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汐雲最後死前所說的話,無疑讓墨夜的心情沉重了百倍。舒駑襻這個到死都沒有得到過愛的女人,卻說著她愛他的話。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寒汐雲死時,墨夜的心微微的痛了一下。可也只是輕微的痛了一下,便將視線從寒汐雲的身上移開。
也許他愛寒汐雲,只是在這個時候,他不能表現出來。也許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從來都沒有愛過寒汐雲,就算是她死前那麼問,他也說他不愛她。
一場原本歡快的宴席,也在這場陰霾的雨天和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殺戮中結束了。每個回到家的大臣或嬪妃們都覺得如同做了一場惡夢,每個人都有些驚魂不定。
待所有人走後,現場只有羽含煙和淺沫及墨夜和未離四人留了下來。看著仍躺在地上的寒汐雲的尸體,墨夜的臉色有些陰沉,久久不說話。
許久之後,當雨水刮在臉上有些生疼時,墨夜的眼珠子終于動了動。
「未離。」墨夜喊了一聲,未離趕緊彎子,「君上,奴才在。」
「叫人來把皇貴妃的尸體抬進冰窖,不得讓她的尸體腐爛。」墨夜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偉岸的身影隱入到雨色中,淅瀝的雨水氤氳了眼前的一切。羽含煙扭頭看著寒汐雲,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淺沫不安的看著羽含煙,走上前來.「娘娘,這雨太大了,娘娘懷有身孕,還是先回宮吧。」
淺沫說完,去攙扶羽含煙的身子,羽含煙順勢站了起來,淺沫扶著她便離開了御花園。御花園的地面上,一抹鮮紅的身影孤零零的倒在那里,身旁沒有一個人。
回到乾清宮,墨夜眼里的目光更加的冰冷了。徑直進了密室,墨夜看著坐在密室正中打坐的樂闕,一聲不發的走了過去。
樂闕听到聲響睜開了眼楮,看了一眼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狽的墨夜。「處死了?」樂闕問,墨夜沉默良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恩。」墨夜的聲音有些無力,不知如何,他覺得有些對不起寒汐雲。
也許可以不用處死她的,囚禁她也是可以的。就這樣的/逼死了她,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種興奮的開心。墨夜不開心,殺死了寒汐雲,他不開心。
「你不開心?」樂闕笑著問,隨即搖了搖頭。「早知道如此,當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呢?」
墨夜機械的轉過頭看著樂闕,說了一句讓自己都有些吃驚的話。「她說她愛我。」
開後個無。「那又如何?」樂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她愛你,可你不愛她的啊。不然,你怎麼會處死了她。」
「我以為她不愛我的,她那麼心狠手辣,怎麼會知道怎麼愛人。可她死前問我愛不愛她,我告訴她不愛。可她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是她愛我。」墨夜的聲音有些失落,也許想著寒汐雲死前的模樣,他終于有些不忍心了吧。
可寒汐雲如今已經死了,就算他再怎麼緬懷,寒汐雲也不可能復活。
「她今天穿的是大婚那天的霞帔,大婚那天,我沒看過她。她今天真的很漂亮,漂亮得有些驚艷。」墨夜自顧自的說著,樂闕不語的靜靜的听著。
長嘆一口氣後,樂闕突然出聲道。「其實,她必死無疑。」
墨夜震驚的看向樂闕,有些不懂樂闕的話。「你什麼意思?」
樂闕聳了聳肩,問,「還記得昭夏皇陵里的那具琥珀棺槨麼?那里面躺著一個身穿鳳冠霞帔的女子。」
墨夜的身子一震,突然睜大了眼楮。「可後來那尸體不見了,只有鳳冠霞帔在棺槨里。」
