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心中忐忑,一路找啊找,終于找到成奉之居處。只見成奉之遠遠地站在帳篷外,見楚錚來了,沖他微微拱手。
楚錚走到成奉之身邊,小聲問道︰「敏公主在里面?」
成奉之臉上露出同情之色,道︰「正是,兩人已在內一個時辰了。老夫已讓安禮等幾個孩子陪他們母親去別家拜訪,只留老夫在此等公子。」
一個時辰?楚錚望了望夜色中漆黑的帳篷,這兩人難道是在舉行兩國邦交會談嗎?
成奉之忽道︰「皇上已經準備將敏公主許配給公子了?」
楚錚點頭道︰「不錯……咦,你怎麼知道?」
成奉之道︰「老夫原本以為公子與巧彤之事傳開後,皇上會對老夫有戒心,但卻至今仍無動靜。要知皇上有很多事一直是由老夫經手的,老夫從中推測而出的。看來皇上已經自知命不長久,在為儲君和敏公主打算了。」
成奉之猶豫了下,問道︰「不知公子是如何打算?」
楚錚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吧,成大人,巧彤我是定要娶進門的。」
成奉之頓時放下了心,他最擔心的就是此事,自己的命運掌握在楚錚手中,若沒有一個可靠的保證,難說這少年到了必要時會不會將自己如棄子般拋棄,雖說蘇巧彤並非真是自己佷女,可嫁了這少年自己至少有個長輩的名分,而且楚錚娶了秦國細作為妻,趙國知道此事只有自己和數人而已,楚錚欲長久隱瞞此事,必會對成家多為照顧。可楚錚若因公主之故不娶蘇巧彤那就麻煩大了,且不說自己少了份依靠,而且這女子留也不是除也不是,放在成府簡直是個極大的禍胎。
成奉之道︰「公子請放寬心,老夫平日里會多勸巧彤無需過于執著名份。」
算了吧,你就別來添亂了。楚錚搖頭道,「成大人心意在下心領,不過還是小佷親自與她商量吧。」
楚錚又道︰「成大人,家父那邊你還是等回京城後再拜見吧,本想安排在今晚,如今看來行不通了。」
成奉之道︰「今晚不成,不如明日晚間老夫去拜見楚大人。」既然已經投效楚錚了,楚名棠那邊應該去拜見一下了,畢竟朝中大權由楚名棠掌控,如果再有其他權臣攻訐自己,又沒了皇上庇護,在朝中日子可就難過了。
楚錚輕笑道︰「不必,過了今晚小佷會送一份大禮給成大人。」
成奉之不解道︰「大禮?」
忽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趙敏和蘇巧彤從帳內走了出來,見楚錚站在那邊,趙敏臉一紅,對蘇巧彤道︰「這人來了,姐姐你與他說吧。」說完便跑得沒影了。
成奉之咳嗽一聲道︰「公子,老夫想起還有事去辦,失陪了。」轉身也溜之大吉。
楚錚暗嘆一聲,走到蘇巧彤面前道︰「敏公主與你說了什麼,怎麼談了這麼久?」
蘇巧彤白了他一眼,道︰「歸納起來共兩件事,一、她與楚家五公子的親事已是板上釘釘,二是她以正室妻子的身份問我願不願意進楚家門,匯報完畢。」
楚錚給她噎了半天,才道︰「你生氣了?」
蘇巧彤嘆了口氣道︰「還好了,敏公主是以商量的口吻跟我說的,並未以勢欺人,這個時代的女子啊,怎麼都甘願幾女共待一夫呢,連公主也是這樣子。」
楚錚大感意外︰「她真是這麼說的?」
