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因為男女主人的持續冷戰,安陵王府又陷入了愁雲慘霧當中,因為她一句「戴綠帽子」,使得那男人下了嚴令,封鎖王府四道門,不準王妃踏出一步,而每每看到她,都是贈以要吃人的眼神,下人們說話做事,皆跟偷食的老鼠似的,小心翼翼,多做事少說話,能不露面,絕不露面,生怕女主人一個不爽,抓他們當人梯,偷著翻牆逃跑……
這幾日,顧陵堯白天黑夜的忙碌,早上有時四更天就起床了,晚上不到夜深不回來,回來也只是洗漱一下,便一頭扎進了書房,所以,蘇絳婷有時悶氣到不行,想跟他大吵一架,都找不到人……實在不行,她就坐床上等他,忙的再沒時間,睡覺總會有時間吧?等他一進房,她就再提那事,哪知,每每等到最後,他來了,她卻睡著了……
此時,清暉冷月下,蘇絳婷正守株待兔的等在柏園大門上,待那男人一回府,就抓住他當面繼續討論出差的事,他一天不答應,她就煩他一天,煩也要把他煩的松口不可,她可不信朝中人會笑話,她父皇會不準,只要他出馬,還有搞不定的事麼?哼哼,興許是覺得帶上她,他出去尋花會不方便吧!
「王妃,外面冷,您回房吧。」丫環們第八次苦口婆心的哀求道。
「不,我一回房,這事兒就辦不了了!」蘇絳婷搖頭,堅決不妥協,因為她已失敗過數次了,趕上幾回顧陵堯抽空回府休息,她立馬熱情的迎上去,可他一看到她,似乎就想起來她威脅他的話,二話不說,上來就充分發揮男人的獸性,撲倒,吞之……把她整個死去活來,不求饒絕不罷手,只要她敢提上一句那樁正事,他回答她的,絕對是再做一遍……
「王妃……」
「少廢話,別打擾我。」
「王妃……」
「再勸一句,別怪我拿臭襪子塞你們的嘴巴!」
「王妃,奴婢想說,王爺不帶王妃去,王妃可以女扮男裝,偷偷的跟去啊!」
聞言,正朝前方翹首以待的蘇絳婷,豁然回頭,盯著紫魚的臉,兩眼放出幽光來,「剛才,是你說的話?」
「是。」紫魚訕笑著,扯了扯唇。
蘇絳婷眼一斜,瞟向另兩人,「你們也听到了?那你們會不會……」
「王妃,奴婢……奴婢沒听到。」岑熙很是掙扎猶豫,考慮了半響,才給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輕蘭,你呢?」蘇絳婷笑眯眯的又問。
「奴婢和岑熙一樣,也沒听到。」輕蘭立刻答道,似乎只剩下她一人,根本沒有考慮的余地,明哲保身罷了。
蘇絳婷滿意的點點頭,半眯起眼,露出大灰狼般狡詐的笑容,「那你們三人是不是該送佛送到西,直接幫我謀劃安排好呢?」
三丫環眼一翻,登時想撞牆……
「回房,共謀大計!」蘇絳婷豪邁的將三人肩膀一攬,大步流星的往房間走去。
……
顧陵堯歸來時,又已是夜深人靜了。
更衣洗漱完畢,掀了簾幔坐在床沿,俯子朝背向他睡的正熟的女人看去,她睡容甜美,安靜祥和,白瓷般的肌膚,暈染著點點緋紅,那微微嘟起的紅唇,使他喉嚨一緊,情不自禁的靠近,輕輕吻了上去。
這個女人,並不是絕色傾城,天下無雙,卻自有一股靈動的氣質,深深的吸引著他,讓他為她痴狂沉淪,不可自拔,明知愛上她,會讓他付出怎樣沉重的代價,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可愛情這種事,卻往往不受人為控制,從單純的想要玩玩兒皇家公主,到沉淪于愛,再也離不開她,他知道,這輩子他是完蛋了,不是妻奴也差不了多少了……