「是那樣沒錯,可那個女人沒有消失。其實這一切早已經注定了,我早和你說過,皇後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出現也不平常,那具棺槨里的女人,其實就是寒汐雲。只是那時候你所看到的不過是日後所要出現的影像。所以當棺槨打開時,里面的女人消失了。現在寒汐雲死了,你把她葬回昭夏的皇陵里,一切就都恢復原樣了。」
墨夜大驚,像是在听一出戲曲。「你的意思是說,她的死早已經是注定的,那個棺槨里的人不是含煙,而是汐雲?」
樂闕點了點頭,「沒錯,如今你所要做的,就是派人將皇貴妃的尸體運往昭夏的皇陵。昭夏被覆滅時,皇陵卻仍保存著的。」
墨夜納納的點了點頭。
「瑾辰已經是太子了,就在殺汐雲前一刻,我下了聖旨,他是太子了,是日後天 國的國君。」墨夜說著,樂闕笑了笑,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麼說,你已經準備好了?」
墨夜沉重的點了點頭,眼里有過一抹哀傷。z4ob。
「我知道含煙變了,她一直在等著我帶她離開。雖然在皇宮的這一年多時間並不長,可她卻遭遇了種種變故。這波雲詭譎的皇宮並不適合她,她想要的,只是像清逸他們那樣耕田織布的簡單生活。可我一直沒有給她答復,是因為我舍不得手中的權勢。」
「那你現在呢?」樂闕問。
墨夜抿著唇笑了笑,臉上似乎有寵溺的神情。「那丫頭對我太失望了,其實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她想要取我的性命。」
樂闕臉上露出一抹好奇,「那你為何不揭穿她?」
墨夜笑著搖了搖頭,眼楮半眯。「一個女人,最絕望的莫過于自己最愛的男人最終卻無法和自己共度一生。她總是在徘徊,其實就是舍不得對我下手。那一次出宮尋清逸,我已經知道她的想法了。她找清逸回來,其實也是想要借清逸的幫忙殺了我。」
樂闕不語,他知道墨夜還有話沒有說,便繼續靜默著等墨夜說完。
「那丫頭懷孕了,要不是看著汐雲為了瑾辰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我也許都醒悟不了。所以我決定封瑾辰做太子,我要離開皇宮了。」
這回到輪到樂闕震驚了,像是不相信墨夜的話。「你要離開皇宮?」
墨夜攤開雙手,濕漉漉的衣袖仍在滴著水。「當然,是離含煙一起離開。」
「這是我和她的第三個孩子了,她還以為會瞞得了我。」墨夜說完,不自覺的笑了笑,樂闕一臉欣賞的看著墨夜。
「那你的江山呢?不要了?」
「江山再大又如何,沒有人和你一起分享這種成果是痛苦的。但有人願意和你同苦難嘗甘苦,不管風雨都陪著你,比起江山,這小小的幸福不是更讓人羨慕嗎?」
樂闕伸手在墨夜的肩上拍了拍,「看來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墨夜走到密室中唯一的桌案前,拿起狼籇沾著墨汁在宣紙上寫了些什麼。待得寫完後,墨夜將墨跡吹干,用黃色的錦帛包好,來到樂闕的面前,將東西遞給了樂闕。樂闕迷茫的看著,「這是什麼?」
「瑾辰還小,他需要當一個明君,但沒有人輔佐他是不行的。我希望你能幫助他,讓他當一個好皇帝。」
樂闕大笑一聲,爽朗的笑聲在密室里縈繞。「這事你就放心交給我?」
「我只是離宮去四海雲游,不是死了。」墨夜冷著聲音說,佯裝惱怒。樂闕手一揮,將聖旨接了過來。「好,那就恭之不確了。」
墨夜點了點頭,走到密室門口,打開了開關。石門發出沉悶的聲音,外面透出一道光亮。墨夜做了個請的姿勢,「走吧。」
樂闕站在原地不動,雙手環胸的看著墨夜。「現在不關我了?」
墨夜率先走了出去,聲音在身後揚起。「不關了。」
「再關關唄。」樂闕調笑的說。
「你想關,以後大可以自己把自己關起來。我現在還有事情要辦,沒閑功夫理會你。汐雲的送葬你可得放在心上,下葬皇陵你也親自監督一下。」
樂闕有些不滿了,闕了闕嘴。「怎麼什麼事都我來做,那你做什麼?」
墨夜停子,轉過身來。「我得去哄哄那丫頭啊,說不定她回鳳棲宮正在密謀著如何加害我呢。我再不加快行動,她可就要謀殺親夫了。我總不能讓我的兒子生下來沒有爹吧?」
