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兒終于一人承擔了給文丞下毒的責任,也被押往刑部大牢候審。
雪兒受到了風之焰嚴厲的訓斥,卻只是責怪她掉以輕心,不盡職責,給了沈晴兒下毒的機會,並沒有更多的審問和懷疑,而且念在她是水靈的陪嫁丫鬟的份上,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之後,不過一個小時,風之焰因傷心過度而突然病倒的消息傳遍了嘯城。
這樣的消息無異于一顆重型炸彈拋在了嘯城,街頭巷尾都在嘆息著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話題。如此英明神武的戰神就這樣被一個小小的女子輕易打倒了。
「外公,你怎麼看?」風之印輕啜一口茶水,緩緩地問道。
「兵不厭詐,我們還是要小心謹慎。但是,此時,凌水靈入獄,文丞身子還未復原,風之焰即使沒有病倒,在這沉重打擊之下也難免心煩意亂。不得不說,現在是我們行動的大好時機。」武相略一沉吟,謹慎的答道。
「哼,風之焰把凌水靈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現在听說她竟然毒害自己的親外公,急火攻心,病倒也不是沒有可能。趁熱打鐵,現在我便去父皇那里參上一本。」
暖意融融,以明黃為主的御書房中,風正淳眉頭緊鎖,看著太子遞上來的奏折,眼中閃動著陰沉兒銳利的光芒,那時專屬于帝王的權術和深沉。
剛才太監回報,風之焰稱病不能覲見,倒正和他的心意。
奏折上的罪名個個不小,足以讓風之焰,凌水靈和風之潤人頭落地。
難保這一切後面沒有風之印在推波助瀾甚至暗中操縱。
誠然,他絕不會讓風之焰成為颶風的皇帝,但是,如果這些都是風之印的策劃,那麼這樣無情毒辣,陷害手足的兒子難保不會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風正淳自己就是在血雨腥風中鞏固了本不屬于自己的政權,朝堂上的戰爭不比戰場上遜色分毫。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個道理。
這麼多年,武相在朝中的勢力一再壯大,如果沒有風之焰的平衡,太子黨的勢力早就成了氣候。
看著風正淳始終不做決定,風之印有些沉不住氣,「父皇,您不要再猶豫了。凌水靈企圖弒殺朝廷重臣其罪當誅;風之焰與表妹私通,始亂終棄,道德敗壞,伙同風之潤私調軍隊,罪無可恕。人證物證確鑿,父皇不治他的嘴難抵天下悠悠之口啊。」
「太子,事情雖然緊急,但是,老三病重,此事還是等他痊愈之後再做理會。唉,朕也乏了,你回去吧。」風正淳沉吟良久,選擇了緩兵之計。既然太子和風之焰杠上了,就先讓他們各顯神通,斗一斗好了。
風之印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什麼。
狂風卷集著飛雪鋪天蓋地的飄落,昨天還門庭若市,喜氣洋溢的火王府此事蕭條冷落,寂寂無聲。
下人們不敢高聲說話,到處一片安靜嚴肅的氣氛。
但是,在這一片寧寂之下,一道道命令卻在听風樓傳達而下,火影衛全軍出動,悄無聲息而又迅疾神速的行動著。
水靈被關進一個單獨的牢房。冰冷的石壁,陰暗潮濕的地板,一張同樣冰冷的石板單人床,鋪著一些稀落的枯草。
淡然的邁進這間牢房,水靈環視四周,嘴角輕輕一彎,這樣的環境比起她當年流落街頭,餐風露宿的環境似乎還要好上一些。
抓了幾把枯草墊在一起,水靈坐下來,刺骨的冰涼從身下傳來,她笑了笑,這身子快要被焰慣壞了。
想到風之焰,水靈眼中浮起一絲笑意,對焰,她有信心。
「嘩啦,嘩啦」一陣鐵鏈的聲音,循聲望去,沈晴兒正拖著沉重的鐵鏈向這邊走來。
「看什麼看,快點進去。」兩個獄卒重重的推了她一把,把他們趕近水靈對面的牢房。同樣的大小,同樣的布置。
沈晴兒踉蹌了一下,倒在地板上,手腕被鐵鏈勒出一道紅紅的血痕,抬頭對上水靈,投來狠毒的一瞥。
水靈淡然的接過沈晴兒的眼神,眼中波瀾不興。
「火王駕到。」獄卒大聲喊道。
水靈眼中光華一閃。
對面,沈晴兒也驟然轉頭,眼中一閃而過興奮的光芒,在看到風之焰站定在水靈的門前時,立時又黯淡下來。
「打開。」風之焰一向冷靜沉穩的聲音此時有些急切。
水靈微微抬頭,看著風之焰閃身進來,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雙眼一彎,給了風之焰一個燦爛的笑容。