「嗯……」唇瓣癢癢的,蘇絳婷睡夢中本能的發出淺淺碎碎的嬌吟,她欲翻個身繼續睡,額頭卻踫到了什麼東西,微微一痛,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楮,朦朧的視線中,男人英俊的臉龐漸漸清晰,啞然輕笑的聲音亦隨之響起,「睡著了還撞人,很疼的,娘子給我揉揉。」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相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真是我撞到你啦?」蘇絳婷抬手揉下眼楮,讓自己清醒一點兒,然後便听話的撫上男人光潔的額頭,男人欣慰的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又是一啄,墨眸中漾起寵溺的笑痕,「不疼,今兒個娘子乖麼?有沒有再砸為夫的東西?」
「沒有啦,我又不是暴力女王,砸壞了相公的東西,那也是砸在我的心上啊,相公的財產,有一半是我的,所以我也是會心疼的。」蘇絳婷柔柔的說道,眉角眼梢都帶著笑意,這幾天氣不順時,她「失手」砸壞過他好幾件听說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到底價值幾何,她不清楚,只看到管家肖奈滿臉菜色,那表情像是痛到心肝肺里,幾乎哭斷腸時的揪心抹淚……
「呵呵,自動霸佔了為夫一半財產啊?」顧陵堯听此一邊失笑的揚眉,一邊踢掉腳上的長靴,鑽進了暖被窩來,「替我寬衣。」
蘇絳婷態度出奇的乖巧,竟一反常態,不拿嬌不講條件的立刻坐起身來,很賢惠的為顧陵堯寬衣解帶,並含羞帶怯的低嗔道︰「相公這不是小氣了麼?連相公整個人都是我的,一點財產又算得了什麼!」
「嗯,這倒也是。」顧陵堯眯了眯眸,隱去眼底的精光,彎了唇柔笑道。
蘇絳婷褪掉顧陵堯的衣衫,體貼的扶他躺下,半撐著身子將雙手按在他肩膀上,溫柔的輕語,「相公,累了吧,我給你捏捏肩,按摩按摩,這樣睡下舒服點兒。」
「好。」顧陵堯點點頭,隨即享受的閉上了雙眼,心里卻暗哼,這鬼丫頭,跟他裝模做樣玩心眼兒,還女敕著呢!
蘇絳婷暗吸了口氣,想著她們的計劃,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一定不能讓這人看出破綻!按摩了一會兒,又想到不能變化太大,讓他生了疑心,便故作不高興的道︰「相公,那事兒就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嗎?」
「沒有。」顧陵堯干脆的回她兩個字,默了一瞬,接道︰「已經定下來了,後天一早我就率人出發了,你別再浪費口舌了,還是想著多和我溫存一會兒,不然這一別,可是得很久。」
「哦……」拉長了語調的兩個字,透著不甘心和不舍,蘇絳婷失望的焉下了小臉,手上的力道也漸漸消失,顧陵堯睜開眼,噙著笑拉下她,摟她躺在一處,捏捏她的鼻子,憐愛的低笑,「別生氣了,丟下你我也舍不得,可是國事當先,如果這次處理不好的話,盛世天朝就要遭難了,嚴重的話,興許會有亡國的危險,你希望看到自己的家國被滅嗎?」
「我……」蘇絳婷被堵的無話可說,思忖了片刻,才厥了厥小嘴,極不情願的應道︰「明白了,相公放心吧,我不去了。」
真不去嗎?怎麼可能,她扮作小廝侍候他,又妨礙不到他辦正事,不是嗎?
「嗯,絳婷真是通情達理的好娘子,為夫很喜歡。」顧陵堯極其感動的擁緊了她,下顎抵在她的肩上,在她看不到的背後,卻露出了一抹陰邪的笑,什麼叫做打蛇打七寸,欲擒先故縱呢?這丫頭,需要他慢慢的教導她……
「相公,你明天又要早起嗎?」蘇絳婷嗡聲嗡氣的低喃。
「不用,明天休沐一日。」顧陵堯心情很好的應道。
蘇絳婷卻傻了眼,「呃……」
「娘子不高興?」顧陵堯看向她,語氣有些幽怨。
蘇絳婷心下一驚,立刻搖頭訕笑,「沒,沒有,高興啊,相公終于能陪我一日,我高興死了!」
顧陵堯抱歉的扯唇,「呵呵,對不起啊娘子,明天我雖不用進宮,但還有公事要在書房辦,恐怕陪不了娘子多久。」
「耶,真的?沒事沒事,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蘇絳婷忍不住又興奮了,這真是峰回路轉啊!
