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市,山路。
「刺啦——」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里,汽車的輪胎與盤旋的山路發生劇烈地摩擦而產生的聲音就算是在山腳下面也可以听得清楚。[.]
「刺啦——」
第二聲摩擦聲想起。如果說那個人听的人是懂車的行家的話,就可以听出這兩個聲音並不是同一輛車發出來的。再接下來,那個人就可以想象出一系列故事。比如某輛豆腐坊的送貨車在和別人比賽啊,又比如是007邦德在玩一些警察抓小偷或者是小偷抓警察啊之類的。
不管有沒有那麼一個人,也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真正意義上正在飆車的兩個人都沒有那麼多的閑情逸致,甚至可以說是迷茫。久宇舞彌到現在都還不能夠確定後面開著車在追著他們跑的人究竟是誰。她的心里一下子就浮現出了好多可能性,雖然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誰,但是她從心底希望那個人不是言峰綺禮。
常言道,「怕什麼來什麼」。坐在後面那輛車用著熟練地漂移技巧追擊久宇舞彌的就是言峰綺禮。其實言峰綺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前面那輛愛麗斯菲爾的車。他只是在剛才的大橋上看見了愛麗斯菲爾和衛宮切嗣交換眼神的那一剎那,然後從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催促著他了解愛麗斯菲爾和衛宮切嗣之間的關系。綺禮非常地疑惑,他一直堅信自己和衛宮切嗣是同一種人,而想他們這樣的人不應該會出現愛麗斯菲爾這種雙方都從內心相信著對方的人。如果說衛宮切嗣最終可以找到自己的救贖的話,那麼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找到自己的救贖?
追逐的雙方依然在這條不算太寬的山路上疾馳著,也幸好是晚上所以才沒有踫到有路過的其他車輛。久宇舞彌早就已經放棄了在衛宮切嗣的新房休整的打算,現在正在一路奔向愛因茲貝倫的城堡,希望憑借那里的防御結界來阻擋住追擊者的步伐。
久宇舞彌越來越感覺追在自己身後就是言峰綺禮。明明是這麼刺激的追逐,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神經緊繃著,就算是久宇舞彌都開始有一些不痛不癢的失誤,車子也是不是地會擦到路邊的護欄。但是背後的那輛車卻完全沒有這種跡象。不管是久宇舞彌加速或者是故意減速撞擊對方,對方都能夠從容不迫地應對,也從來都沒有失誤,也沒有出彩的地方。對于各種狀況的處理就像是教科書一樣,循規蹈矩,從不出錯,也不想改變。
久宇舞彌沒能夠甩開言峰綺禮,言峰綺禮也沒能夠追上久宇舞彌。沒有經過多久,愛因茲貝倫城堡前的森林就呈現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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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這異常燦爛的煙花並不是由金屬燃燒而生成的,也不是為了慶祝什麼喜慶的事而燃放的。這比普通的煙花更加燦爛的爆炸,正是ride
厭倦了貓抓老鼠的游戲之後,使用了神威車輪全力不顧一切地撞向a
che
的方舟所遺留下來的痕跡。爆炸發生的地點就在大橋的正上方,而在大橋上觀看這一切韋伯卻沒有想到閃躲落下來的一些碎片。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王究竟怎麼樣了,那個黃金色的敵人有沒有被ride
所碾碎。
今天注定要讓韋伯失望了,黃金色的a
che
率先落在了大橋的橋面上,面帶不屑地看著前方。
就在韋伯的眼楮里面露出了失望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身影落在了他身前。不同于a
che
落得那麼輕巧自然,ride
撞擊橋面的沖擊力差點讓韋伯一坐在地上。
「王……」韋伯的話沒有說完,也無法說完。ride
現在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王。紅色的披風幾乎全部被摧毀,只剩下離肩膀最近的一點點還在那里隨風飄動。全身的概念武裝更是從紅色變成了了燒焦的黑色和塵埃的灰色,只有仔細去看才能夠看出一點點原本紅的底色。
看到了這一幕,韋伯知道,自己的王已經沒有了勝算。
ride
似乎也知道了這一點,他慢慢地從劍鞘中取出了寶劍,沒有轉過頭,直接對韋伯說道。
「韋伯,展示夢之所在是為王的任務。而見證夢的終焉,並將它永傳後世則是你為臣的任務。」
ride
開始了又一次的沖鋒。而這一次,是只有他一個人的沖鋒。ride
也知道自己幾乎沒有勝出的希望,但是依然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
「活下去,韋伯。見證這一切,把為王的生存方式,把伊斯坎達爾飛馳的英姿傳下去。」ride
一邊向前大踏步的邁進,一邊如此吼道。
「是!」韋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說出來的話依然輕得幾乎听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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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沖鋒必然是無果的,必然是悲壯的。ride
