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就別拿三哥取笑了,三哥平日做事最是嚴謹細心的,哪兒經得起這樣的玩笑呢?」夜墨璃勸著秦君遙,語態說不出的優雅端莊儀態萬千。這個人間公主,看不出倒是滿護著她哥哥的,半句受困的話也不忍心叫夜無殤經見。夜無殤听她一說卻是微微一笑回護秦君遙說道︰「這倒不妨,她不是那樣的心我知道的,平時有她這樣說說笑笑的,這日子過得還更有滋味些。」
我不是這樣的心?那我的心是怎樣的?秦君遙一愣,不由得轉面去看夜無殤,只听夜墨璃又微笑說道︰「倒是我不懂事了,三哥和嫂子這麼恩愛,自然是處處疼護嫂子的。」
恩愛?疼護?不過只是一句話的事,這丫頭怎麼會扯到這上頭來?秦君遙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其時她化生不久,做仙的規矩尚未完全懂得,更何況是三界之中最為深不可測的萬丈紅塵。邊上石卿遠探查無果便即作罷,見他二人如此對答忍不住亦是上前湊起了熱鬧︰「可不是恩愛的很,兩個人無時無刻不粘在一起,簡直只羨鴛鴦不羨仙呢!」
鴛鴦?兩只鳥有什麼好羨慕的?秦君遙眉頭一皺輕輕啐道︰「又來胡說八道,真沒見過你這樣好事愛添亂的。」
「琴瑟和諧是好事,我贊你們情深意濃,你怎麼倒嫌我添亂起來?」石卿遠意味深長地瀟灑一笑,轉身又開始瞎掰胡謅起來,「公主你是不知道姐姐姐夫的生死與共海枯石爛,邊關行軍姐姐不畏艱苦隨夫同行,一路風霜雨雪刀光劍影不知受了多少罪,多虧姐夫諸多體貼細心保護。他夫妻風雨同舟生死相扶實在羨煞旁人!」
這家伙!這麼漫無邊際的瞎吹胡攪,回頭萬一夜墨璃問起自己細節可該如何圓謊呢?秦君遙不由得很是頭大,正想出言制止石卿遠,卻發現石卿遠臉上似乎並沒有半絲嘲弄她的意思,只是神色專注認真地盯著夜墨璃似乎想探尋什麼暗下的私密。夜墨璃听石卿遠說完仍是溫和地笑著對夜無殤說道︰「三哥得遇如此良緣,做妹妹的實在萬分替你感到高興呢!三哥三嫂,一定會百年好合兒孫滿堂的。」
真能與她百年好合兒孫滿堂麼?夜無殤心念一動,轉面去看秦君遙時,他眼中早帶上了連他自己都不曾知覺的刻骨溫柔。可惜秦君遙竟是正眼也未曾看他一眼,只是一味地專注著夜墨璃臉上的表情。轉臉,只見石卿遠又頗期盼地問夜墨璃道︰「怎麼樣?羨慕吧?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紅鸞星動時,輪到我們頭上會是怎樣的姻緣呢?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倒是比較喜歡溫柔嫻靜的……你呢?你心目中的未來夫婿是怎樣的?」
這笨蛋,不就是為了證實一下夜墨璃的情根是先天不在還是後天遭遇情變受毀麼!當眾問一個姑娘家這樣的問題,可叫人家怎麼回答呢?秦君遙心中暗啐,轉眸而觀,只見夜墨璃含羞帶笑,將臉輕輕一低答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這樣子也挺好啊,哥哥們也很疼我,干嘛一定非要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走到一起過一輩子呢?」
眉眼間神色如常,不似作偽亦沒有曾經受過傷的痕跡……難道她真是先天無情?這可奇了!從古至今,哪兒听說過這樣的人存在呢?夜無殤頗不贊同地出言反對起來︰「說的這是什麼傻話呢?女孩子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哥哥哪里替得了夫君伴你疼你呢?那總是不一樣的。」
「那有什麼不同?哥哥是男子,夫君也是男子。我與哥哥自幼相伴血濃于水,怎麼會反不及一個素未平生的外人來得親近深情呢?三哥你就別再哄我了。」
這也不食人間煙火得太厲害了吧?看著夜墨璃純白如紙的潔淨面容,石卿遠忍不住轉臉去看秦君遙表示再無主意。秦君遙微一沉吟心中又另做計較,開口,她只小心翼翼地探問夜墨璃道︰「你三哥怎麼會是哄你呢?你想想看,此生若能得一人,生死不棄,白首不離,你眼中只有他,他心里只有你,那不是人生一大幸事麼?」
石卿遠听完她的空洞描述心中不由得高呼失敗,劫仙哪兒知道什麼相守不離的好處感受麼,他怎麼就會想起指望她來了呢?還真是失策啊!
