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緊急報警裝置根本不是一把開關,而是一個安裝在雷達屏幕桌子右上角的一個按鈕.沒有人記得這個按鈕是什麼時候安裝上去的,當然要按動它那是非同小可的,除非雷達值班員認定情況十分緊急或接到指揮官的命令.這個報警裝置控制著這個海空站的4台警報器,相信當它們一齊起晌來時,10公里之外都可以听見這種刺耳的尖叫聲.
為了安全,防止誤操作或不小心觸動了它,這個緊急報警裝置按鈕上面裝上了一個保護罩.要想按動這個按鈕必須先打開保護罩.空軍中尉尼雷爾.巴迪,就象其他值班參謀一樣,也經常練習這種緊急報警程序,他的動作還算快,打開玻璃罩按下按鈕通常只需要2至3秒時間.但在發生緊急情況時,這段時間就不算短了,而且是很長的.因為信號必須記錄下來才能輸出去,這個過程還需要4秒時間.記錄信號的是一盤高密度的二氧化鉻磁帶,據說是應情報安全部門的要求而裝上去的,以便于事後核查.為了防止磁帶因受潮變質,二氧化鉻磁帶每周由專人負責更換一次,磁帶盒上有一個厚厚的金屬盤來控制時間,這個金屬盤又通過一個復雜但很小而輕的機械伺服裝置使自己與磁帶轉動同步.這樣,在磁帶記錄下信號的千分之一秒內,金屬盤就會將經過記錄的信號變成電流送出去,4個警報器就會一起叫起來.
雷達控制室當然是海空站中重要的部門,它監視著空中和海面上的任何異樣的風吹草動.那高高的,日夜不停的旋轉著的矩形天線使人望而生畏,但沒有人想到這樣一個事實,當警報器晌起時,應該發生的事在7秒鐘以前己經開始發生了,說不定許多人會因此而喪命的.
雷達控制室的設備大部份都來自洛克希勒公司,這是一項保密性很高的工程,當然軍隊支出的費用一定相當可觀,但這錢也未必好拿,作為制造和安裝者,該公司每年都要派出工程師和技術人員回訪一至二次,以便于維修和更新部份零仵.據說期限是10年.
巴迪中尉奉命執行8個月的雷達控制室的值班任務,在他每一次交班時簽注下控制室記錄報告時,他的第一個念頭是:
":這到底有沒有用呢?":
海空站新到的指揮官柯里爾.斯登.菲里本茨中校,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個猶太佬,望希特勒保佑他全家.上前天曾對他說過":珍珠港為什麼會毫無防備的被日本人偷襲?2000多名官兵莫明其妙地就送了命,還有那麼多的軍艦和飛機被炸毀?你還記得嗎?假如雷達兵的報告被重視,那將會怎麼樣呢?當然,不能說早就有備而來的日本人會遭到迎頭痛擊,但至少他們不會輕易得手,我們也會少死很多兄弟,會減少許多損失的.所以,當緊急情況出現時,你們應及時按下報警開關.":
巴迪中尉接受了這種解釋,在過去的三年中,他一直關注著太平洋戰場,他也曾听說過這位新上司的功績,擊落過30架敵機的王牌飛行員.他也激動的打過報告,請調到太平洋戰區,但無一例外均被拒絕了.他甚至希望德國人或者日本人再來偷襲一次,他好按下他心中老是惦念著的那個玻璃罩內的紅色按鈕,他己經準備好隨時按下它.
但是這個紅色按鈕從來沒有被按下去過,那怕在整個戰爭期內都是如此.現在戰爭己經結束了,要按下它更沒有希望了.看來,它永遠也不會被人觸動了.
巴迪中尉嘴角邊叼著一只香煙,這支香煙暫時還沒有被點燃.香煙有害于健康,這道理他懂.他也很想少抽點煙,但是這一點很難做到.尤其是他坐在控制桌邊,兩眼盯住那只紅色按鈕時,這一點要做到就更難了.
他用手輕輕地撫模著那個報警按鈕外的光滑的玻璃罩,沒有理由希望今天或將來的某一天會用到這個開關.不用它也好,因為他還記得,在兩年前的一天,那時這個按鈕外面還沒有裝上保護罩,一名過于勤快的值班參謀在打掃控制台桌面灰塵時,不小心踫晌了它,其效果相當驚人,可以稱為天下大亂而一點也不過.從此以後,這個紅色按鈕就被困在這個透明的玻璃罩子中了.