顧陵堯微蹙眉,徐徐笑問,「哦?娘子似乎很激動?」
「咳咳,沒有沒有,相公就要走了,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該干嘛就干嘛……」蘇絳婷大駭,忙顧左右而言它,充分發揮美人計的最高級一招,將手胡亂的探進男人的中衣,模上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哈哈哈,為夫也是這麼想的,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顧陵堯很滿意的大笑,一個翻身而起,覆上了那香軟的嬌軀……
暖帳中,很快便響起男人的粗喘,女人的嬌吟,寒冷的冬夜里,春色漫無邊……
……
翌日。
日上三竿,蘇絳婷仍賴床不起,推推身邊的男人,「相公,你去忙吧,我想再躺會兒。」
「身子不舒服嗎?」顧陵堯坐起身子,伸手探上她的額頭,「是不是又發燒了?」模了模,松了口氣,「體溫正常。」
蘇絳婷淺淺一笑,「我沒生病,就是想再躺會兒,你不用管我,先去淨房沐浴更衣吧,我一會兒就來。嗯,你把岑熙叫來,我問她幾句話。」
「那也行,我先起床。」顧陵堯點點頭,倒也不勉強,麻利的披了件袍子,便掀了床帳出去了。
不多會兒,岑熙便進來了,趴在床前,極小聲的說道︰「王妃,您要的小廝服,奴婢已經弄下了,王爺明早走是不是?」
「嗯,明天一早,似乎是辰時準時啟程,之前相公要先進宮拜別皇上。」蘇絳婷抿唇道。
岑熙想了想,說道︰「好的,奴婢知道怎麼安排了,只是要委屈王妃躲在馬車後備暗箱里了。」
蘇絳婷握了握拳頭,咬牙堅定的道︰「沒關系,反正我也躲過,只要能出去,受再大的委屈我也願意。」
早膳畢,當著顧陵堯的面,蘇絳婷遣丫環去取編織劍穗的材料和工具,迎上顧陵堯柔和的目光,莞爾嬌羞一笑,「相公,我今天若能編好,你明日就掛在劍上帶著,好不好?」
顧陵堯眸底浮起笑痕,握了握蘇絳婷的手,囑咐道︰「娘子悶的話,想編就編吧,但一天的功夫要編織好太趕了,這又不急的,我去忙事了,你身子才好差不多,要注意休息才是。」
蘇絳婷點點頭,「嗯,我知道的。」
「那我走了,午膳一起用。」
「好。」
望著顧陵堯離開的背影,蘇絳婷拍拍胸口,緊繃的心微微松下來,她是真心害怕啊,這男人那麼睿智聰明,萬一看出她的不尋常可怎麼辦才好?
