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準備殺人
「袁愛卿，你可知朕今日叫你前來所為何事？」乾清宮東暖閣中，李修遠倚靠在茶席上，微眯著眼楮向彎腰站在一旁的袁泰問道。
「微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袁泰忙恭聲道。
「嗯，那關于朱棣那兩個兒子，你知道多少？」李修遠輕輕頷首，旋即又問道。
「這……微臣所知不多，只是略有听聞罷了。」袁泰聞言，神情微微一怔，狐疑的用眼角余光偷偷望了一眼看起來相當懶散的皇帝，腦中一轉，回答道。
「是真所知不多，還是只告訴朕你所知不多？」李修遠意味深長的看著面相凶狠的袁泰，狀似無意的問道。
這袁泰因為臉上的那一道長長的疤痕，再加上整天板著一張死人臉，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特陰險恐怖，而且其人又心狠手辣，辦起案來更是冷酷無情，直接把人往死里整，好似天生一個凶神惡煞一般。李修遠如今倒是有些慶幸自己當初把他給留下了。這不，眼下自己又找了一件好差事，且這差事除了袁泰之外，還真沒幾個人能辦的了。
「微臣絕無隱瞞，望陛下明察啊。」袁泰心淒淒的請罪道。
如果說李修遠慶幸自己留住了袁泰這把專門用來教訓不听話官吏的劊子手手中的大刀，那麼袁泰就恰恰與之相反。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當初皇帝讓自己請辭時，直接把自己貶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去，反正是有多遠就滾多遠，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再和皇帝見上面。
侍奉了兩朝皇帝，上任皇帝鐵血手腕，武力治國，所殺之人無數，大半都是經過袁泰這個都察院都御史之手，按理說他對于朝廷上的黑暗政治及皇帝的帝王心術定然了解的相當透徹，應該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才是。
事實也的確如此，為了成為皇帝手中能自由揮砍的利劍，袁泰摒棄自身的一切，什麼尊嚴、人格、良心、人權，全部統統自動靠邊站，只要能夠解決皇帝的問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眉頭都不會皺上一皺，更別說只是其他一些諸如流言蜚語，以及不痛不癢的所謂的千古罵名等等看不見模不著的東西。正是因為袁泰能夠做到這般程度，所以即便他在朝廷和民間都背負著相當不好的名聲，文武百官們更是對他畏懼如虎，但他卻依舊成功連任了兩朝皇帝的都察院都御史，得天子恩寵，幾乎可說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實是羨慕死旁人。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這榮耀的背後，卻是袁泰每天的心驚膽顫和小心翼翼。實在是因為隨著和皇帝相處的時間越久，袁泰就越發感覺皇帝的可怕。無論是他那雙充滿睿智的仿佛能看破人心的深邃雙眸，還是他時常輕輕敲打著桌面的右手五指，亦或是他身上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讓袁泰不自覺的感覺全身神經緊繃繃的，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而且面對太祖高皇帝和現任皇帝，感覺完全不一樣。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平常本來就一直繃著一張臉，一旦習慣了就好，只要一有異常就很容易會發現的了，比較利于察言觀色。可是現任皇帝卻完全不是如此。不知是不是因為皇帝年輕的緣故，不僅精力充沛，而且行事風格常有變化，令人捉模不定，比如有時他笑的時候說明他是開心的，但有時他同樣是一副笑臉，卻是即將雷霆大怒的前兆。而且皇帝前一刻可以跟你嬉笑打罵無所顧忌，後一刻立馬晴天轉陰，嚇都把你嚇半死。
袁泰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將這歸功于皇帝精通帝王心術的精髓呢，還是該認為皇帝性格喜怒無常，毫無常理可循。
總而言之，侍候這樣一個君主，實在讓袁泰感覺身心疲憊，有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他甚至有種感覺，自己若是再這麼侍候下去，恐怕壽命得減短十幾年。
「你自己本就是都察院都御史，躬身自省就是了，還要朕明察干什麼。」李修遠饒有興趣的說道，隨即臉色忽然一板道，「既然你對朱高熾和朱高煦沒有多大了解，那趁著這次機會就好好了解一下吧。」
