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皇上不會那樣做的,因為皇上沒有證據,東魏國不會相信的。再者,皇上目光短淺,听信太子之言,以為與東魏合作滅我盛世是高明之舉,實則皇上忘了一句話,那就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盛世的今日,便是烏蘭的明日!」顧陵堯不置可否的輕笑,目中無一絲慌態。
皇帝驚怔,沒有馬上辯駁,而是沉凝了神色,垂目細細思考著,顧陵堯倒也不急,身體朝後一仰,竟倒在了龍床上,雙手撐在腦後,閑適的打量著龍帳內的每一處,兒時的記憶,突然如開閘的洪水,一幕幕的涌上心頭,記得有一次,他拿著新練的字,興沖沖的跑來找父皇,當時想給父皇一個驚喜,便沒有通報,偷溜進了帝宮,結果就在這張龍床上,撞到了父皇與惠貴妃親熱,想當然,他的下場便是被罰跪了兩個時辰,母後心疼的直掉眼淚,父皇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幼時的記憶里,他便知道,他母後雖貴為皇後,卻不是父皇所愛,父皇最榮寵的,是惠貴妃……二弟鄒雲春的母妃!
許久,皇帝終于開口,「安陵王,你潛入烏蘭,行刺蕭王,目的究竟何在?」說著緩緩抬了頭,卻是驚怒不已,「放肆!敢睡在朕的床上,你……」
「嘖嘖,皇上可真小氣,一國之君當寬容大度,本王累了,躺一下又何妨?」顧陵堯巋然不動,唇邊的笑意一圈圈擴大,黑漆如墨的雙眸中,明顯有著揶揄和嘲弄之態。
「狂妄,目中無人,朕……」皇帝大怒,不自覺拔高了音量,且激動之下,兩眼一黑,竟腦袋一歪,暈厥過去了!
而外面的宮人,听著里面似有聲音,便有人叫起來,「皇上!皇上!」
福安立刻制止,道,「誰也不許進來,咱家去看看。」
宮人止步,福安匆匆進來,床帳一掀,嚇了一大跳,「皇上怎麼……這是怎麼了?」
「哎,老頭子不禁氣,暈了!」顧陵堯盤腿坐在床上,用下顎指了指皇帝,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道。
聞言,福安忙撐抱起皇帝,又急又氣,「我的爺,你怎麼能氣皇上呢?皇上再怎麼說也是你的父……」
「是我的什麼?什麼也不是,我爹早死了,福伯你不知道嗎?」顧陵堯懶懶的打斷,看福安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不禁抿唇道︰「好了,老頭子沒事兒,你出去吧。」
福安不甚放心,「要不要先叫太醫來啊,萬一……」話沒說完,接到顧陵堯不悅的瞪視,只得一步三回頭的先退出去,繼續放風了。
顧陵堯屈指揉了揉額心,心中略有些煩燥,往皇帝跟前移了點,伸指掐上皇帝的人中,皇帝驚醒,似乎有感覺顧陵堯不會傷害他,便未喊人,只是睜眼看到他,兀自又楞神,「你,你對朕做了什麼?你真的是盛世人氏,當真姓顧嗎?」
「能做什麼?本王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皇上便氣暈了,當真是沉不住氣啊!」顧陵堯嗤笑一聲,挑了下眉眼,有些吊兒郎當的回答後一個問題,「莫非皇上不信本王的話,以為本王是假冒的嗎?那皇上要不要看下本王的私印證明?」
皇帝黑沉著臉不語,只是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俊容,眉頭擰成了川字,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想想啊,烏蘭的武將兵勇應該對本王的容貌不陌生,皇上再不信,還可以傳召當年與盛世大軍交戰過的大將們,讓他們來認認人,看這世上有沒有相像到如此地步的人來冒充安陵王!」皇帝那道深沉探究的目光,灼的顧陵堯有些悶,不禁忍不住偏了偏臉,語氣故作輕松的說道。
「對,朕也在想,這世上完全沒有關系的兩個人,到底會不會這麼相像,如果年紀吻合,那麼還有是親兄弟的可能,可年紀差了太多,這是不是太過于巧合了?」皇帝沉沉發問,那精光閃爍的眸子,愈發的幽深。
聞言,顧陵堯心下一緊,垂在大腿上的雙手下意識的緊捏起來,正待開口,突听得皇帝又問,「安陵王貴庚幾何?」
「二十有六!」顧陵堯月兌口答道。
皇帝眉心又緊,默了一瞬,道︰「請安陵王出示私印!」
