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司機人長得很彪,車也開得很飆。下午六點多,恰是路況最差的時候,B市主干道都是滿的,走哪堵哪,要一不小心上了高速就被要卡在那兒半天動彈不得。就這樣,那環城公交還能見縫插針,和轎車比靈活。冉雪在車上抓著扶手跟著剎車啟動甩,閉著眼當自己全是死人。
好容易到了站,下了車腳步都發虛。冉雪還有些頭暈,自我感慨︰「珍愛生命,遠離環城公交。」結果一旁的大爺搭了話茬︰「丫頭你這麼說可不對,就因為這車開得凶,咱才得坐,要不看著它橫豈不更駭?」
……您真相了,大爺。
錦官御城地段好物價高,連帶著附近超市里的蔬菜價格都接軌國際水平。這讓冉雪這工薪階級倍感壓力,在言曜家白住著,總不能買個菜還向學長伸手要錢,只好時常抽空到菜市場,殺價本事練得爐火純青,小市民自有的市井樂趣。
樓下管理員對拎著袋子進電梯間的冉雪已見怪不怪,估計早已把她當成坑雇主買菜錢差價的小保姆,連曖昧眼神都吝于給。冉雪倒也坦然,言曜日常生活負值,顧泠瀾加班一三五熬夜二四六,現在買菜做飯收拾房間都是冉雪在做,可不就是小保姆麼?
到家時言曜正在房間里敲報告,甭管大少爺二少爺,被下放基層都一樣,工作做不完也得帶回家加班加點。這人桌上堆了一疊資料,另一邊則是一沓外賣菜單,猜也知道他對外風光無限私下生活多讓人崩潰。
冉雪進廚房準備晚餐。言曜雖不會料理家務,但家里的用具倒是一應俱全。他家的油煙機很好,可是冉雪今天突然覺得自己被燻得眼楮發澀。她翻炒著鍋子里的韭黃雞蛋,驀地想起自己在言曜這也住了蠻久,習慣真是可怕,當初是情況所迫,現在……反倒理所當然?
她自嘲地翹了唇,冉雪啊冉雪,失戀一場讓你智商情商都降低了麼?
「心情不好?」飯到中途,言曜突然開口問。
「呃?」冉雪一怔,頓時有種被窺破心事的不自在,抬起頭看言曜,眼神裝得無辜鎮定,「言學長怎麼這麼說?」
言曜見冉雪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揚了唇角搖頭,伸過筷子輕輕敲冉雪的碗。冉雪低頭看一眼,再望一眼自己的筷子,干笑兩聲,綠油油的青椒一團一團地趴在碗里,她吃了大半天還沒吃出來。得,沒說的,長眼的都該看出她精神恍惚。
「學長,」冉雪想想,索性說了,「過兩天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住吧,也麻煩學長好長一段時間了。」
言曜听這話放下碗筷,盯了冉雪半天才說話︰「怎麼了?」
這話問得溫,差點把冉雪的眼淚給勾下來。冉雪握著手中的筷子,搖搖頭不答。想想自己真丟臉,那點志氣全給別人看,到了學長面前全碎了干淨。言曜瞧著她那副模樣,心里嘆了一聲,知道這丫頭要強,指不定在哪兒傷了心。
「不麻煩。」言曜慢慢靠到椅背上,道,「冉兔子,沒人覺得你麻煩。我什麼脾氣你也清楚,就你那溫柔體貼的顧學長,要真嫌了人,轟人的方法一抓一大把。吶,冉兔子,退一百步說,我要把你轟走了,泠瀾還不惱死我?」
冉雪一听也有些樂,但她還知道分寸。學長們這份關照,在他們眼里大概稀疏平常,但對她來說已算得上殊榮。情到傷處總容易分不清事實,冉雪覺得自己得趁著還沒陷進這份好前月兌身出來,習慣很可怕,習慣注定不屬于自己的,更可怕。平行線顫了一下不慎交織,但遲早要回到正軌,到時候誰掙不出,誰就滿盤皆輸。
那邊言曜還在說,他不會哄人,現在有些笨拙地絮叨,什麼精英銳氣、什麼冷峻形象通通崩掉︰「……你也知道我,形象什麼的TM全是在外給人看的。私生活要多亂有多亂,這麼多年除了泠瀾就你受得了——哎,冉兔子,我說你要是逃了,你顧學長準撓牆。」