趙敏自從听了姑姑趙茗的勸告,心里也想開了,男人家娶妾是司空見慣的事,何況是三大世家中的楚家,未來婆婆楚夫人如今就已對她不甚滿意,再若專橫霸道,以後日子怎麼過啊,公主的身份放在別家有用,楚家是肯定不放在眼里的。而且趙敏一想起年前自己被楚錚扔出牆外的那晚,楚錚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至今仍心有余悸,自己若不讓楚錚娶蘇巧彤,楚錚難說會不會對自己視如陌路,這般嫁過去也沒意思了。何況在楚府幾日與蘇巧彤和柳輕如接觸下來,趙敏發現兩人也是比較好相處的,特別蘇巧彤,新鮮花樣層出不窮,楚錚以後定是身居高位,如他父親一般時常不在家的,有這兩個姐妹倒也不會寂寞了。
蘇巧彤懶得理楚錚,轉身往帳篷走去。楚錚跟了過來,叫道︰「巧彤,功彤……」
蘇巧彤不耐煩地沖他一揮手︰「回去吧回去吧,知道你今晚還有許多事要辦,我這邊不用你操心。」
楚錚尚不知結果怎會死心,仍緊緊地跟在她身後。蘇巧彤走到帳門口一轉身,跺足道︰「好了,明說吧,稱你心意了,還不快走。」
楚錚依舊糾纏著︰「什麼叫稱我心意了?」
蘇巧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稱你三妻四妾的心意了,明白了嗎。」
楚錚又驚又喜︰「你是說你已經答應敏公主了?」
蘇巧彤道︰「答應了,而且她說她比我小,以後還是叫我姐姐……嗯?我這才發現你喜歡的女子怎麼全比你大啊,今日敏公主若不說,我還以為她比你小呢。」
楚錚干笑道︰「我長得比較老成。」
蘇巧彤哼了一聲,道︰「什麼老成,是陰沉才對,整天惦記著怎麼算計人了。對了,剛剛我與敏公主還商定了一件事。」
楚錚笑著問道︰「什麼事?」
蘇巧彤惡聲說道︰「你已有了三個姐姐了,以後不允許再找妹妹。」
楚錚諂笑道︰「那還找姐姐行不行?」
蘇巧彤一怒伸手掐向他手臂,道︰「也不行,除非你去找個大媽回來。」
楚錚哈哈一笑,側身躲開,轉身便向遠處走去,興奮難耐之下,楚錚一聲 哨,身子騰空而起連翻三個跟頭,落在火雲駒的背上,道︰「奉巧彤命,在下去也。」
到了一僻靜之處,楚錚月兌下麒麟甲,從火雲駒身上取下一個包袱,換上件黑色勁裝,將麒麟甲收藏好了,拍拍火雲駒的頭道︰「自己去逛逛吧,別讓人瞧見了,還有,不許去找別的馬匹麻煩,更不許霸王硬上弓,現在是冬季,離發情期還早呢。」
火雲駒搖了搖馬尾,打了個響嚏便走了。
楚錚見四下沒人,身形躍起,如一只大鳥沒入了黑暗之中。
跑了近半個時辰,楚錚從懷中掏出赫連雪給他的魔門聯絡之物銅蟬,放到唇邊運起內勁吹了幾次才吹響,一陣細微的嗡嗡聲向四處傳去,楚錚不由得心中暗道︰難怪此物魔門中只有堂主才有,連自己都用七成內勁方可吹響,尋常魔門弟子又怎能用得了。
忽听一人輕聲問道︰「是楚公子嗎?」聲音嬌媚,一听便知是刑無舫的弟子星光舞。
楚錚將銅蟬放入懷中,道︰「萬花樓一別,星師姐可好?」
星光舞很干脆地說道︰「不好,心中惱火得很。你這人花花腸子太多,聖門此番可說完全為你在辦事。」
楚錚微微一笑道︰「聖門與小弟各取所需,星師姐何必將其中得失看得如此重呢。」
星光舞哼了一聲,道︰「隨我來吧。」
兩人走進附近的樹林里,赫連雪和幾位魔門堂主迎了上來,道︰「楚公子,在下為你介紹,這位是我聖門血殺宗宗主屠山岳,這位是聖門天陰門門主夏逢時,屠兄夏兄,這位少年便是吳安然吳兄的弟子楚公子了。」
屠山岳相貌粗豪,絡腮胡子根根如針,他早已听赫連雪說過楚錚之事,對這少年的武功頗有些懷疑,便哈哈一笑,上前握住楚錚之手道︰「屠某與吳兄弟也是老相識了,沒想到十幾年不見,他竟收了個如此佳徒。」
楚錚正待答話,只覺得從屠山岳掌中一股大力涌來,心知他是考較自己武功,魔門歷來以強者為尊,楚錚也不避讓,迎頭而上。