風之焰卻沒有理會她的笑意,環視四周,長眉緊緊地擰起,二話不說,就抱住了水靈單薄的身子。
好溫暖,水靈伸出雙臂抱住風之焰堅實挺拔的脊背,乖乖的把頭埋在他暖融融的懷中。
短短的分離,兩個人卻好似經歷的千山萬水沒有見面。
風之焰低頭,輕輕用臉頰摩擦著水靈小巧冰涼的耳垂,用低到只有兩個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道︰「小家伙,怎麼這麼傻,是對我不夠信任嗎?」
「不,我只是覺得這樣做更加便捷一些。」水靈閉上眼楮,她知道,此時自己身陷囹圄,這個男人比自己還要難受百倍。
就憑這,值了。
「僅此一次,再敢拿你自己做籌碼,決不輕饒。」風之焰懲罰似的收緊手臂,讓水靈感到有些微微的疼痛。
低低的一笑,抬頭咬住了風之焰的嘴唇,風之焰吃痛,低呼道︰「小狗兒啊,你?」低頭,滿眼卻都是寵溺的微笑。
「焰,別責怪自己,更不要小看我,這點苦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風之焰心疼的抱一下水靈。然後放開雙臂,打開地上的包袱,從包袱中拿出一樣一樣的東西。
「唰」的一抖,一條厚厚的白色雪狐的裘皮褥子。接著,是一床厚厚的褥子,嶄新的棉被,柔軟的枕頭,一件厚厚的棉袍,一雙鹿皮制厚棉靴,一襲裘皮的披風,一個精致的燒炭暖手爐。
風之焰轉身熟練的把裘皮褥子整整齊齊的鋪到單人石床上,又鋪上厚厚的棉褥子。水靈搭手過去想要幫他撫平翻起的褥角,風之焰輕輕擋住她的手臂,一片天高雲淡的微笑︰「別動,我來。」
微笑著退到一邊,她懂得風之焰的堅持,不然,他不會一人孤身前來,這些事情有的是丫鬟下人可以做。
看這清貴儒雅的男子親手把褥子鋪平,又在上面按了按,看看是否柔軟和溫暖,確定不會再有寒氣泛上來之後,才轉身拿過枕頭,拍打松軟。然後,把被子攤開,把腳下的一頭窩進去一部分,以保證不會在晚上蹬開。
不得不說焰做的真的很好,自自然然,有條不紊,細心嫻熟,一會功夫就收拾的整齊舒適。即使是這樣瑣碎的事情一經他的手掌,就變得那麼高雅起來。
想到風之焰的童年,這樣的事情一定都是他自己親手做的吧。
兩間低矮的木屋,一片深深密密的山林,一個孤單的小男孩獨自砍柴,做飯,鋪床,睡覺。沒有父母的疼愛,沒有親密的同伴,那一個個漫漫長夜,他是如何度過的?
水靈心中不禁輕輕地疼了起來,她從背後抱住風之焰,低低的喊著︰「焰,焰。」
風之焰的大手覆上交疊在自己腰間的玉白小手,用自己溫暖的掌心輕輕摩挲著,輕聲問道︰「靈兒,我們,吃飯?」
大大的裘皮披風把水靈包了個嚴嚴實實,又為她鋪上厚厚的貂毛墊子,這才取出一個朱紅色的食盒。
雙層的食盒,上面是食物,下面是炭火。一經打開,騰騰的熱氣伴著香味撲鼻而來。
風之焰拿過一塊包袱展開撲在地上,一樣一樣取出里面精致的小菜,都是水靈平日里喜歡的菜式。
夾起一箸,輕輕地吹了吹,送到水靈唇邊,風之焰笑意暖暖的看著她。
張口吃下,水靈順手也夾起一箸,送入風之焰的口中。
菜香情更濃。
吃過飯,風之焰又從容的收拾好一切,把水凌抱到床上,塞給她一個手爐。彎腰對上她滿含笑意的眼楮︰「軟不軟,這樣的話晚上就不會冷了。」
「我這里已經很好了,焰,你可以回去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水靈伸手捧住風之焰剛毅的俊顏,輕輕的揉捏了一下,催促道。
「才剛來一會兒,靈兒就要趕我走嗎?」風之焰眼中閃動著委屈受傷的神色,可憐兮兮的問道。
「好吧,那就再呆一會,就一會兒啊。」水靈無奈的嘆口氣,心中暗自甜蜜了一下。
每當兩個人在一起時,他們就誰都冷不起來了。什麼王者風範,什麼冷血強勢,統統煙消雲散,只有兩個愛著的平凡的男女。
「焰,焰……」察覺到男子倚在自己身上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水靈才發現時間已經悄然過了很久,風之焰已經朦朧的睡著了,不由小聲叫著,「醒一醒,醒一醒。」
「不要。」風之焰反身把水靈按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拉過被子蓋在兩人的身上,繼續呼呼的大睡著。
被風之焰有力的臂膀擁著,貼著他溫暖寬闊的胸膛,一陣困意襲來,水靈真的就想這樣睡下去。可是,怎麼可以讓焰睡在這兒?