說到最後一條言曜眼角也掛了笑,顧泠瀾那家伙每次來他家都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冉雪來了後他倒是常往這兒跑。賭一百萬,冉兔子逃了他撓牆理由有兩條,第二條佔大頭。
「學長,我不是那個意思。」冉雪被言曜念得羞赧,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怎麼說?說她怕陷下去,說她……發覺自己開始習慣這不屬于自己的關心?冉雪承認自己其實膽小,這情分她還不清,到頭來弄到遍體鱗傷只能算自個兒犯賤,「我只是……」
這邊話沒說出口,就被淹沒在言曜擾民的手機鈴聲里。來得真及時,冉雪心底暗自松了口氣。言曜拎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便翹了唇角笑,調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情,往椅背上一靠,整一個大爺模樣。
「顧大醫師,沒記錯你今天值班?」果然是顧學長,冉雪听著言曜搞出那副調戲模樣就覺得好笑,「怎麼,寂寞了想找人聊天?」
那邊說了什麼冉雪听不真切,只是發現言曜的臉色一下變了,人也坐正起來,嚴肅地嗯了幾聲,站起身落了句︰「我知道,我現在過去。」便掛了電話。
「怎麼了?」冉雪看言曜臉色就覺得有事不好,下意識問了句。
言曜走過來揉了一把冉雪的發,沒笑︰「搬不搬我們過陣子再談,醫院來電話,泠瀾胃出血,一起過去?」
冉雪一怔,忙點點頭起身換衣服。換著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些蹊蹺,顧學長和言學長又沒個沾親帶故的,不過是死黨,現在也不是學生年代,怎麼顧學長生病電話打到了言學長這來?
言曜隨便套了件衣服便抓了鑰匙開門下樓,嘴里碎碎地念︰「嘖,真能找事,痛死了活該,弄成這樣給誰看啊這是……這死性子到底隨了誰啊?」嘴上不留情面,動作倒也不見得慢,冉雪跟上他都得加緊了步子。上了車就見言曜摔了車門啟動掛檔,叫一個凶悍。
一路呼嘯,罰單也不知該吃幾張,坐這種車對心髒是大考驗,冉雪暗道言學長這人真是典型的嘴硬。可到了醫院卻沒急著下車,言曜降下窗戶,點了支煙抽,停車場光線暗,冉雪就瞧著那人的側臉隨著那點火花明明暗暗,卻不知他心事幾何。
片刻後言曜摁了煙,回過頭仔仔細細地囑咐︰「待會別跟他說你想搬走,否則你顧學長非跟我掐。他現在心情肯定不好,別惱他。」
冉雪乖乖點頭,誰會在這時候提那事啊,又不是傻了。她看著言曜的眼,那瞳里藏著情緒她讀不懂。她想問,又覺得有些事不該她知道,怔了一怔什麼也沒說出口,搖搖頭便掰了把手開門下車。
言曜人精一個,看也知道冉雪心里在想什麼。下了車走過去,不輕不重地在她腦袋上按了一下,聲音淡薄得很︰「別想。這是泠瀾他自己選的路,他沒覺得後悔,旁觀的就沒資格替他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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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碼一邊跟自己說你傻了不是,就四百字補個毛啊,放明天那章不一樣……╮(╯▽╰)╭
好吧,也許是執念o(╯□╰)o
最近的事情真是一團糟,心累。真的都快不知道怎麼跟人交流了,听那人在那里罵,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