屠山岳衣袖受內氣所激高高鼓起,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他從六分功力加到九分功力,楚錚之力總是與他相當。屠山岳猶豫不決,內力相斗不比其他,若是十成功力全力而出仍不能取勝,對方比自己多一分力自己也要身負重傷。
楚錚忽然說道︰「屠前輩武功晚輩甘拜下風,只是今晚尚有要事,晚輩想請屠前輩就此罷手吧。」
赫連雪暗中偷笑,老屠死也不信自己的話,如今吃虧了吧,這少年武功較三年前大為精進,也不知怎麼練的。他也不想屠山岳顏面全失,听楚錚都這麼說了,便來到兩人身前,道︰「楚公子說得有理,在下數一二三,請二位一同收力。」
屠山岳點頭道︰「辛苦赫連兄了,楚公子,是屠某莽撞了。」見楚錚在此時仍能開口說話,屠山岳知道僅內功這一道,這少年絕不在自己之下。
「一、二、三……」赫連雪一掌擊向兩人握著的雙手,只听一聲輕響,三人各退數步。
星光舞眨著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楚錚,她對這少年一直沒有什麼好感,以為他狡詐奸滑,與西秦那些紈褲子弟一般,不過是仗著家中勢力罷了,沒想到他的武功這麼高,居然不在幾位堂主之下。
天陰門主夏逢時在一旁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震驚,抱拳道︰「時候不早,楚公子,請。」他們幾人那日听刑無舫回來後說了與楚錚合謀之事,心中對這世家公子均有些不滿,但此刻言中已再無半分輕視之意。
赫連雪道︰「楚公子,在下與屠兄三天前率五十名聖門弟子奔赴熊耳山收伏了那群盜賊,從中挑選了一百一十名壯漢帶到此地,公子是否見上一見。」
楚錚問道道︰「那留在熊耳山的還有多少人?」
赫連雪道︰「還有百二十人。」
楚錚想了想又問道︰「其中可有婦孺?」
赫連雪明白他的意思,道︰「沒有,這伙盜賊全是精壯漢子,才能做到來去無蹤,讓附近的官兵對之無可奈何。在下已留下屠兄血殺堂內二十名弟子在那暗中看管,絕不允許他們私自出山,這邊此事一了,在下和屠兄再去一次熊耳山,不會留下一個活口,請公子放心。」
楚錚點頭道︰「那就有勞赫連前輩和屠前輩了。」
到了一塊空地,赫連雪雙掌連拍數聲,幾個人從林中走了出來,赫連雪指著為首一人道︰「這便是熊耳山的首領韓韶,武功著實不凡。」
這韓韶三十余歲,五官倒也端正,只是臉頰上的幾塊橫肉大煞風景,聞言躬身道︰「赫連堂主夸獎了,聖門之名威振天下,小的能為聖門效力實是榮幸之至。」
屠山岳道︰「此番我等是為搶奪南線大營獻給趙王的貢品,其中有我聖門至寶,只因人手不足才讓你們相助。事成之後別的金銀財物全歸你們,聖門絕不貪圖。韓韶,你要拜我為師,唔,你的資質也不錯,雖說歲數大了些,但我聖門另有秘法,老夫就收了你這徒弟吧。」
韓韶大喜,跪倒在地道︰「徒兒韓韶拜見師父。」
屠山岳坦然受了他三拜,道︰「入我門還需到祖師面前行誓血之禮,你目前還算不得老夫真正弟子,今晚若是事成,明日你便隨我去西域吧。」
楚錚在一旁笑道︰「恭喜屠老喜收弟子。」
屠山岳哼了一聲,對韓韶道︰「這位便是我聖門在官府中的內應余公子,此次計劃都由他所制定。」
楚錚抱拳笑道︰「小弟余世同,在朝廷禮部任職,在此見過韓兄。韓兄既是拜在屠老門下,以後都是自己人了。」
韓韶也抱拳道︰「余兄弟年紀輕輕便已在京城任職,日後必前途無量。」
楚錚從懷中掏出一小包,道︰「此次南線大營所貢之物奇珍異物不少,小弟也得了些好處,此物就當給恭祝韓兄拜入屠老門下的賀禮吧。」
韓韶接過笑道︰「那就多謝余兄弟了。」