裝模作樣了一天,終于挨到了晚上,兩人照常就寢,又是一番耳鬢廝磨後,相擁而睡。
晨曦時分,顧陵堯起床,蘇絳婷忍著困意爬起,親自為顧陵堯穿衣,從里到外,幫他穿戴的整整齊齊,還親自侍候他洗漱用膳,又親自將他送到大門上,當著一眾下人的面,紅著臉主動給了他一個離別吻,美麗的小臉上,滿是憂傷和不舍,一雙水眸氤氳著霧氣,泫然欲泣的模樣,好不讓人心疼,顧陵堯大庭廣眾之下,本是顧及著顏面放不開,此時再也忍不住的擁她入懷,一手抬起斗篷,擋住了下人的視線,輕輕的吻上了她的唇,「娘子,多保重,為夫會盡快趕回來的。」
「相公,你更要保重,要平平安安的,一根毫毛也不能少的回來見我。」蘇絳婷囁嚅著唇,哽咽出聲。
顧陵堯惆悵的輕嘆,「會的,外面風大,你回房吧,我得先進宮一趟,一會兒就不再回府了,直接出城。」
「相公,我看著你走。」
「呵,好,時間關系,我現在就得走了。」
顧陵堯說完,便松開了蘇絳婷,至馬前,翻身上馬,朝她揮揮手,策馬往皇宮方向行去,一行侍衛于兩翼隨行。
蘇絳婷凝望著那數道遠去的背影,紅唇勾起一抹狐狸般的微笑……
回房,換了一身行頭,打扮成家丁小廝的模樣,低著頭跟在岑熙和輕蘭後面,三人抱著兩床金蠶絲被和兩個枕頭,聲稱給王爺馬車里添被,從柏園一路到大門,可能因為帶頭的是倆大丫環的原因,所以竟無一侍衛阻攔,甚至路遇管家,蘇絳婷緊張的全身冒冷汗時,管家竟是鳥也沒鳥她一眼,只和倆丫環說了幾句話,便行色匆匆的離開了。
出了大門,馬車旁本是守著幾名侍衛,岑熙過去說了幾句拿架子的話,那幾名侍衛便依言退開了幾步,並轉過了身去,倆丫環便迅速將蘇絳婷塞到了馬車後備暗箱里,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好了一切,提前安排好的另一個小廝從旮旯里鑽出來,跟著倆丫環又慢悠悠的走回了大門,往內院而去。
後備暗箱里,想當然黑糊糊的,不透一點光,和小榻隔著一道暗門,蘇絳婷倚靠在暗門上,听著外面沒異常動靜了,一股狂喜立刻淹沒了她,真沒想到,這幾丫環辦事這麼靠譜,竟然成功讓她上了馬車,接下來就等某人從皇宮過來,然後大隊人馬啟程,等到出了京城,再走上很久的路,大致離城很遠了,她再通知他,屆時,為了不耽誤行程,他怎麼也不可能再將她送回去了吧!
哈哈哈……
蘇絳婷得意的捂著嘴巴狂笑,雖沒發出聲音,卻不知,外面守著的侍衛早已憋忍不住,偷偷的咧開了唇……
習慣了睡懶覺的蘇絳婷,今天破例早起,等了一會兒,便受不了困乏的閉上了眼楮,沉沉的睡著了。
一個時辰後,顧陵堯歸來,未有多余的話,上車命令啟程。
這一趟,是秘密出使,是以,排場並不大,百余名侍衛皆便裝騎馬,只有輕簡的兩輛馬車,一輛為顧陵堯所乘,另一輛載著一路所需的各種衣食物品,無官旗亦無任何標志。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蘇絳婷自嘈雜的聲響中驚醒,細細听之,才知是守城官兵在向顧陵堯恭敬行禮,之後便靜了下來,只听得馬蹄「噠噠」聲和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蘇絳婷微微舒了一口氣,終于出城了!
隔著一道暗門,蘇絳婷無聊之際,便豎起耳朵聆听隔壁的動靜,想知道某人在干什麼,可听了半響,只能猜測他半躺在小榻上,卻不知他在干什麼,因為此人絲毫未發出任何聲響,甚至連呼吸都很不明顯,這讓她根本不好判斷,她不禁月復腓,大哥,你哪怕看看書,翻翻書也成啊,可別裝死人啊!
殊不知,這廂男人正擺弄著手里的劍穗——那個蘇絳婷昨天未編完的劍穗,他臨走時偷帶走了,這會兒一邊噙著啞笑,一邊研究著怎麼編,總之就是不出聲,榻前的小桌上,擺放了一盤點心和水果,還有一壺茶,書也有一本,是戰法兵書,不過他現在沒心情看,就只對手中的玩意兒有興致,可弄了半天,又不禁煩燥,這還真是該女人弄的,到了他手上,怎麼就成了四不像呢?
「主子,快到閻王山了!」車外,墨天的聲音,突兀的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