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正淳看著雪兒抽搐的倒在地上,心中早已有了斷論。
罌粟粉,是數年前他從海外引進,一直秘密種植,只在皇宮內庫才有,而能從庫房取出這東西來的只有他和莊皇後二人,連于妃都沒有這個權利。
現在,事情已經明了,這個雪兒既然是假扮的,即使不是狂瀾國的奸細,也是莊皇後的人。可是,凌水靈怎麼會知道罌粟粉的名字,又怎麼會知道罌粟粉的毒性呢?看來這個女子斷不可小覷。
「王妃,王妃,求求你了,給我一塊桂花糕吃吧。我一定會從實招來,一定會的。」雪兒鼻涕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邊痛苦的扭曲,一邊苦苦哀求水靈。
「你還是去求太子殿下吧,自從皇後死後,那罌粟粉不是一直是他提供給你的嗎?」水靈躲開凌水煙攀過來的手臂,冷冷說道。
凌水煙猛地轉過頭,也不管風之印警告的眼神,突然猛撲過去︰「太子殿下,您再賞奴才一點吧,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不管您有何吩咐,奴婢都會照辦的。」
風之印驚恐的看了風正淳一眼,一腳踹開雪兒,厲聲喝道︰「你這個賤婢,再胡說八道,看孤要了你的狗命。」
雪兒被踹的半天才緩過氣來,一聲咳嗽,噴出一口鮮血。但是,她還是鍥而不舍的再次朝風之印沖上去。
風正淳目光暗閃,低聲吩咐了身邊的內侍幾句,不一會,那內侍便拿著一包粉末過來,捏起小小的一撮,送到雪兒的面前。
雪兒使勁的吸吸鼻子,就是這個味道!眼楮瞬間瞪得很大,整個人合身向那內侍撲過來。
「慢!」風正淳沉聲喝道︰「要想吃罌粟粉,先把事情經過如實道來。有一句隱瞞,休想吃到一口。」
雪兒貪婪的看著眼前的一包罌粟粉,狂熱的朝風正淳磕了幾個響頭,「謝皇上賞賜,奴婢全都招了。」
當下,斷斷續續的把她如何假扮死去的雪兒混入火王府,如何與風之印取得聯系,如何一次次為他和狂瀾帝溝通聯系,以及如何幫沈晴兒算計風之焰,如何為文丞下毒……等等事宜,一並道來。
漸漸地,風正淳的眉峰擰的越來越高,沒等雪兒說完,就狠狠的一腳揣在風之印心都之上。大聲吩咐道︰「傳眾臣覲見,朕要賜死這個逆子,另立太子!」
內侍匆匆領命而去,風之印沒有求饒,通敵叛國,意欲謀反,皇上斷不會再饒恕他。他只是恨,恨敗在凌水靈手中,恨壯志未酬,母仇難保。
御書房里突然沉寂下來,殿外嗚咽的寒風漫天肆虐,卷起一陣陣寒冷和淒涼。
突然,雪兒不顧一切的動了,她迅速的沖到那拿著罌粟粉的內侍身邊,一把搶了過來,往自己口中送去。
她滿足的看著紙包中的粉末就要悉數倒入口中,那美好的氣味讓她感到無比的舒暢和滿足。
「啪」。水靈身形一閃,紙包被她打落在地,罌粟粉散了一地。
雪兒抬起頭來,怒視著水靈一眼,卻顧不上說什麼,伸手就去地上捏散落的罌粟粉。
「凌水煙,我說過如果有人再敢欺負雪兒,我要讓他血債血償,今日,你的死期到了。」水靈眼神向下,抬腳踩主凌水煙的雙手,冷冽的看著身下怒目而視的凌水煙,冰冷的口氣中不含一絲溫度。
「只要你讓我吃了這羽罌粟粉,你怎麼處置我都可以。」此時的凌水煙已無暇顧及什麼。
看著凌水煙的嘴臉,水靈更加嫌惡,她蹲子,鉗住凌水煙的下巴,正欲開口。突然一股極微弱的味道傳來,她心中一動,改了主意。
「好,那本宮就滿足你的請求。」說完,退到旁邊,看著凌水煙迫不及待的一點點捏起地上的粉末,不一會就吃了個干干淨淨。
「好舒服。」凌水煙旁若無人的感嘆著,眯起眼楮享受著,水靈看著她,眼中的溫度越來越冷,她默默的數著︰一,二,三……
三字剛剛出口,凌水煙突然大喊一聲,栽倒在地,不斷的嗚嗚叫著,雙手在身上使勁的抓撓。
身上血痕不斷的涌現,破了皮,爛了肉。
可是她卻絲毫不覺得痛似的沒命的抓著。
可越抓越癢,越抓越疼。
凌水煙只感到身上仿佛爬了數萬只螞蟻蚊蟲在咬嚙著自己的皮膚,內髒甚至骨髓。
