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絳婷扶著牆角站好,人太多,她擠不進去,避免被踩著,只能站在角落里等待,嘈雜的百姓,紛擾的熙攘,牽著她的心,如擂鼓般飛速跳動,視線透過層層人群,死死的盯著李諾,看著他擠在前面,看完告示後,身軀隱約震了幾下,才猛的轉過頭來,撥開人群向她疾步而來!
心,在一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蘇絳婷忍不住的全身打顫,只覺得她的噩夢好似會應驗……
「王妃,出……出大事了!」李諾過來,看著蘇絳婷,才張嘴,眼圈已紅成一片,喉頭哽的似被魚刺卡住一樣,吐不出後面的話來。
蘇絳婷一震,十指摳進了牆壁里,听得她的聲音在問,「出什麼事,你說!」
「天.朝皇帝已駕崩,太子登基,唐姑娘、宸嬪娘娘,還有……還有主子,全部葬身火海,死了……」李諾極其艱忍的說完,雙腿一軟,便重重跪在了地上。
世界,在這一刻突然坍塌,蘇絳婷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黑暗吞噬了她整個雙目,連最後一絲支撐她的力量都全部失去,她順著牆壁,如破敗的花兒,緩緩跌落……
「王妃!」
李諾低呼,忙抱起昏迷的蘇絳婷,飛也似的往回奔去!
……
意柳園。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月色從窗戶傾灑進來,屋里燭火燃的正亮,床邊圍坐著焦急的數人。
掀了掀眼簾,蘇絳婷迷蒙呆滯的挨個看過去,喉嚨動了動,發出沙啞的聲音,「爹,李諾,宋良,余三……」
一個個喚完,眾侍衛便全體跪在了床邊,這些堅硬的漢子,無人不是瞳中淚珠滾動,悲淒滿面,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王妃請節哀!」
「不,小月兒不會死的,我母嬪也不會死,相公他更不能死,他答應過我,他會活著來接我,會毫發無損的來接我的,他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你們說他顧陵堯是不是一個重承諾的人?」蘇絳婷婆娑著淚眼,強撐起身子,一字一句的問,每一個字都灼的她心碎成殤……
李諾抬起頭來,「王妃,主子重承諾,其實奴才也不相信主子會死,主子這些年來,什麼風雨沒經歷過,怎麼可能葬身火海呢?京里還有主子那麼多手下啊!」
「就是,沒有見到主子的尸體,奴才們都不相信主子就這麼死了!」眾侍衛全都抬起了頭,異口同聲的說道。
蘇絳婷哭著閉上了眼,她的夢,真的應驗了,牛鼻子老道的預言,也在應驗嗎?讓她失去顧陵堯,最終的姻緣是屬虎的男人?可怎麼能夠這麼殘忍?她是不會再嫁的,一生一次一個人,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唐七揪著心口處的衣衫,肩頭聳動不已,「絳婷,你在這里等爹,爹回國一趟,去探听清楚王爺他們幾人的生死,爹也不相信他們會死,如果他們真的都死了,我們就家破人亡了……」
「我們也去,回京城尋找主子!」眾侍衛眸中涌淚,決然的道︰「主子生,我們就救主子出京,主子若死,我們死亦跟隨!」
蘇絳婷淚如泉涌……
相公,你看到了嗎?
你這一生,得到了很多的東西,親情、愛情、友情,你沒有真正的兄弟姐妹,卻有情深的異姓兄弟,還有我,我們之間,既是親情,更是愛情,我愛你呵,相公,你知道我愛你麼?你知道的,你都知道,那就足夠了,是不是?
相公,我穿越千年,只為一個你,這半生,我們的愛情,曾轟轟烈烈,也曾驚天動地,我知足了,只是遺憾不曾為你生下一個愛的結晶。
相公,對不起……vbet。
……
翌日。
晨起,雞鳴剛剛破曉,季寒靖到來,敲門呼喚,「阿蘇,醒了嗎?今天你還去飯莊嗎?」
昨天飯莊關門後,他本想來意柳園找她,可想起白天那個擁抱,和她決然走掉的身影,便強壓下了想念,怏怏的回了自己的園子,對于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一早醒來,忍不住又來找她,可敲了半天門,也無人應,心里不禁一陣生疑,季寒靖不便直接進去屋子,便去敲唐七的門,可同樣沒有動靜,他心下一緊,無禮的撞開門,進屋一瞧,唐七正在昏睡中,他揚聲喚道︰「唐伯!唐伯!」
唐七沒任何反應,季寒靖上前一探他鼻息,頓時深蹙了眉,這似被人下了迷.藥的樣子!
阿蘇!
心中一急,季寒靖一頭沖出屋子,將蘇絳婷的門撞開,可尋遍屋里,哪還有她的人影?
