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時間,兩千零六年十一月一曰晚。
龍過海和方凌築乘搭同一班班機抵達倫敦。
飛龍集團在歐洲的分公司立刻聞風而動,在沒有任何人提前通知的情況下,位于德國的分公司高層全體提前飛到倫敦,來為龍過海接機。
出機場的時候,龍過海當時戴著墨鏡,在飛龍集團分公司高層的簇擁之下,離開了機場。當時,龍過海的腦中一片恍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方凌築所乘搭的的士,就跟著他的車輛的身後。
此時,龍天翔的遺體已經由飛龍集團分公司的人,送到了一家華人開的殯儀館,身上穿上了正式的禮服。
抵達殯儀館之後,龍過海首先到殯儀間看了他哥哥的遺體。
躺在黑色棺材里的龍天翔,神情看上去很疲憊,因為流太多的淚水的關系,所以臉上稍稍有些浮腫。他看上去更像是因為哭得太累而睡著,而不像是已經離開了人世。
龍過海站在棺材邊,只看了龍天翔一眼,便好像觸電般別過頭去。在來的飛機上,他的眼淚已經流干了,在這個時候他已經哭不出來了,只能是身子一陣一陣地顫抖。
「龍總,你太累了,還是先找個地方睡一下吧。」分公司的人說道。
「不。」龍過海用手抓著自己的額頭,靠在牆壁站了一陣之後,問道,「凌小姐在哪里?」
「凌小姐本來一直坐在這里,不願意離開。後來她太累了,睡著了,我們才把她送到經理室去休息了。」
「帶我去見她。」
三分鐘後,龍過海來到經理室,看到正躺在沙發上沉睡著的凌夢蝶。
「你們都走吧。」龍過海回頭對分公司的人說了一句,然後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
此時此刻,龍過海心亂如麻,他無法想象他的哥哥為什麼會突然自殺,他完全無法相信這個竟然真的是現實。
過了一會,凌夢蝶從沙發上醒了過來,當她看到龍過海就坐在身邊的時候,她緩緩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然後靠著沙發坐著,面無表情,雙眼空洞地看著龍過海。
兩人對視了一陣之後,龍過海問道︰「我的哥哥為什麼會自殺?」
凌夢蝶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龍天翔留給她的九十九張機票,以及那封信遞給了龍過海。龍過海接過這些機票和信件之後,他被這封信的內容誤導了。他只關注到了龍天翔說希望他跟凌夢蝶在一起,而沒有特別關注到龍天翔所說的,要她放棄她的夢想的說法。
在龍過海看來,凌夢蝶所謂的夢想,只是成為一個偉大的,四處飄泊的考古學家。他從來沒有想過,凌夢蝶真正的夢想是多麼龐大和可怕。
龍過海看完這封信之後,他感覺到身上所有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了自己的頭頂。在這個時候,他喪失了所有的理姓判斷,他的內心除了自責之外,就只剩下羞愧。
他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處處流露出對凌夢蝶的非分之想?為什麼連他哥哥這一生唯一想要的東西,也要去搶?
「我會回上海,不過我不是跟你回上海的。我是以寡婦的身份回上海去料理天翔的後事。在往後的曰子里,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生活下去,我這一輩子,不會再愛任何人,我唯一愛的人,已經死了。」凌夢蝶對龍過海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寫滿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龍過海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他只是表情木然地躺在椅子上。
凌夢蝶緩緩站了起來,將飛龍分公司的人臨時給她的黑大衣裹緊了些,然後離開了經理室。
當她一走出殯儀館,乘上一輛的士之後,方凌築馬上讓的士司機跟著她。
半個小時之後,凌夢蝶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羅斯切爾德家族族長克雷芒已經給她電話留言,「突然听到這麼不幸的消息,我也很遺憾,你的假期增加到兩個月,好好休息一下吧。但是不要讓自己的斗志消磨,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而我們還將要繼續活下去。」
听完克雷芒的留言之後,凌夢蝶走到冰箱里倒了一杯牛女乃,然後走到客廳坐了下來,「進來吧,大師兄。」
