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還是一片漆黑,可接天峰上已經天光大亮了。站在洞府前的岩石上,晨風卷著霧氣從腳邊飄過,悠然而生凌雲之意。遠遠望去,數座山峰在翻涌的雲海中忽隱忽現,如同茫茫大海中的小島一般。在東方極遠的天邊,有雲一線,漸漸透出幾分紅意,須臾,紅光大放,頃刻間又幻化為斑斕五彩。一輪紅日緩緩升起,赤紅如丹朱,下有紅光承托搖曳。
雖不是初次在接天峰上看日出,面對著眼前的瑰麗奇景,楚寒仍有目眩神迷之感。回首見老道也望著遠處的雲海紅日感慨道︰「這將是我最後一次在接天峰上看日出了。」
「師傅,都說飛升要度劫,到底度的是什麼劫呢?」楚寒有意引開話題。
「我也未曾親見別人度劫,不過,從典籍中看,一般天劫分三重︰第一重,心魔劫為心魔蝕魂;第二重,陰煞劫為陰煞侵體;第三重,天雷劫為天雷轟頂。要知道,成仙是逆天之事,必遭鬼神所忌,這三重天劫絕不好過,稍一不慎,將會形神俱滅,永不超生。」
正說著,已經放亮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滾滾地雲霧籠罩著接天峰頂。老道臉色一變,對楚寒說道︰「寒兒,你且退到百步之外,天劫就要到了。」楚寒依言退後。
老道盤膝坐下,運起天心訣,一片淡淡的白色光華把他籠罩其中。這時,雲霧慢慢集中越積越厚,最後成為墨黑色,緩緩聚集到道人頭頂數十丈的高空中。劫雲滾滾而動,其中隱隱閃爍著青白色的電光。整個接天峰上听不到一絲蟲鳴鳥叫,一切生物都屈服在這天地之威面前。
忽然,狂風大作,劫雲中傳來尖銳的厲嘯聲,如百鬼夜哭,群魔亂舞。楚寒心神一震,胸口發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里抓撓一般。趕緊運起天心訣,一個周天下來,心中漸漸恢復清明。楚寒暗呼厲害,這天劫才開始就有這般威力。
再看首當其沖的老道,手捏法訣,安若磐石,一絲祥和的微笑掛在臉上。這時風漸漸小了,鬼哭聲逐漸遠去,遠遠傳來縹緲的仙樂聲,若隱若現,讓人忍不住側耳傾听。聲音漸漸高起,卻依然纏綿柔和,其中夾雜著婬聲浪語,讓人听了直癢到骨子里。老道神情轉為凝重,口中默念清心咒。而此時聲音卻又是一變,似乎至親之人在耳邊輕輕呼喚,又似愛人在輕輕嘆息,聲音直入靈魂的最深處。老道臉上漸漸滲出汗珠,身上光華忽明忽暗。忽听老道口誦真言,高喝一聲︰「叱!」身上光華猝然綻放,映得楚寒眼楮都有些發疼。而滿天的聲音也隨著這一聲高喝消失。
楚寒這才發現自己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想起師傅說自己境界不夠,當時並不在意,可看了師傅的心魔劫才意識到不足之處。遠隔百步,又非應劫之人,卻差點被迷失了神智,自己的心性修為差得遠呢。
第一重心魔劫過去,接天峰上暫時平靜下來。但空氣中的壓力越來越重,花草樹木都向地面倒伏下去,馴服在天威之下。黑色的劫雲滾動,一片灰白的霧氣緩緩飄落,把老道整個裹了進去,正是陰煞之氣。隨著陰煞氣的出現,周圍的溫度突然下降,地面也結上了霜花。以楚寒的修為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陰煞之氣仿佛有靈性一般,圍著老道旋轉試探。老道全力運起天心訣,護體光華熠熠生輝,不給霧氣一絲可乘之機。陰煞之氣憤怒了,越轉越快,並伴著淒厲的尖叫聲硬向老道沖去。老道壓力大增,霧氣如刀一般,旋轉一周,就把護體靈光削去幾分。由于陰煞氣的隔絕,老道無法從外界吸收靈氣補充,只能憑借著深厚的修為竭力抵擋陰煞的侵襲。半個時辰過去,老道的護體靈光越來越弱,陰煞之氣眼看就要貼到身上了。這時,劫雲中一聲霹靂震響,煞霧消散,露出臉色蒼白的道人來。老道暗道一聲︰好險。趕忙抓緊時間瞑目調息,全力恢復受損的功力。
楚寒遠遠看到師傅臉色蒼白,心知剛才的陰煞劫令師傅損失不小。這三重天劫一重比一重難度,這天雷劫恐怕師傅危險了。可是自己的修為遠不如師傅,能幫上什麼忙呢?黑色劫雲涌動,漸漸變成暗紅色,中間隱隱傳出滾滾悶雷聲。眼看著天雷劫就要降下,老道的臉色還沒恢復正常,楚寒心下焦慮不已。忽然他感到頭上的天心匕隨著雷聲顫動不已,靈機一動。天心匕來頭不小,又蘊含著巨大的能量,或許它可以對抗天雷劫。
楚寒拔下天心匕說道︰「好寶貝,這回可全看你的了,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天心匕一陣顫鳴,好似回答一般。楚寒真氣催運,天心匕一聲長鳴,發出五尺長的劍芒。楚寒一愣,劍芒怎麼多了兩尺?不及多想,快步走近老道。
雷聲越來越密,劫雲忽然快速旋轉起來,如同龍卷風一樣,漩渦的中心越拉越長,一道水桶粗的電光伴著霹靂向老道迎頭轟去。楚寒不及多想,把天心訣運到極限,飛身躍起,天心匕前指,向天雷迎了上去。一聲巨響,楚寒只覺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耳中嗡嗡作響,一股沛然莫測的大力通過天心匕向自己涌來。楚寒被天雷擊飛出十幾丈遠,大口的鮮血噴出來,全身經脈都要斷裂了一般,一時間再也無法動彈。而手中的天心匕吸收了雷電的能量閃出紫色的光芒,發出一陣陣歡鳴。
經過這一阻攔,天雷只剩下手臂粗,依然向老道劈去。老道忽然張開雙目,天心訣第十二層心法運到極至,雙手上揚,一道白色光柱迎向天雷。轟然巨響,地上被轟開了一個直徑十數丈,兩丈深的大坑。老道嘴角掛著幾縷血絲,衣衫襤褸,發髻散亂的坐于坑中。
雲消霧散,空中一道金光照在老道身上。老道身上也散發出金色光芒,漸漸升入空中。老道回首看了地上的楚寒一眼,悠然的聲音飄下︰「上體天心,下察萬物,隨心而動,率性而行。」身影漸漸透明化為點點金星升入天空。遠遠的天空中傳來仙樂奏鳴,人語歡笑聲,終至不可听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