桌子上,一封信靜靜的躺在那里,信封上寫著他的名字,他大手一顫,怔楞了幾許,才緩緩展開——
季大哥︰
我走了,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在回國的路上。
不告而別,實屬無奈,請季大哥莫怪。這一個月來,承蒙季大哥悉心待之,阿蘇感激不盡,可此生無緣相報,只待來生再報。
飯莊全部留給季大哥經營,請將我的本錢抽出後,平分給我的一眾手下,如果他們願意繼續留在飯莊,請善待之,如果有不願留下的,可自行離開,所有人,從此再不是我相公的奴才,得自由之身!
我爹已年邁,我卻無法再侍奉他左右,心中之痛無以言表,含淚叩別,拜托季大哥照顧一時,勸我爹千萬不要來尋我,讓他代替我,代替我妹妹、我娘、我相公好好的活著,不論我身在何處,心亦安之。
看牽不李。季大哥,再見了!
唐蘇留。
……
最後一個字看完,季寒靖全身輕顫,將信捏在手心,原地僵立了數秒後,才猛的一激靈回神,奪門而出!
回廳,喚來管家,「馬上取千兩現銀給我,所有鋪子,包括唐季飯莊全交由你打理,我要出門一段時日,唐伯等人問起,只說我和阿蘇出門了,侍奉好客人,等我回來!」
「主人,您是有什麼急事……」
「別問太多,記得把我的劍也包起來,快去!」
「是!」
管家受命,匆匆離去,季寒靖心急如焚,在廳中走來走去,又招了門衛和馬廄的人來問話,方知三更時分,唐蘇果真牽了馬出門了,想起她信中字里行間似是求死永別的深意,他心中陡升起寒意來!
一刻鐘的時間,管家歸來,將包袱和劍交到季寒靖手中,他毫不猶豫的出莊,翻身上馬,縱馬而去!
……
官道上,一人一騎沒命的奔跑著,馬上瘦小的少年,臉花的像乞丐,斜背著一個包袱,目視前方,不斷的甩著馬鞭,兩邊的樹木從眼角的余光里一晃而過,馬速快的驚人!
行至中午,馬餓了,蘇絳婷只好停下,尋了一家客棧,打尖歇息,簡單的吃了些,待馬休息的差不多,便又上馬,朝著盛世王朝的方向奔去!
因和蘇絳婷差了兩三個時辰,季寒靖馬不停蹄的追趕,一路打听,終于黃昏時分,在邊境線上唯一的一家客棧打听到了她。
「阿蘇!」
敲開門,季寒靖立在門上,看著小臉如花貓般吃驚的瞪著他的蘇絳婷,他忍不住將指頭戳在她的腦門上,沉著臉道︰「怎麼,留下一封信,就想去尋死路?」
「季大哥,你……你怎麼來了?」蘇絳婷無措的皺眉,伸手按上被他戳痛的額頭。
季寒靖沒答她,繞過她徑自進屋,蘇絳婷只得關了門跟進去,只是才進門,便被他拉到了桌邊坐下,端詳著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嚴厲,「實話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如果僅僅是因為我昨日情不自禁的幾句話,就讓你丟下父親,舍棄手下,一心回國尋死,那麼我收回,並且向你道歉,從此再不談及一個字!」
「不是,季大哥不關你的事,是我家中.出事了,我娘,我妹妹,我相公……他們全部死了,我不相信,我要回去找他們,生要見人,死……就死在一起!」蘇絳婷低了頭,隱忍的淚水,掩飾不住的悄然落下。
聞言,季寒靖一震,「你說什麼?你家人,包括你相公全部……你怎麼知道的?」
蘇絳婷伏在了桌上,淚痕溢滿了雙目。
季寒靖瞳孔緊縮,沉默間,想起昨天城里新出的布告,陡然一個激靈,聲音低了幾許,「阿蘇,你相公姓顧是不是?他是盛世王朝的兵馬大元帥安陵王,是不是?」
「你知道了?」蘇絳婷驚詫的抬起頭,隔著模糊的視線,看到他點頭,「我猜測的,我說對了,是嗎?」
蘇絳婷楞了幾許後,輕聲道︰「嗯,我也不瞞你了,我相公就是顧陵堯,我其實是盛世王朝的八公主,我母親是宸嬪娘娘,告示上說他們葬身火海,其中還有我,其實那是我妹妹,和我是雙胞胎,她是代替我身在盛世皇宮的,相公安排我逃出了京,這中間,發生了一些大事……」
大抵講述完畢,季寒靖听得瞠目結舌,久久才擠出聲音來,「阿蘇,我只猜你身份不一般,沒想到你們夫妻真的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