顧陵堯從袖中取了印章遞過去,皇帝看著上面沾了印泥,便直接扯過床帳,在上面重重一印,辯認之後,歸還了印章,語氣愈發的嚴肅,「安陵王的目的,可以說了吧,朕以為你不會想跟朕如此談天說地聊一晚的!」
「皇上干脆,本王來此,想跟皇上談談合作的事,東魏不是皇上的明智選擇,本王代我皇邀請烏蘭和我盛世聯手攻打東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顧陵堯也不拐彎抹腳,開門見山的說道。
皇帝頷首,「原來如此,安陵王打的好主意,那麼……朕怎會知道,和盛世合作後,是否也會面臨兔死狗烹的下場呢?」
「有本王在,絕對不會,除非是貴國太子殿下不安份,否則……只要顧陵堯活著一天,就不會準許盛世侵略烏蘭!」顧陵堯蹙眉,極鄭重堅定的口吻。
皇帝眸色一閃,「安陵王似乎對烏蘭很偏愛?」
「非也……」
「奴才叩見太子殿下!」
屏風外,突然傳來福安極大聲的請安,顧陵堯一驚,未出口的話噎在了喉嚨,掀起床帳朝外看去,果然屏風上映出一道影子,似乎就要進來了,他神色一凜,瞥向皇帝,嗓音壓的極低,「叫太子出去!」
「太子來,不正好談合作嗎?」皇帝看著他,不疾不徐的說道。
「鄒雲春那蠢貨,除了篆養男寵,禍害百姓之外,還能有什麼治國本事,你烏蘭遲早要毀在他手上!」
顧陵堯氣怒,忍不住大掌一探,幾欲把皇帝制為人質,卻在近到皇帝喉嚨時,對上那雙沉靜的眼眸,五指猛然一顫,竟是莫名的進行不下去,終是緩緩收攏成拳,憤然的收回去,嗓音寒冽如冰的警告,「無論合作成不成,若皇上不能讓本王全身而退的話,別怪本王讓皇上成為第二個蕭王!」
「殿下,皇上在休息,不許人打擾的,殿下請留步!」
「本太子瞧瞧楊將軍帶了什麼燃香,不擾父皇就是!」
外面的對話越來越清晰,顧陵堯眸色陰沉,果然太子是懷疑監視楊騫了,所以才來得這麼快,而且必定來者不善,思慮幾秒,他忽而一笑,穩穩的立在皇帝身邊,靜候太子的到來,遲早都得踫面的,一次性解決,倒也不錯!
皇帝依然靠坐在床頭,見狀,意味深長的說道︰「安陵王,你不會殺朕的,哪怕朕不保證你全身而退,你也不可能向朕動手的!」那語氣,如此篤定,令顧陵堯一怔,側眸冷笑,「皇上未免太自信了,本王這條命值錢的很,皇上憑什麼以為自己的命比本王的重要?」
「不錯,手握重兵的盛世安陵王,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天意竟然難料……」皇帝搖頭嘆息,一瞬間,那臉上的頹然,竟讓顧陵堯有了一種蒼老的感覺,而隨之,腦中也立刻閃過什麼,心中緊窒的他身軀微顫,連呼吸都跟著紊亂……
皇帝未曾阻止,顧陵堯也未曾再言語,鄒雲春在福安勸阻不下的情況下,緩緩邁步進來,吸聞了幾下空氣中的香味兒,朝著床帳躬身一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龍帳三層,極為厚重,隱約可見里面似有人影,卻不能確定是不是皇帝,鄒雲春悄然握緊了拳頭。
「雲春,把龍帳鉤起。」皇帝平穩開口,瞄了顧陵堯一眼,接道︰「朕這里,有一位朋友,你可以見見!」
顧陵堯重瞳一縮,一時不明白這老頭子要干什麼,皇帝卻表情淡淡的,病態的臉色似乎有些恢復了正常。
鄒雲春听之,果斷的拿掛鉤從外面鉤起龍帳,和顧陵堯四目相接,楞了有半分鐘的時間,才豁然回神過來,眸中驚色深深,「你是什麼人?」說著,又立刻扭頭去看皇帝,發現皇帝並沒有被脅持,反而一派恬靜的表情,這才心神稍微放松了些。
顧陵堯未答,冷峻的面容上,未有一分溫度,直到鄒雲春變了臉,才緩緩道出,「我是太子昨日擄走的蘇美男的丈夫,太子光天化日,強搶我夫人,我來與皇上講講烏蘭律法!」
「嗯?這是怎麼回事?」皇帝聞驚,皺眉看向鄒雲春。
鄒雲春顧不得回答皇帝,一瞬不瞬的盯著顧陵堯,驀地想到了什麼,驚呼,「什麼,你竟然是……對了,這嗓音……你是楊騫的隨從,昨日到我太子府的那人,是不是?」
「楊騫……」皇帝咀嚼了兩遍,突而凝重了神色,音量提高,朝外吼道︰「來人,拿下刺客!」
顧陵堯一震,斜睨向皇帝的墨眸中,瞬間涌上種種復雜的情緒,鄒雲春的掌風,一秒都不遲疑的迎面罩來,他巋然不動,只朝皇帝涔冷的吐出幾個字,「好,很好,不愧是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