象平常一樣,菲里本茨中校早早地就起了床,這是在戰爭期間養成的習慣.在‘企業號‘上的航空隊中起碼有一多半人是這樣的.不僅是飛行員,還有不少的地勤人員.也不只是航空隊的官兵,也有艦上其它部門的官兵,有時甚至還會看見艦長,參謀,輪機長,等人.只要不是刮大風和下雨或起飛作戰,晨練總是少不了的.這不是強迫性的,條例上也沒有規定,這完全是自發的.如果硬要找一個帶頭的人,罪魁禍首就是航空隊的總指揮官科斯派爾上校大人,誰叫他會中國功夫呢!實踐證明,這種功夫對付日本人相當行之有效,既能救命,又能健身,何樂而不為之呢?何況教練又是免費的,不過是少睡一會罷了!時間一長,早起的習慣也就日積月累慢慢養成了.
中校站在防波堤上,防波堤寬約3米,有多高不知道,因為它的下部淹沒在海水中,但它的上部卻高出水面約4米.基本上能抗住風浪.防波堤象是人伸出的兩條手臂,也象是一個椅圈,將一大片水域圍了起來,這部份水域當然就相對比較平靜.海空站所屬的一支小艦隊此刻就錨停在這片水域中.
說是小艦隊,其實也真正的小.它只有一艘排水量5000噸左右的老式輕巡洋艦:兩艘1600噸的驅逐艦,有一小隊魚雷快艇總數5艘:4艘300噸左右的近海巡邏艇.甚至還有一條挖泥船,3艘駁船.這便是這個海空站的全部水面艦支.中校估計,有關部門根本不指望用它們來打仗,最多就是追追走私船,在領海內悠轉幾圈,以表示美利堅合眾國的領海是有守衛者的,盡管這個守衛者是只地地道道的紙老虎,但它確實是存在的.這就夠了!指揮這支小艦隊的是查爾斯.麥克維中校.這位先生曾光榮地將裝有u235的原子彈核心部仵送往甚提尼安島,他曾經是重巡洋艦‘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艦長,他剛剛擺月兌了軍事法庭的審判.實際上在二戰中,美軍損失的艦船不少,大到航空母艦,戰列艦,小到魚雷快艇.巡邏炮艇等都有,一個多世紀以來,在美國海軍中還沒有任何一位艦長因軍艦沉沒而受到軍法審判,這位中校算是首開先河的第一例.麥克維中校被指控為:
(1)沒有進行‘之‘字形反潛航行,從而違反了戰艦在戰時航行的安全條例.
(2)未能在軍艦沉沒時及時下達棄艦命令.
這些指控如果成立,麥克維中校的麻煩就大了.當海軍把擊沉‘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日本潛艇艇長橋本中佐帶到華盛頓來為此案仵作證時,橋本指出,無論這艘重巡洋艦如何機動,都逃不掉被擊沉的命運,因為它離日本潛艇太近了.麥克維中校的第一項罪名不成立.而第二項指控則可免于起訴.但總要找出一個為此應負責的人,因而有4名軍官被起訴了.他們是菲律賓海域代理司令及其作戰官,萊特港代理主任及其作戰官.他們的罪名是:
":由于玩忽職守,未能向上級報告這艘重巡洋艦並未抵達港口.":
這種指責是可笑而毫無道理的.也是不公平的.事實上,海軍部曾明文規定,各港口主任和區域性海軍司令,不得報告和過問軍艦到港的日期和具體時間.而且‘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是隸屬于太平洋艦隊,這艘軍艦的行蹤他們根本無權過問,更不知道在提尼安島卸完貨的重巡洋艦會向菲律賓的萊特港駛來.從來也沒有人通知過他們.這樣的指控太過份了.海軍上將尼米茲覺得這實在太荒唐,下令撒消了一切起訴.但為了避開新聞界的責難和不依不饒的遇難者家屬,尼米茲打發麥克維中校到這個海空站來,擔任這支小艦隊的指揮官,暫避風頭.