韓韶將小包打開一看頓時呆住了,里面的竟是五顆拇指大小的珍珠,在黑暗中還散發著瑩瑩光華。
「好漂亮啊。」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星光舞眼放異彩地緊盯著韓韶手中之物。
韓韶囁嚅著道︰「余兄弟,這等厚禮如何使得?」
楚錚笑道︰「在官家這只是尋常之物,僅小弟所見就有數百粒之多。今晚之事若是成了,恐怕韓兄還看不上此物了。」
韓韶想了想,走到屠山岳面前單膝點地道︰「師父,徒兒愧為盜賊,身無常物,先借余公子之物暫做謝師禮,等今晚事成徒兒再好好孝敬您老。」
眾人沒想到這人還頗懂尊師之道,只見屠山岳笑眯眯地將幾顆珍珠收入懷中,點頭道︰「嗯,難得你有此心,為師就收下了。」
赫連雪咳嗽一聲道︰「韓師佷,你回去早做準備,命你那班弟兄三更準時出發。」
韓韶一听「師佷」二字心花怒放,忙應道︰「遵命,赫連師叔。」
韓韶走後,楚錚皺眉道︰「赫連前輩,聖門弟子此次東來每人帶了幾套衣物?」
赫連雪不明其意,想了想道︰「一人應有兩三套吧。」
楚錚道︰「方才晚輩見這韓昭身上所穿衣物仍我大**方特有的麻布所制,朝廷刑部官員有識之士不少,若見尸首所穿的皆為趙人服飾定有所疑,能否讓那韓韶屬下都換上聖門衣物,最好包括內衣在內。」
星光舞忍不住道︰「楚公子考慮真周到啊,這黑鍋我聖門背定了。」
楚錚叫屈道︰「星師姐,小弟也是為聖門著想啊,若是朝廷起了疑心大肆追查,難免不會傳到西秦,若是秦王知道了,對聖門也頗為不利啊。」
夏逢時點頭道︰「楚公子說得極是,此事要做便要做得天衣無縫,不可留下任何破綻。屠堂主,此事恐怕只有煩勞你了。」
屠山岳呵呵笑道︰「看在韓韶的那份大禮上,我老屠就再辛苦一趟吧。」
一只春蔥般的玉手突然伸到屠山岳面前,只听星光舞嬌笑道︰「屠師伯,俗語說得好,見者有份,不是麼?」
屠山岳後退一步,道︰「小舞,你又打我老屠的主意,這是我徒兒孝敬的,你憑什麼問我老屠索要?」
星光舞聞言嗤之以鼻︰「那韓韶活不過明晨五更,哪是你徒弟了。快點分我兩顆,否則被我惦記上了,你一顆都撈不著。」
屠山岳道︰「你為何不問楚公子要去,這幾顆要留給我家丫頭的。從小到大她隨我四處奔波,我這做父親的還未曾送過他什麼像樣的東西。」
星光舞與屠山岳之女也甚是熟悉,听他如此說倒不好意思再索要了,突然回首看了看楚錚,欲言又止。
楚錚心中好笑,此女以後亦是魔門的重要人物,與她處好關系倒也應該,便從懷中又掏出個小包,道︰「小弟與師姐數次會面也沒什麼見面禮,便以此物聊表寸心,望師姐笑納。」
星光舞心中歡喜,也不客氣,捏了捏小聲問道︰「里面是什麼?」
楚錚也小聲說道︰「是用方才那模樣的十顆珍珠所制的一條手鏈。」
星光舞一听甚是滿意,看了楚錚一眼笑道︰「你這人還算不錯,以後沒事我不會找你麻煩了。」
楚錚听了啼笑皆非,搖了搖頭對赫連雪等人說道︰「已經快二更了,晚輩先回軍營了。那禮部余世同共為你們準備了幾套服飾?」
夏逢時答道︰「共二十余套和十余塊令牌。」
楚錚道︰「夠了,唐孝康身邊並無高手,諸位前輩請依計四更準時出手。」
幾人將楚錚送出林外,楚錚忽又問道︰「刑門主已經趕往京城了?」
赫連雪道︰「不錯。門主帶著天邪門主花隨波天一黑便趕往上京城了。」
楚錚想到自己與趙敏親事已定下了,可是趙慶也已離死不遠了,如果她知道了此事,不知會如何對待自己。
可如今反悔也來不及了,楚錚看了看星空,刑無舫此時應該已到上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