她想停下,可是停不了。
這並不是要命的毒藥,但是卻會讓人從內到外奇癢無比,服下了這種毒素,全身會被自己一把把抓爛,直至死去。
自己看著自己死去,自己殺死自己,卻停不下來。這毒素,乃是萬惡之極。
水靈直視著已經被自己抓的面目全非的凌水煙,就在她蹲子的瞬間就發現了風正淳在罌粟粉中摻了這種毒藥,這樣的死法對于凌水煙來講比直接殺了她更合適。
風之焰一直默默的注視著水靈,安慰的握著她的手。
雖然這個姐姐並不是水靈的親姐姐,但是被自己的所謂親人如此背叛,心中一定不好受吧?看到事情終于有了結果,他低聲說道︰「靈兒,我們回去吧,沒什麼好看的。」
焰一定是擔心自己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吧,水靈暗想。回過頭,給風之焰一個安心的微笑,「好,我們走。」
「父皇,我們……」
「焰兒不想知道朕立誰為太子嗎?」風正淳早已听到兩個人的低語,盡管不相信風之焰對太子之位真的沒有企圖,但還是出口攔住了他沒有說完的話。
「父皇,不管您立誰為太子,兒臣都會全力支持。」風之焰回答的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焰兒果然是深得朕心。那麼,留下來听一听又何妨?朕還有重要的事要交給你去辦理。」風正淳看著風之焰,四目相交,不可言傳的神色同時掠過兩人的眼底。
「呵呵。」風正淳笑出聲來。
等眾位大臣來到御書房的時候,雪兒的尸體早已被清理出去,書房里散發著淡淡的墨香,絲毫聞不出有什麼血腥的味道,只有風之印跪在地上,雙腿都僵硬了。
深夜宣召,前太子一臉晦氣的跪在地上,風正淳卻神色如常,但是誰都看出來氣氛不同尋常,有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
「焰,你會覺得遺憾嗎?」水靈坐在馬車上,依著風之焰寬闊的肩膀,好像不經意的問道。雖然早就想到憑風正淳對風之焰的態度,他是斷不會里風之焰為太子的,但是,真正听到結論,他寧肯立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為太子,也不肯立戰功赫赫,深得民心的風之焰,絕不僅僅是擔心風之焰會超過他的威信而已。
可是這里面還有什麼隱情,她又實在想不出。
「如果我說沒有,靈兒會相信嗎?」風之焰溫潤的看著水靈,一臉坦蕩,「我從沒想過要當一國之君。當然,生在這個位置,不管我多麼的淡泊,還是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還是要擔負起保護颶風的責任。但這並不表示我對這些爭斗真的感興趣。其實,我從小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一個溫暖的家,安安寧寧,瀟瀟灑灑的度過一生足矣。靈兒,你不會笑我胸無大志吧?」
風之焰的話讓水靈心疼,他的眸子里此刻有著淡淡的擔心。溫暖如他有著孤獨冷漠的童年,所以才會這麼渴望一個家,一份溫暖。
所以,自己怎麼會笑他?這何嘗不是自己心中最大的願望。笑傲山水,快意人生,勝過榮華富貴,功名利祿。
「等到春暖花開,我們就放下一切俗事,游歷山水,遍訪名醫,說不定能夠遇到你說過的那位異人呢。」水靈往風之焰懷里蹭了蹭,高興的說道。
是的,她要想盡辦法只好焰的病,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坦然的和焰在一起,也許還會生幾個孩子,真的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
「好。」風之焰撫著水靈的肩膀,輕輕的回答。
听著風之焰的回答,水靈心中突然掠過一絲不安,莊姨的話突然冒了出來。
風之印之所以仇恨自己如此,也是因為自己導致了莊皇後的彘刑吧?