最令本茨中校奇怪的是,海空站的指揮官不是老資格的麥克維中校而是任令了他這個剛晉升為中校的飛行員.對于水面艦支的戰斗,本茨中校倒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一竅不通的.所謂‘隔行休貪利‘,中校指揮官決定,以後對這支小艦隊還是少發言為妙,以免出洋象,放手讓麥克維中校去指揮,總比自己什麼都不懂要好.自己專心搞好自己的航空隊就行.在這方面自己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駕輕就熟的行家里手,開玩笑!跟了科爾那麼久,看都看會了.這個海空站別看艦隊不怎麼樣,可它的空中力量卻不容小視,其規模與珍珠港的海軍陸戰隊的埃瓦機場不相上下.有一個對空警戒雷達站,一個塔台指揮中心,有3條長1500米,寬30米的水泥跑道,有一個中隊6個小隊共32架‘tbm復仇者式‘魚雷攻擊機:一個中隊28架‘無畏式‘改進型改沖轟炸機:14架‘卡達林納式‘水上飛機:11架‘b一17‘空中堡壘:外加35架f4u‘海盜式‘戰斗機:甚至還有由3架道格拉斯c一47型運輸機改裝的救護機.零零總總共計120余架飛機,說起來算是有模有樣的了.
本茨中校己上任3天了,該看的他都看了,該了解的也大至了解得差不多了.從表面上看,這個海空站是規範的,各項制度,條令,規定也都制定得很完善,也符合實際情況,執行得中規中矩,至少現在來看是無可挑剔的.向他交接的那位48歲的海軍中校曾經也是一名飛行員,但如今己被疾病搞垮了身體,再也上不了天.看得出,管理這個海空站他還是盡心盡力了的.但無奈的是,嚴重的肝病使他無法再在這個崗位上呆下去,望看老中校那骨瘦如柴,佝僂著身子,提著簡單的行李鑽進送他離開的汽車的樣子,新到的指揮官不禁為他的前任感到難過.本茨中校知道,肝癌是根本無法治愈的,留給這位中校的時間實在是不太多了,既然上帝要召他回去,那是誰也攔不住的,真是個盡職盡心的可憐的好軍官啊!
本茨中校是在11月29日離開‘企業號‘的.2天前,他的朋友科斯派爾上校奉令返回華盛頓海軍部去了.29日那天,他同時收到了他的晉升令和調令,他由海軍少校晉升為海軍中校,但同時調他到這個海空站來擔任指揮官.小本茨本想等科爾返回‘企業號‘後他再去上任,或者休一個假也行.但命令卻很急迫,一切都要他上任後再說.軍令難違哪!第二天小本茨就匆匆地離開了‘企業號‘,為他送行的朋友如考夫特,蓋伊,麥克等都在,唯獨少了他最好的朋友科爾,弄得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小本茨只知道麥克是鐵了心死活要退役的,原因是,他那在泛美航空公司當機長的哥哥給他謀到了一份年薪3萬多美元的民航飛行員合同.3萬元的年薪可不是小數,也就是說,麥克少校只要月兌下軍裝,撕去肩章,握‘俯沖者式‘轟炸機操縱桿的手,改為握民航機的飛行方向盤,那麼一年半以後,麥克先生自己就有能力購買一架格魯曼公司生產的f4f‘野貓‘戰斗機.當然前提是這一年多的時間內,少校先生得勒緊褲帶,不吃不喝少消費,甚至不消費,靠陽光,水份和空氣生活.才辦得到,可以肯定這是不可能的.盡菅如此,這份高薪合同還是使人羨慕且咋舌不己.美**隊中士兵和軍官們的待遇不薄,甚至稱得上優厚.但要掙夠買一架‘野貓‘的錢決非易事,這足使一名少校干上好幾年甚至10多年.至于士兵們要的時間就更多了.無怪乎麥克堅決要退役,沒人會跟錢過不去.這是小本茨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後不久,蓋伊也晉升為中校,並被派到航空母艦‘薩拉托加號‘上擔任飛行隊的參謀長官.而考夫特也接到返回華盛頓到海軍作戰部報到的通知,他不僅帶走了自己的一切私人物品,還順便帶走了科斯派爾上校的簡單行李,黃林再也沒能返回‘企業號‘.
小本茨原本也打算退役,他那開雜貨店的母親認識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闊佬.一位農藥公司的老板,在得知小本茨是擊落30架敵機的戰斗機飛行員後,同意租賃一架大飛機給他,這架飛機是專門噴灑農藥的,條仵是,小本茨噴灑的農藥必須是他們公司生產的.這根本算不上什麼條仵.退役後照樣可以在天上飛,只不過不是與德國人或日本人在天上玩命,而是掙錢,是作生意.小本茨一度為之心動,當然,灑農藥的飛機無法與戰斗機相提並論,肯定是沒那麼過癮的.小本想讓黃林幫他拿拿主意,不料,未等到好朋友返回‘企業號‘,倒等來了一紙調令.