站在門口正在猶豫的方凌築,听到凌夢蝶這麼一說,愣了一下,還是將門推了開了。凌夢蝶故意沒有鎖門,他一推門就進去了。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方凌築警覺地站在門口說道。
「因為你知道,你害死了天翔,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你是個懦弱的小人,你甚至連逃跑的勇氣都不會有,只敢來向我搖尾乞憐。」
凌夢蝶說話的時候,一直坐在沙發上,手中端著牛女乃,一眼都沒有看過方凌築。
而方凌築清楚地感覺到,凌夢蝶身上那種特屬于女人的陰狠之氣,比從前重了一倍不止。
「天翔的死,這不關我的事,我根本沒有想到我的話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作用……」方凌築有些緊張地攤開手,說道。
但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凌夢蝶冷冷打斷,「你到底都跟天翔說了什麼?」
「我沒有說什麼,我只是想讓天翔離開你。是,我有私心,我對你懷恨在心,我這麼做是為了給你造成一點困擾,但是我這麼做,也確實是為了天翔好。他不是一個適合在陰謀世界里生存的人,他不該再跟著你在一起,他無法承受著一切的……」
「說!你到底都跟他說了什麼?」
原本冰冷得像南極堅冰一樣的凌夢蝶,在這個時候,突然歇斯底里起來,她放聲大叫著,將手中的牛女乃朝著方凌築扔去。
方凌築身子一縮,牛女乃杯就在他身邊砸碎,玻璃碎片濺了他一身。
方凌築這下子更加嚇壞了,他佝僂地縮在牆邊,顫抖著說道︰「我跟他說,你是個跟師父一樣的人,你在利用他,你在利用所有人……我……我沒有撒謊,我說的全都是真話,全部,我沒有刻意誣蔑你,我只是闡述事實。」
「你說的全都是真話?」凌夢蝶從客廳的沙發上站了起來,冷笑著走到方凌築身邊,用雙手揪著他的衣領,「如果你說的全部是真話,那你有沒有告訴天翔,殺死師父的人,不是羅斯切爾德家族,不是蝙蝠組,而是你?你有沒有告訴天翔,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饒恕你,我才放你一條生路?」
「是……是我殺了他,可是,是誰鼓動我殺他的?是你!是你!是你故意用圖章和名單誘惑我,是你說我成功之後,要跟我聯手共圖大事的。你覺得你在這個問題上,有什麼資格指責我?至于你放過我,如果不是那個老家伙偏心,一直以來努力幫助你培植勢力,在那個時候,是誰求誰放過誰還不一定呢。」
「好吧,既然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對你的仁慈……」凌夢蝶緩緩站了起來,走到旁邊,從抽屜里拿出一把槍,「那你現在就去死吧。」
「別……」方凌築幾乎是馬上跪在地上,「對不起,對不敵,師妹,你饒了我,饒了我。我只是個五十幾歲的老頭,我一無權,二無勢,我不可能成為你的對手,你放過我吧。」
凌夢蝶蔑視地搖了搖頭,「你的嘴一如既往的硬,可是你的心卻一如既往的怯懦。」
「是,我怯懦,我膽小,師妹,你就看在我們一場師兄妹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再說,再說如果不是我,那個老家伙也不會最後把橡皮圖章和那份名單交給你啊。」方凌築說到這里,抬起頭,看著凌夢蝶,「師妹,如果不是我,你怎麼可能會有今天?你難道不還是在做那個老家伙的棋子嗎?你難道不是每個晚上還在被他……」
方凌築的話說到這里,凌夢蝶的眼楮猛地一睜,身子一轉,冷冷地看著方凌築,「你知道嗎?你葬送了我的最後一點憐憫之心。」
凌夢蝶說完,端槍對著方凌築,扳機狂扣,直到將方凌築打得滿臉是洞,血流如注為止。
凌夢蝶的槍是裝上了消音器的,所以當她扣動扳機的時候,手槍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只是子彈打在方凌築身上的時候,發出低沉的「噗噗」聲。
用手槍將方凌築的臉打得跟馬蜂窩之後,凌夢蝶似乎依然覺得不覺得解恨,她穿起高跟鞋,用力地在方凌築的臉上踩,「混蛋!混蛋!混蛋……」
這樣幾乎喪心病狂地發泄了好久之後,凌夢蝶才終于搖搖晃晃地坐在了方凌築的血泊之中,「我不會放棄的!我絕不會放棄的!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沒有任何人可以……」
五分鐘後,一輛黑色商務車在凌夢蝶的門口停了下來,車上走出三個人,他們走進凌夢蝶的家里,將方凌築的尸體拿進廚房,很訓練有素,用鄰居毫不察覺地動靜,將方凌築支解,裝進黑色膠帶中,再將凌夢蝶的家里打掃得干干淨淨。
然後,他們就像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仿佛他們從來不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