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後果一堆,其中就包括了頭痛和遲鈍。冉雪昏頭昏腦地爬起來,揉著額,手習慣地模向床頭,想拿手機看時間。
沒模到。
冉雪睜眼,第一眼,不熟悉。再環視,還是不熟悉。她後知後覺,掀開被子看到自己身上套的睡衣,然後她看到床單上一攤血污扎眼。
這時房門響了一聲被推開。冉雪抬起頭,頓時嚇了一跳。顧泠瀾站在門口,也在正看著那攤血,他的皮膚白皙,漸漸地透出紅暈來。冉雪愣了一會兒,然後——
轟!冉雪燃了。回想起昨天做的蠢事,這些記憶燒得她耳赤面紅。昨個兒她吐了顧學長一身,又抓著人家的手又哭又笑,被人哄了半天後還扒在他的車上不走,說什麼︰「回家睡覺一定會做惡夢,學長你收留我吧!」
現在又……
冉雪偷偷瞄了那血漬一眼,臉燒得爆紅。內心的哀號叫一個慘烈︰怎麼會這樣啊!真丟死人了,有沒有誰能讓她忘記昨天那些事情啊?!
還是顧泠瀾先回過神來,轉過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你等一會,我很快回來。」
冉雪怎敢應聲?她快羞到把自己埋被窩里當鴕鳥了。她的大姨媽一直都很準時,怎麼這個月抽風,提前一周拜訪?真尷尬死了。
顧泠瀾很快回來,將購物袋放在床邊,便回臥室關上門。冉雪臉紅,抱著那些東西沖進衛生間。
翻出來一看,是一包蘇菲網面,還有一條女士內褲。冉雪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快滴出血來了,她也不管自己慣用的是ABC棉柔、內褲尺寸有些小,抖著手動作卻飛快。可即使她努力命令自己不許想象顧泠瀾買這些東西的情景,腦海中還是忍不住浮現出那個優雅的男人站在女性用品櫃台前的場面。
腦海中的場景和手中血污的睡褲讓她感到羞澀而局促。
好容易收拾好心情走出衛生間,顧泠瀾已經站在客廳,一邊打領帶一邊講電話。他骨架縴細,背影看上去精致漂亮。就這樣看著,冉雪就覺得耳根慢慢地燒。
「沒事吧?」顧泠瀾講完電話轉過身,神色平靜,「我有手術要去醫院,廚房有培根煎蛋,牛女乃在冰箱里——熱熱再吃。」
冉雪低頭,沒敢看他,就看自己的腳,應︰「哦。」
顧泠瀾穿外套︰「你的手機在桌上。」
冉雪立刻條件反射地伸手拿來,開機,一串未接來電。
顧泠瀾穿鞋子︰「你的衣服我洗了,要出去的話穿我的。把門鎖了,鑰匙給樓下管理員。」
冉雪還在看手機,點頭︰「哦。」
顧泠瀾開門,走出兩步後又回來,問︰「你號碼多少?」冉雪一愣,下意識報出一串數字,顧泠瀾拿出手機按,然後冉雪的手機就開始叫,叫了兩聲就歇掉。顧泠瀾合了手機,直接出門,留下冉雪一個人看著手機發呆。
學、學長你真沒把我當外人啊!
呆了五分鐘,手機開始鬧,鈴聲甜到膩人,屏幕上一顆紅心在跳舞。冉雪看著那顆心,再看「親愛的」來電顯示,面無表情,覺得嘔心。
林景之。冉雪的準未婚夫——錯,是前未婚夫。
手機鍥而不舍地歡叫,冉雪遲疑了半天,才把手指從「掛斷」挪向了「接听」。
「你去哪里了!手機怎麼打都關機!」還沒故作鎮定地「喂」一聲,就接到了劈頭一陣吼,吼得冉雪火氣上涌。
「與你何干?」冉雪挑眉,一句話堵回去。
那邊被梗了片刻,再開口時已經有些訕訕︰「冉雪,你听我解釋,我跟余靜……」
「停!我不想听。」冉雪直截了當地打斷,這是怎麼了,一個一個都要來說他們的奸情史,覺得她冉雪好欺負不是?「林景之,我問你,你還娶不娶我?」
倏然的沉默漸漸冷了冉雪的心。冉雪捏緊了手機,她也許可以原諒那個男人身體的出軌,可是現在的沉默卻在嘲笑她的天真。林景之,那個和她一起五年了的男人,是徹底的背叛。
半晌林景之才開口,聲音發澀,冉雪好笑那其中的為難︰「雪,你知道,我……」
「好,我知道了。」冉雪沒讓他說完,自嘲地笑笑,「林景之,我們就這樣散了,從此互不相干。你也別道歉,我冉雪沒那麼沒用非你不可、再說你也沒多難忘!」
「冉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理取鬧!」那邊的人深吸一口氣,聲音也冷厲,「一天電話打不通,打通了又 里啪啦說一堆,你就不能听我說?」
「我無理取鬧?那好,你說,你要說什麼?說你和余靜怎麼一見傾心再見鐘情?說你們怎麼一邊商量我的婚事一邊偷情?說你們怎麼真心相愛求我成全?」冉雪氣得笑了,「林景之,我冉雪不是聖母,被人搶了老公還犯賤說祝福!你們兩個想到哪甜蜜哪去,不用匯報,我也沒那肚量笑臉相迎!」
一口氣說了一通,沒等那邊說話,冉雪直接按了掛斷,喘了口氣,鎮靜下起伏的心緒,開始翻名片夾。
【是否刪除「親愛的」?】
【是】。
【是否刪除「靜小蜜」?】
【是】。
「啪」的一聲,眼淚掉下來花了手機屏。冉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仿佛那只剛把友情愛情一並刪除的手指不屬于自己。魔怔了好一會,她把手機甩到沙發上,一點一點地蹲子,用手掩住眼楮,沒聲沒息地哭了。
冉雪死性子,戀愛時她死心塌地愛一個人、分手時不會死纏爛打,但不是不痛。和林景之牽手五年,已經談婚論嫁,卻遭受了友情與愛情的雙重背叛。冉雪覺得疼痛是從心的最底處炸開的,把她的五髒六腑全絞碎了然後攤開來,放在自個兒眼前展覽著悲哀。
她死死咬著唇,最後終于發出慟聲。很疼……齒間的血腥味兒順著喉逆進鼻腔,冉雪總算放掉了自己最後一絲脆弱的自尊,哭出聲來。真的很疼,她的手指收得死緊,指甲嵌入了手心。疼得她覺得心都已經死掉了。
公寓里只有她一人,沒有廉價的同情和安慰,冉雪也不需要那些。她蹲著,頭埋在臂彎里,一個人哭。
下午三點三十三分。冉雪擦掉了眼淚,在顧泠瀾家里吃她的早餐兼午餐兼下午茶。顧學長好手藝,中餐西餐都拿得出手,大學時冉雪眼饞嘴饞,學了烤牛排,當時林景之還贊不絕口。
林景之!發覺自己還想著那個男人,冉雪狠狠地把手中的叉子摔了出去,番茄醬料在餐桌上留下觸目驚心的一道漬,像血。
你TM不要盡犯賤!她掐著手臂罵自己,仰起頭,讓眼淚倒流回去。
仰得脖子都酸了,冉雪才伸手拿回那把叉。切培根,力道很大,盤子和刀叉發出牙酸的摩擦聲。
這頓飯吃完,她得去找房子。原本那個「家」,她再也不想踏足,那張雙人床,她擔心自己看了會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