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變故使得劉府瞬間了亂了一下,大家都聚在了外面。院子里,余滄海一臉紫紅之色,顯然被氣的不輕。他先是被令狐信削了面子,如今又有人當眾把他的弟子扔了出來,還什麼向後平沙落雁式,這簡直是當面抽他臉啊。
「是誰?有種給我滾出來!」
余滄海如發瘋般的在院子里大喊,看的幾位掌門都是微微皺眉,這余滄海實在是混蛋,如此大喊大叫,也太丟一派掌門之臉了吧。
後面,岳不群狠狠的瞪了令狐信一眼,顯然他覺得余滄海這樣子是被令狐信給氣的,弄得令狐信訕笑不已。他眼中偷偷的打量著四周,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那是一個打扮很是邋遢的駝背,在令狐信看來,此人應該就是林平之了。
令狐信饒有興趣的盯著他,而林平之呢?則一臉仇恨的盯著場內的余滄海,那樣子好似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般。只是,余滄海是什麼人?那可是一派掌門啊,其修為怎能低了,被人盯著這麼長時間,自然發現了。
場內,余滄海身形閃動,一下子就把林平之從人群中抓了出來,扔在地上,狠狠的喝道︰「小駝背,你是誰?」
‘難道是他?’塞北名駝木高峰的大名在場眾人哪有不知道的,只是其在塞外出沒,極少涉足中原,又跟五岳劍派沒什麼交情,怎會來參與劉正風的金盆洗手之會?但若不是他,武林中又哪有第二個相貌如此丑陋的駝子?
大廳上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余滄海而射向那駝子,好幾個熟知武林情事的年長之人都驚噫出聲。劉正風搶上前去,深深一揖,說道︰「不知尊駕光臨,有失禮數,當真得罪了。」
令狐信听了暗笑,這小子哪是什麼塞北名駝,不就是林平之那臭小子嗎?
林平之深恐被人認出,一直低頭兜身,縮在廳角落里,若不是余滄海抓出來,誰也不會注意到他。這時眾人目光突然齊集,林平之登時大為窘迫,忙站起向劉正風還禮,說道︰「不敢,不敢!」
劉正風知道木高峰是塞北人士,但眼前此人說的卻是南方口音,年歲相差甚遠,不由得起疑,但素知木高峰行事神出鬼沒,不可以常理測度,仍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劉正風,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林平之此時哪里敢說出自己的姓名,囁嚅了幾句,一時不答。劉正風道︰「閣下跟木大俠……」這話卻是讓林平之靈機一動︰「我姓‘林’,拆了開來,不妨只用一半,便冒充姓‘木’好了。」隨口道︰「在下姓木。」
劉正風道︰「木先生光臨衡山,劉某當真是臉上貼金。不知閣下跟‘塞北明駝’木大俠如何稱呼?」他看林平之年歲甚輕,同時臉上那些膏藥,顯是在故意掩飾本來面貌,決不是那成名已數十年的「塞北明駝」木高峰。
此時眾人也看出來了,要這人真是木高峰,哪里會如此容易就讓余滄海抓了出來,還擲在地上,這對武林中人可是大辱啊,要不是剛才余滄海受了屈辱,恐怕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只是,林平之哪里听過什麼「塞北明駝木大俠」的名字,但听得劉正風語氣之中對那姓木之人甚是尊敬,而余滄海在旁側目而視,神情不善,自己但須稍露行跡,只怕立時便會斃于他的掌下,此刻情勢緊迫,只好隨口敷衍搪塞,說道︰「塞北明駝木大俠嗎?那是……那是在下的長輩。」他想那人既有「大俠」之稱,當然可以說是「長輩」。