「關于朱高煦和李景隆之間的恩怨，想必你應該是知道的了吧。」李修遠瞥了眼袁泰問道。
「是的，陛下。」袁泰一听皇帝三番五次跟自己提到朱棣家的兩個兒子，心中猛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心里頭不禁暗自猜測，不會是皇帝想要讓自己修理一下朱棣的兩個兒子吧。不過朱高熾一直都在太祖高皇帝的孝陵安安分分的守孝，並沒有什麼錯誤，即便自己想要給他找理由也找不到，更別說是修理了。
不過與朱高熾相反，如果皇帝要給朱高煦一點苦頭吃的話，那他袁泰就有的辦了，而且一次還辦不完。反正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家伙本來脾氣就火爆的很，又相當的自以為是，平日行事更是無所顧忌，若非他靠山實在太硬，硬的讓人用金牙咬著都覺得牙齒又酸又疼，只怕他早就死上一萬次了。
而且這次他與曹國公李景隆之間的恩怨弄得南京城滿城風雨，就差沒有掘地三尺把整個京城像老牛耕田一樣把地重新翻一翻。
「那你可明白朕的意思？」李修遠把臉湊到袁泰跟前，故作神秘的問道。
「回陛下，若是微臣所料不差，陛下是想要讓燕王次子吃點苦頭？」皇帝給的情報實在太少，話中一切聖意都得靠自己揣摩，袁泰心里有些沒底，只得試探性的問道。
「哈，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啊。」李修遠一拍袁泰的肩膀，大為贊賞的朗聲笑道。要說這袁泰，當真不是蓋的，揣摩別人的心思很有一套，而且很多時候都是一點就通，根本不需要李修遠做太多解釋，省時省力省口水，的確是難得的人才。這也正是李修遠越來越覺得袁泰相當厲害的地方，絕不是翰林院那些書呆子拍馬可以趕得上的。
「只是不知陛下準備要微臣如何個辦法？」袁泰哪敢接皇帝的話茬，臉皮連連抽動了好幾下，才勉強把核心問題給提了出來。至于皇帝明明與朱棣和朱高煦同屬皇室血脈，皇帝還為何要讓自己修理朱高煦的原因，聰明的袁泰壓根就沒問。
作為天子近臣，哪個不知道正是因為他們同屬皇室血脈，所以彼此間勾心斗角阿諛我詐更要遠遠比其他人更加來的猛烈和和殘酷，稍有不慎，等待他們的就是死路一條。
而且關于皇帝和燕王朱棣之間的尷尬關系，基本上朝廷中的老臣子都知道的相當清楚，他們彼此間均恨不得將對方除之而後快。只不過皇帝是不能輕舉妄動，燕王是師出無名，否則只怕他們兩家早就干的你死我活了。
「你看著辦唄，反正你們都察院的言官又弄不死他。」李修遠兩手一攤，一臉隨意的說道，「倒是那個曹國公李景隆，朕至今還不知道是該多給他一點賞賜呢，還是干脆讓他直接下地獄。你給朕分析看看。」
袁泰陡聞皇帝說的後面一半話時，心里忽然沒來由的輕輕一顫，一絲絲寒氣從腳底升起。此時皇帝雖然好像只是在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笑，但已經對皇帝脾氣有了相當了解的袁泰卻知道，很可能曹國公李景隆已經在皇帝那兒掛上了名單——死亡名單。要不然皇帝絕不會輕易的把一個朝廷大臣尤其還是王公貴族的生死這麼隨便的掛在嘴邊。
至于皇帝之所以不暫時處理他們，只不過是因為皇帝認為他們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罷了，一旦利用價值消失，也就等于那個被掛上號的官員必將迎來死亡的下場。
看來曹國公李景隆已基本上等于是死人了啊。饒是袁泰冷酷無情，有時也不由自主的覺得這年頭，人的命還真他娘的不值一文錢。好歹一文錢還能一直留在這世上供人使用，只不過主人不同罷了，但人命卻是說沒就沒了，翻遍整個大地你都找不到他死在哪個角落。
「李景隆素來貪財，囂張跋扈，欺凌百姓，可謂我大明一大害，若是能將他歸案定罪，城中百姓定會拍掌歡呼。」袁泰沉吟片刻，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皇帝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為了迎合皇帝，他甚至直呼李景隆的名字而省去了李景隆的爵位頭餃。
「嗯，你說的倒也有理。」李修遠別有深意的望了袁泰一眼，點點頭道，「那這事也交由你去辦吧，盡量辦的漂亮一些。」
「微臣遵旨。」總算自己又一次猜對了皇帝的心思，袁泰心里不由長長的松了口氣。
「有如爾等忠臣，當真是朕之大幸啊。朕都可游歷四方而高枕無憂了。」李修遠一語雙關的感慨了一句。袁泰此人，的確不可小覷，用的好，那就是一把好劍；若是用不好，那簡直就是朝廷文武百官們的噩夢。
「侍奉君父，為君解憂，本都是臣子份內之事，陛下可不能撇下臣等啊。」袁泰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忙說道。
「嗯嗯。」李修遠一邊點頭一邊閉上雙眼，卻不再說話，東暖閣里立時變得一片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