「焰,你可恨那些害你失去母親,得了重病的人?」
「怎麼突然問起這些?靈兒,那些事都過去了,莊皇後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現在想的只是怎樣照顧好我的靈兒,讓她不會對我失望。」風之焰沒有注意到水靈眼中的探究,揉揉懷中的人兒,溫柔的說道。
焰,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水靈默默的在心中說道。
月桂西沉,金烏東升,新的一天開始了。
颶風的百姓將迎來他們的新一任太子——風之名,也就是于妃剛過百歲的小皇子。
太子祭祀天地的大典定于十日後舉行,由風之焰全權負責。
十天,過得很快。
立太子,不僅要祭拜天地,還要到供奉祖宗牌位的太廟去告廟祭拜,還要拜社稷,拜皇上,接受百官和皇親們的朝賀,足足要折騰六天。
這一天,晴空萬里,是祭拜天地的第二天。
浩浩蕩蕩的隊伍朝颶風太廟緩緩而行。明黃色巨大旗幟迎風招展,風正淳坐在高高的步輦之上,在幾千名金甲護衛的保護下首當其沖星仔最前面,接著,是于妃抱著小太子坐在豪華溫暖的馬車中,旁邊是風之焰親自騎馬保護。在後面是眾皇子和文武百官。然後是一種嬪妃的馬車里面坐著的都是風正淳的妃子和眾皇子的嬪妃,當然,水靈也在其中。
禮炮齊鳴,鑼鼓喧天,行到太廟門口時,所有的聲音都沉寂下來,步輦停下來,風成淳神色莊嚴的走下來,望著紅毯鋪地的太廟甬道,通往黑森森肅穆的太廟大殿,心中不由升起一陣說不出的不安。
他很少來太廟祭祀,就是每年的大型祭祖活動他也會托病由風之印代為進入。說起來也有將近二十年了。上一次還是立風之印為太子之時。
轉眼已是二十年了,他回頭遙望已經下馬的風之焰,一聲黑色繡紫金龍的朝服,俊朗冷削的面龐,和自己是多麼想想。可是就這這幅容顏讓他二十年耿耿于懷,猶豫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時時刻刻縈繞著他讓他難以忘記那些不想記起的過往。
水靈跳下馬車,抬頭看一看莊嚴肅穆的太廟,冷森森的寒氣從里面發生出來,讓人油然而生敬佩。
她的目光微移,恰恰看到風正淳看向風之焰的眼神,那不是一個父親看兒子的眼神,這樣優秀俊朗的兒子,哪個父親不會由衷的喜愛,就是皇帝也不會例外吧。但是,風正淳的眼中除了防備,懷疑,好像更多的還有不安和憤恨。
沿著風正淳的目光,水靈投注到風之焰的身上,那樣挺拔如白楊的男子,寒風掀起他黑色的衣袍獵獵作響,他傲然挺立在一眾皇子之間,那樣的遺世獨立,卓爾不群。
禮炮轟鳴,三聲響過,風正淳抬步向太廟大殿走去。
後面浩浩蕩蕩的隊伍也在同一時間微微聳動。
「哈哈哈……」正當眾人似動未動的時候,突然一陣淒厲的笑聲從頭頂傳來,風正淳身子劇烈的一晃,差點摔倒在紅毯鋪就的地上。
他驚駭的抬頭向響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其他人也不約而同的向上望去。高高的太廟頂上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藍天為景,琉璃做地,一頭長長的墨發迎風舞動,相隔甚遠也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冰冷的殺氣。
水靈抬頭仰望,這殺氣里和著強烈的怨氣,就是她也感到巨大的沖擊。
清朗的天空驟然失色,仿佛一時間陰霾遮空般冷寂下來。
來人是誰,風之焰劍眉微蹙,為什麼他感到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