掙扎了兩下,無奈越掙扎,男人的胳膊就越用力的抱緊。
「焰,這里不舒服,要睡覺回家去睡。」水靈使勁推了推男人堅實的胸膛,聲音稍稍提高了些。
「不要,我都睡得渾身發熱了,出去一騎馬肯定要著涼的,如果病倒了,靈兒難道不心疼嗎?」風之焰眼楮也不爭,憤憤的控訴道。
水靈看著男人臉上撒嬌一樣的表情,不由笑了。
睡就睡好了,反正自己早已習慣了和他睡在一起,今晚單獨一人睡覺,或許會失眠。
索性不再試圖說服男人,放松身子,在風之焰溫暖的懷里輕輕閉上眼楮。
風之焰睜開眼楮,低頭看著懷中安然入睡的女子,嘴角牽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牢房里面不舒服,他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在這里受罪?
這邊一室溫情,對面卻是冰冷如常,沈晴兒一直盯著風之焰和凌水靈,眼中不斷地冒著嫉妒的火焰。
此時,她盯著水靈躺在焰親手鋪好的被窩里,躺在焰堅實的懷抱里睡得正甜。回頭再看看自己,冰冷的地板,冰涼發嗖的牢飯,單薄的衣衫讓她在寒氣森森的牢房里瑟瑟發抖。
瘋狂的嫉妒好像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著她的心髒,她的身體,恨在瘋狂的滋長。
凌水靈毒害爺爺,欺騙丈夫,焰哥哥不是應該恨她嗎?為什麼還對她這麼溫柔多情,體貼入微?
憑什麼凌水靈就可以在犯下滔天大錯之後還能得到焰哥哥如此寵愛,自己就要孤獨的呆在這里,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恩愛甜蜜?
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爺爺對自己已經完全失望了,焰哥哥對自己又厭惡至極,她所能希望的就是風之印不把昨晚的事情泄露出去。只要還有這張王牌,她就還有翻牌的機會。
盡管昨晚讓她不堪回首,沈晴兒痛苦的想著,右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小月復,她還是希望那兩個男人能讓自己一夜之間有了身孕。
只要有了孩子,只要她一口咬定這孩子是風之焰的,不管風之焰怎樣不情願,她進入火王府也是遲早的事。
沈晴兒再也無所顧忌,眾叛親離,一無所有之後還要獨自承擔自己親手釀下的恥辱的惡果。但是她不甘心,她只覺得這一切都是凌水靈害的。
地牢里的火把熄了,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沈晴兒仍然瞪大著眼楮朝著對面的牢房,暗夜里傳來風之焰和水靈均勻綿長的呼吸,他們睡得正酣,而她卻要在痛苦和煎熬中孤獨的度過這慢慢的長夜。
水靈在地牢中過得無比滋潤和甜蜜,每天風之焰都會如期前來,每晚都會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入睡。
即使在很多年之後,回憶起這段牢獄生活,她都只覺得甜蜜和安定,是她和焰最美好的時光中獨特的一段經歷。
而在沈晴兒看來,他們的一切恩愛都是一把頓挫的刀,無時無刻不切割著她的心靈,火辣的痛,永遠痛不到麻木,每天都是最新的傷口。
在無休止的嫉妒中,最後一絲理智和偶爾的羞恥感在仇恨和絕望中漸漸地消失殆盡,不擇手段的報復心理瘋狂的滋長。
她一天天計算著時間,一天,兩天……
煎熬,期待。
十五天,十六天……
在地牢中整整呆了十六天了。
終于在第十六天,沈晴兒驚喜的發現自己的葵水沒有按時到來。這是不是意味著……
她眼楮賊亮的看著對面牢房中的風之焰,臉上做出痛苦地表情,尖聲叫道︰「獄卒,獄卒,我肚子疼……我不行了,我要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