余滄海眼見廳上更無別個異樣之人,料想弟子受辱,定是此人下的手,倘若塞北明駝木高峰親來,雖然頗有忌憚,卻也不懼,這人不過是木高峰的子佷,更加不放在心上,是他先來向青城派生事,豈能白白的咽下這口氣去?當即冷冷的道︰「青城派和塞北木先生素無瓜葛,不知甚麼地方開罪了閣下?」
林平之和余滄海面對面的站著,想起這些日子來家破人散,父母被擒,迄今不知生死,全是因這余滄海而起,雖知他武功高過自己百倍,但胸口熱血上涌,忍不住便要拔出兵刃向他刺去。然而這些日來多歷憂患,已非復當日福州府那個斗雞走馬的紈褲少年,當下強抑怒火,說道︰「青城派好事多為,木大俠路見不平,自要伸手。他老人家古道熱腸,最愛鋤強扶弱,又何必管你開罪不開罪于他?」
眾人一听不由好笑,塞北名駝木高峰武功雖強,但其人趨炎附勢,不顧信義,人品極其低下,這「木大俠」三字,實在是惹人笑話。
劉正風身為主人家,自然怕余滄海暴起傷人,當即笑道︰「余觀主,木兄,兩位既來到舍下,都是在下的貴客,便請瞧著劉某的薄面,大家喝杯和氣酒,來人哪,酒來!」
家丁們轟聲答應,斟上酒來。余滄海對面前這年輕駝子雖不放在眼里,然而想到江湖上傳說木高峰的種種陰毒無賴事跡,倒也不敢貿然破臉,見劉府家丁斟上酒家,卻不出手去接,要看對方如何行動。
而林平之是又恨又怕,但畢竟憤慨之情佔了上風,尋思︰「說不定此刻我爹媽已遭這矮道人的毒手,我寧可被你一掌斃于當場,也決不能跟你共飲。」目光中盡是怒火,瞪視余滄海,也不伸手去取酒杯,他本來還想辱罵幾句,畢竟懾于對方之威,不敢罵出聲來。
余滄海見他對自己滿是敵意,怒氣上沖,一伸手,便施展擒拿法抓住了他手腕,說道︰「好!好!好!沖著劉三爺的金面,誰都不能在劉府上無禮。木兄弟,咱們親近親近。」
林平之用力一掙,沒能掙月兌,听得他最後一個「近」字一出口,只覺手腕上一陣劇痛,腕骨格格作響,似乎立即便會給他捏得粉碎。余滄海凝力不發,要逼迫林平之討饒。哪知林平之對他心懷深仇大恨,腕上雖痛入骨髓,卻哼也沒哼一聲。
劉正風站在一旁,眼見他額頭黃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滲將出來,但臉上神色傲然,絲毫不屈,對這青年人的硬氣倒也有些佩服,說道︰「余觀主!」
正想打圓場和解,忽听得一個尖銳的聲音說道︰「余觀主,怎地興致這麼好,欺侮起木高峰的孫子來著?」
眾人一齊轉頭,只見廳口站著一個肥肥胖胖的駝子,這人臉上生滿了白瘢,卻又東一塊西一塊的都是黑記,再加上一個高高隆起的駝背,實是古怪丑陋之極。廳上眾人大都沒見過木高峰的廬山真面,這時听他自報姓名,又見到這副怪相,無不聳然動容。這駝子身材臃腫,行動卻敏捷無倫,眾人只眼楮一花,見這駝子已欺到了林平之身邊,在他肩頭拍了拍,說道︰「好孫子,乖孫兒,你給爺爺大吹大擂,說甚麼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爺爺听在耳里,可受用得很哪!」
說著又在他肩頭拍了一下。他第一次拍肩,林平之只感全身劇震,余滄海手臂上也是一熱,險些便放開了手,但隨即又運功力,牢牢抓住。木高峰一拍沒將余滄海的五指震月兌,一面跟林平之說話,一面潛運內力,就要再次拍在他肩頭之時,然此時變故再生,眼前突然一花,駝子知道有人偷襲,馬上放開林平之向後閃去,那邊余滄海也是如此,卻是令狐信看不下去出手偷襲,使得兩人不得不撒手,而他自己則上前拉住林平之,退到岳不群身旁。
林平之眼前一黑,喉頭發甜,一口鮮血涌到了嘴里。他強自忍住,骨嘟一聲,將鮮血吞入了月復中,待他要看清救自己之人時,卻听到一聲朗聲︰「兩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輩,如此對付一個小輩,不覺太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