甚至沒有能夠到達一半的距離就被天之鎖鎖住了全身。
「——從夢中醒來了嗎,征服王?」a
che
如此問道。
「是啊,本次遠征,也讓我心潮澎湃了一回……」ride
如此回答。
「征服王,我隨時接受你的挑戰。」在這最後的時刻,a
che
賜予了ride
無上的褒獎——發自內心的溢美之情。
「唰。」一劍貫穿了胸膛,終結了這一切。ride
的此次遠征也就此宣告了終結。
不遠處,目不轉楮地把這一切印入眼上的韋伯可以斷言,這段沉重而漫長的時間直可匹敵他的一生。
黃金的a
che
用殘忍的血色雙眸凝視著韋伯,慢慢近身而來。決不能移開眼神。雖然身體因恐懼而動彈不得,但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只要移開眼神,命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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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渾身瑟瑟發抖,但卻堅定地正視著自己的少年面前,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問道。
「小子,你是ride
的maste
嗎?」
本以為被恐懼所攝的喉嚨是不可能出聲的,但被問到與「他」的關系時,僵硬的束縛卻瞬間解開了。韋伯搖了搖頭,用嘶啞的嗓音答道。
「不。我是——那個人的臣下。」
「嗯?」
che
眯起眼楮,從頭到腳把韋伯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他身上並沒有發出令咒的氣息。
「——這樣啊。但是小子,如果你是真正的忠臣,不是應當為死去的王報仇嗎?」
對于第二個問題,韋伯也以平靜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吐露真心。
「……如果向你挑戰,我就會死。」
「那當然。」
「我不能那樣做。王下過命令,要我‘活下去’。」
是的——他不能死。只要王最後的遺言仍在胸中回響,韋伯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從這走投無路的窘境中月兌身。就算敵人的se
vant就在眼前,自己又沒有任何防身之術,情況絕望到萬事休矣的地步——但他決不能放棄。決不能踐踏當時的誓言。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此刻的韋伯所受的煎熬比起認命的達觀還要殘酷而痛苦得多。
面對著無可逃避的死亡,少年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但那倔強的眼神卻訴說著自己的不屈。吉爾伽美什默默地俯視著他那贏弱的身軀,輕輕點了點頭。
「忠道,乃大義所在。不要給他的努力蒙羞。」
對方不是maste
,而是個人畜無害的雜種。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出手了。這是身為王者的決定。
黃金的英靈扭轉腳跟,飄然而去。韋伯只能默默地目送他遠去。直至那身影從視野中完全消失,涼風拂過河面,將緊繃已久的戰場空氣一掃而光之後,少年才終于意識到自己被獨自留在了靜夜中,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存活下來的這一奇跡,讓他的膝蓋再次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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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改變心意之前,確實是打算殺了韋伯的。那如同呼吸一般理所當然的殺氣,已在無言間宣告了這一事實。如果韋伯移開視線,癱軟在地或在答話時稍有猶豫的話,他早已被殺了。
雖說只是保住了一條小命,但這也是英雄王對他的一種肯定。敢于直面恐懼,而能保住一條性命,這本身就是一場戰斗,一個勝利。是韋伯•維爾維特首次獨力出戰所贏取的戰果。
這是場難看而微不足道的戰斗,與英勇壯烈扯不上任何關系。既沒能讓誰屈服,也沒能奪取到什麼。他從困境中活了下來,僅此而已。
但韋伯還是很高興,並以此為榮。在那種時候,那種情況下能得到那種出乎意料的結果。個中的寶貴之處,只有韋伯才能體會。不管在旁人看來怎樣失態,他也沒有為此羞愧的理由。
他遵守了王的命令。見證了一切,並活了下來。
這場戰斗只屬于他自己。雖然他獨自地闖過了難關,但卻沒有人發覺到這一點,也沒有人來表揚他。
但這一事實殘酷嗎——不,決不。
論褒獎的話語,剛才他已經得到了。世間最偉大的王已經認可了他,擢用了他,把他列為了臣下中的一員。
僅僅是把事情的先後順序顛倒過來而已。
他已經連遙遠未來的褒獎都一並獲得了。只要用盡余生,取得與褒獎相稱的勛功就可以了。
是的。那個時候,正因為有了那句話——他已經不再孤獨了。
理解到這一點的瞬間,他作為一介少年的歲月結束了。
然後他第一次知道,淚水有時候,是可以在與屈辱和後悔無緣的情況下奪眶而出的。
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大橋上,韋伯•維爾維特俯視著漆黑的河面,任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臉頰。
那是滾燙而清涼的、男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