可以肯定的是,在這之前,本茨中校從來沒听說過什麼巴納納河海空站,官方代號是nas.不過在1962年以後,它就叫住帕特里克空軍基地了,當然規模也比現在大得多.這個海空站在邁阿密以南,面臨大西洋,弗洛里達州本來就是美國南部州,首府邁阿密更是靠南,因此巴納納河海空站算是南方之南了.本茨中校站在防波堤上,他面前就是大西洋,在他的右邊是墨西哥灣,在正前方的水天相接的某處應該是北冰洋了.這里是一片和平安詳的淨土,無論外面的戰爭打得如何翻江倒海,一點也波及不到這里.巴納納河海空站的官兵們常說,這里是被戰爭遺忘了的角落,是上帝要使這里安靜的.他們根本不相信那些戴著寬邊草帽的墨西哥人,會騎著他們用來放羊的馬,跨過墨西哥灣來進攻海空站.唯一一次發生的‘侵略‘行為,是墨西哥的一艘漁船,這位船長太過于專注追逐魚群了,以至于侵入美國領海8海里而混然不知.巡邏艇扣下了這艘魚船,但你能拿墨西哥漁民怎麼辦呢?何況他們不是有意的!最後還是只好放走了這艘船,戰利品是從船上繳獲的400公斤海魚.官兵們沒有興趣吃海魚,結果這批魚又被倒回了大海,只不過它們都臭了,因為從俘獲它們到它們又回到大海,己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什麼魚能在沒有水的情況下能堅持那麼久.因為此事,巡邏艇上的水兵被飛行員們嘲笑了很長一段時間,弄得他們很沒面子.
促使本茨中校到巴納納河海空站來除了軍令外,還有一個非常私人的原因.這個海室空站距邁阿密只有60公里,而從邁阿密乘坐火車到卡拉維拉爾艦載飛行員訓練基地只需4個小時.當然到彭薩科姆鎮上的‘月光酒吧‘也只需要相同的時間.也就是說,休一天假當天就可以打來回,這肯定是很方便的.達拉莎己經在那個小鎮上等了自己5年了.再叫一個年青姑娘這麼等下去,自己還算是男人嗎?
本茨中校在海空站也還是有熟習的人的,上任第一天他就遇到了查克.泰勒上尉,上尉是黃林和本茨中校在卡拉維拉爾艦載飛行員訓練基地的同期學友,與蓋伊一個大隊,是魚雷機攻擊大隊的飛行學員,能在這個海空站相逢,雙方都很高興.甫一見面,泰勒上尉就大肆埋怨上帝極不公平,瞧瞧吧!本茨己是中校,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科爾己是上校,說不定馬上就會晉升成將軍.而蓋伊很可能也是中校了而自己呢?自打畢業後被分配到這里,6年了!連日本飛機的毛也沒有見到過一根,除了巡邏還是巡邏,飛機上的機槍都快生銹了,至今還是一個魚雷攻擊機隊的小隊長而巳,混到現在才是上尉.這差距也太大了點,這不是上帝偏心眼又是什麼?本茨中校只好連聲安慰他,並表示了對他能一槍未放地渡過整個戰爭期,不用與德國人和日本人拼命,雖說晉升慢了一點,但其安全系數太大的不公正處境而深表同情.
盡菅表面上看來,這個叫巴納納河的海空站一切都還不錯,但作為最高指揮官的本茨中校心中實在沒底.艦隊自不必說了,憑那幾條破軍艦,不管麥克維中校本事再大,想來也干不出什麼大名堂來.倒是航空隊得多花心血才行.否則丟的就是自己的臉了.本茨中校根本不知道這些飛行員們本領到底有多高,反正都沒有打過仗.千萬別看擋案上記著,某某飛行時間300小時,某某560小時,某某780小時查克.泰勒上尉甚至高達1020小時,但本茨中校心中清楚,沒上過戰場,沒經過血與火的考驗,飛行時間再長也是只萊鳥.他決定要親自考察一下這批菜鳥級飛行員的空中本事,那就從熟習的人開始吧!他安排了泰勒上尉的第19魚雷攻擊機小分隊進行一實模擬訓練.他將不露聲色的對這個小分隊發起攻擊,看看他們的警覺性和反擊能力如何.本茨中校沒有料到,他的這一安排卻釀成了美國海軍史上最離奇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