他正自懊惱,卻不想夜無殤又出言補充說道︰「兄妹之情和夫妻之愛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怎麼說呢……當你心里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只要一看見那個人出現在你面前,你的心就會立刻暖暖的被塞滿,好像一夜春風突至,所有花朵都在瞬間綻放,又溫暖又甜美,除了高興還是高興,只求能夠一直看著她,別的什麼也想不起來的。」
夜無殤說著,忍不住轉臉又去看向秦君遙。石卿遠見他這般動作禁不住玩心又起,于是他將臉湊到夜無殤跟前挑眉忍笑問道︰「你的花開了?」
這句話直激得夜家兄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秦君遙卻是將眉一皺沒好氣地回敬說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墨璃今天很高興呢,怎麼,賞花竟也不叫上二哥一起麼?」
花障盡頭,夜無眠不知何時已然負手而立。夜無殤見夜無眠到場,唇間笑容一收,表情立刻便又添上了幾分不自然。夜墨璃卻似乎並不知曉兄長所做惡事,見夜無眠來了,她立刻歡笑著迎了上去︰「我哪里知道二哥今天這麼有空麼?平日不是國事繁忙難得離開軍政司麼?我都好久沒見到過二哥你了呢,你都不說過來看看我,總叫我一個人呆著。」
「今日也是忙里偷閑,無殤難得回來。說起來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沒顧得上給他接風洗塵呢。晚宴擺在蘭芳苑,到時候可別忘了把你的箜篌帶來,二哥可是好久沒听到你唱歌,想听得很呢。」
溫馨重情,關心弟妹……夜無眠看起來倒挺有做兄長的樣子。石卿遠和秦君遙跟他無親無故,更談不上什麼感情,于是少不得按著人間的規矩上前給他行足了禮數。夜無眠倒是大度,將手一抬似乎頗愉悅地說道︰「都是一家人,這里也沒有別人,以後這些虛禮俗套大可免了,骨肉血親,可別顯得生分了才好。」
骨肉血親?骨肉血親會將他和大哥圍困在邊陲不允奔喪,末了還沿路追殺誓不留任何活口的決絕?夜無殤嘴上不說,心里卻是在難過這坎兒,于是便也只上前淡淡招呼了「二哥」一聲便再沒了下文。
夜無眠怎麼會不明白,以他的性子,能招呼這聲「二哥」便極是不錯了,否則他從小到大又向誰人低過頭服過軟?難道竟是因為今番這秦君遙也在自己手上,是以他才委曲求全,怕惹得自己遷怒秦君遙麼?有意思,這女人,也算是有些手段了,能叫夜無殤為她做到這步,看來並不止美貌一項這麼簡單啊。
「早就听說,三途居的秦家姐弟琴棋雙全,引得京都所有名流雅士競相登門拜會,連門檻也幾乎被踏破,沒想到今日卻成了我天家的姻親。不知道晚宴時,孤能否有幸可以聆听到那傳聞中的天籟琴曲呢?孤可真是好奇得很呢!」
夜無眠唇角帶笑,目光卻如鷹似隼地盯緊了秦君遙。這雙叫全京都名流雅士都爭相傾倒拜服的多才姐弟,他倒想看看,他們到底是確有其才還是使的旁門邪魅之術。不過無論將來能不能為己所用,這兩個人,看起來也絕對放任不得自由。
情劫二仙數千年修為如何讀不破夜無眠的思慮目的,石卿遠嘴角一牽微微躬身說道︰「得蒙王上垂青,那是區區姐弟的榮幸,晚宴時定叫王上盡興不負君恩。」
「如此甚好,孤還有許多政務纏身,就先回了,你們自便就是了。」夜無眠招呼過後轉身便走,幾人少不得又是一句「恭送王上」禮敬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