情,雖然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但暗地里卻蠢蠢欲動,遲早便要生事。
這樣情形下。作為現在朝廷最強大的軍隊,虎賁軍這些天來便沒得停歇,刻苦操練,準備一旦有事,侯爺一聲令下,便如雷霆 石般殺過去!
再說這熱火朝天的校軍場。這天早上,就在虎賁將士旗號鮮明的沖突演練里,那朝陽慢慢地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靜默柔和的紅日。先是給東邊地平線上低矮連綿的山丘瓖上一條紅彤的光邊,漸漸又點亮草葉灌木中無數的露水。當璀麗燦爛的晨露綴滿整個野澤草原,草窠旁的露珠如寶石一樣耀眼,無數的鳥雀便從夢中驚醒,成群結隊地在林間跳躍鳴唱。到這時,四月春深的伊洛河平原便正式從春夢中蘇醒,向普天下煥發出無窮的生機!
這樣生機盎然的河洛春晨,不知是否因今日那東方朝日出奇的如血嫣紅,滿天上剛被某位遠道來的道家堂主認作殺氣盎然的鱗甲雲陣,此時卻幻成漫天最紅艷的彩霞。流麗滿天的雲霞。如鮮綢,如花緞,份外艷麗鮮明地飄浮在萬里長空。而在這少有的亮麗朝霞映照下,本來綠茵成片的河洛盆地已變得殷紅如血。所有的景物被涂上一層殷殷的紅光,望去如同血海。
在這樣艷麗得有些讓人窒息的春晨霞光里,已有些鳥雀蟲蛙感應出些端倪。自晨光初現短暫的歡唱之後,蟲鳥們已變得惶躁不安。成千上百的蛤蟆從草原的一個水澤跋涉到另一個水澤,無數地鳥雀從棲息地叢林中飛起,順著朝陽霞光的方向拼命飛翔,直掠過洛陽城巍峨的城郭,迅速消失在茫茫遠山。
相比蛙雀的敏感,那些萬物靈長卻有些遲緩。比如,在塵土飛揚的皇家校軍場東側。那位叫陳林的哨官校尉,看著天邊那紅麗的鱗霞,心中還泛起聯翩浮想︰
「艷哉!麗哉!」
一臉絡腮胡子的陳哨官,閑在一旁,看著天邊的雲霞竟忽然詩興大發,暗自沉吟︰
「這……殺聲震碎樹頭花,彩雲飛上日邊霞」
「好詩,好詩!」
五大三粗的陳哨官,得了這兩句詩,立時情不自禁、喜笑顏開!
其實這陳林,是虎賁軍中一位挺特別的軍官。陳林一直都覺得,其實自己更適合去當一名風度翩翩的詩客,而不是現在這汗濕重衣、滿身酸臭的軍官。因此,每次當值時,只有在心中偷偷寫出美妙無比的詩句,才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于是剛吟出兩句好詩的陳林,眉花眼笑之余開始在心中舒坦無比地推敲︰
「彩雲、飛上了、日邊霞,這該是‘日邊霞’好呢,還是‘日間霞’好?」
心中問著自己,自然而然陳林便抬頭朝東方那日出的地方看看
這一看,他卻大吃一驚!
原來就在那校軍場東方,本應是人畜回避的原野上,卻從日霞光影里緩緩走出一人一馬。饒是紅霞掩映,那白馬依然颯然如雪;雖然年紀不大,那馬上端坐之人卻一臉勃勃英氣,渾身上下白衣勝雪。
日出東方,霞光萬道,這突如其來的一人一馬襯著麗日瑞霞緩緩浮出,則無論是坐騎還是人物都仿佛不似人間所有。與身邊的喧鬧相比,那人馬緩轡向前,從容靜穆得都有些飄浮游離,以至于陳林一抬眼看到時,直愣了半天才恍然清醒。待事後想起,他便逢人就說,當時倒好似只因自己抬頭一望,這如夢似幻的神人白馬才應聲出現!因為這言論,他倒確實被朝廷賞了許多銀子。
再說此時此景。
這時候,除了陳林,也有其他許多兵卒看見這一人一馬。當即,他們便停了手中操練,一起朝那東方曠野觀望。因為是逆光,又離得很遠,剛開始看時眾人其實並沒十分看得清楚;直等到那一人一騎又行得近些,這才從遍體生輝的日光霞影中看到他座鞍身後,那鳥翅環鉤中還固著一桿大旗,那旗面湛藍如海,上繪有些金黃的圖案。
等再行得近些,終于能看清來人整個身軀輪廓,眾軍卒才看清那面獵獵隨風的深水藍大旗中央,正繪著一只翩翩起舞的金色朱雀;當晨風一吹,那旗上修長的金雀羽翼張揚,傲然睥睨,倒好像隨時便要從旗面中飛下。
對這大旗,現時這些虎賁軍卒自然不知,這樣神幻颯然的水藍玄鳥金旗,有次曾是羅浮山上清宮千鳥崖四海堂的旗號形象。不過,相對這玄鳥圖案,此時這日光影中的旗號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行大字;霞光籠定的水藍大旗上,從右到左書寫著四個金色書法︰
「四海伐逆」
這四字筆鋒奇絕雄逸,光看字時,便讓人凜然生出幾許寒意!
正當眾人端看那戰旗圖文時,那來客忽然停住。大概隔著二里多的距離,那東方曠野上孤身一人的騎士忽然說話︰
「各位軍爺,不知在下能否求諸位一事?」
「……」
對來人不知不覺便提心吊膽呆呆觀看的虎賁軍將,听那來人忽然開口說話,口氣竟是如此客氣,不免俱各驚訝愕然。在他們呆愣時,那面目清絕的來人兀自在馬上端坐問話︰
「各位軍爺,能否請貴軍白主帥前來說話?他水雲山莊故人來訪!」
說罷,還在馬上拱了一拱手,抱拳行禮。
「我去!」「我去!!」
就仿佛這袍袖飄飄的道裝少年溫文的問話中包含著某種魔力,才待他說完,這越聚越多的士兵中便答應聲響成一片。當即,便有許多腿快的熱心軍士拔腳如飛,跑去校軍場西北的中軍大帳中稟報主帥。
「哦?水雲山莊故人?」
听得軍卒急急稟報,正坐在大帳中央虎皮大椅中的白世俊不免有些狐疑。
「水雲山莊……現在還有什麼我認識的故人,敢在白某面前提‘水雲山莊’這四字?」
白世俊滿月復疑惑。
原來這容貌依舊天下無雙的無雙公子,一兩年前吃了張醒言那場驚嚇,便如同驚弓之鳥,一兩年中下令不準任何人在他面前再提「水雲山莊」四字。而他現在正是氣焰燻天之際,還听得有自稱「水雲山莊故人」敢來訪,惱怒之余,心中也不免驚疑不安。
這一遲疑,不免出神,這面如冠玉的白世俊不覺歪了頭,嘴角竟忽然淌出些水漬原來他好不容易治好失心瘋之後,還留了些毛病,現在只要他一出神,便不知不覺流出口水。因為這,他已在那公主月兌逃事件中,被人誤解為貪色誤事!
再說此時白世俊,等稍一緩過神兒來,便一擦口水,霍然起身,喝道︰
「呔!故人來訪?本帥倒要看看是誰!」
喝罷,他又問清對方只有一人,便膽氣更豪,抄起旁邊那柄丈八大槍,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奔出帳去!
正是︰
挖得深坑擒虎豹,
撒下香餌釣金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