樂闕哈哈大笑兩聲,搖了搖頭,「去吧去吧,看在你這麼窩囊的份上,我就不叨擾你了。」
墨夜趁著雨天去了一趟御花房,直接去找昂念。昂念正在練丹房里練藥,听到外面有動靜走過來一看,便看到墨夜冷著臉站在門前,緊緊的盯著自己。
「你來了?」昂念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整個人周身都有一股寒意。
墨夜走進練丹房四處看了看,突然出聲道。「把央兒放出來吧。」
昂念一怔,有些不解的看著墨夜的背影。
「我什麼都知道了,現在汐雲已經死了,清逸還在清風苑里等著呢。」
昂念見墨夜說得頭頭是道,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逗他,也便捻了神情。「你怎麼知道馮央在我這里?」
墨夜笑笑,甩了甩衣裳上的水滴。「你別忘了,這是我天 國的皇宮,我是天 國的皇帝。這個皇宮沒有誰比我更熟悉了,包括馮央被困在冷宮一月有余我全都知道。」
馮嵐在一旁碾藥,昂念看了看馮嵐,「藥兒,去清風苑請親王過來吧,就說福晉在此。」
馮嵐微一點頭,應諾道。「是,主人。」
出了練丹房,墨夜看著馮嵐的背影,這個溫順的女子還真不是他印象中那個氣勢逼人的馮嵐。
「看來她跟著你,很合適。」墨夜說。
昂念不語,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墨夜,像是想要看清楚墨夜的內心。
沒一會兒,便听得衣袂飄動的聲音。赫連清逸沖進練丹房,看也不看便出聲吼道,「央兒,央兒在哪里?」
等他看到墨夜和昂念時,赫連清逸這才閉上了嘴。
昂念打開機關,讓里面的馮央出來。馮央懷里抱著正沉睡的嬰兒,緩緩的走到赫連清逸的面前。赫連清逸顫著手伸在半空,很想要撫模一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清逸,這是我給你生的孩兒。你說,他叫赫連洛。」馮央笑著將懷里的嬰兒遞了過去,赫連清逸顫著手接過,小心翼翼的抱在懷里。
墨夜看著他們一家人團聚,忽然有些羨慕了。
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練丹房,墨夜再次回到乾清宮,便差未離去鳳棲宮請羽含煙。
未離到鳳棲宮時,雨剛好停了,空氣中到處都是一片清新。
「娘娘,君上請娘娘到乾清宮一趟。」未離說著,坐在梳妝台前的羽含煙有些不解的擰了擰眉,眼里閃過一抹不解。
「君上請我過去做什麼?」羽含煙問。
墨夜從來都不會主動請她到乾清宮的,都是他主動來鳳棲宮,或是她自己去乾清宮請安。羽含煙有些不安,未離只是搖了搖頭,「奴才也不知道,娘娘過去便知道了。」
羽含煙只好拿了件披風跟著未離到了乾清宮,墨夜換好一身純白色的衣袍,獨自一人站在乾清宮的大門前,風吹得他的衣角四處飄動。
羽含煙走上台階,向墨夜行了一禮。
「臣妾見過君上。」
「平身。」
羽含煙直起身,看得墨夜。墨夜低下頭看著羽含煙有些僵硬的臉,伸手想要去模模,羽含煙卻扭過頭避開了。
墨夜有些失落的垂下手,卻又笑了笑。
未離拉著淺沫走開了,墨夜覺得未離真是一個知心的奴才,懂得他心中所想。
「丫頭,我們出宮吧。」墨夜說,羽含煙的身子一顫,半晌才皺著眉頭道。「君上,你說什麼?」
墨夜笑笑,寵溺的伸手在羽含煙的靈鼻上刮了刮。「履行我的承諾,帶你出宮,我們遠走高飛雲游四海,做一對神仙眷侶。」
羽含煙有些震驚,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帶你走嗎?我現在來了,我來帶你走了。這一次,我是說真的,帶你永遠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找一處沒有人打擾我們的地方,我們一家三口過幸福的生活。」
羽含煙除了震驚已經找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她此時的內心了。伸手掩著嘴,羽含煙怕她會驚叫出聲。
「怎麼了傻瓜?是不是在宮中住慣了舍不得離開了?還是舍不得你的皇後之位,想要繼續在宮里呆下去?」墨夜打趣道。
羽含煙眨了眨眼,一滴淚水自她的眼角滑落。
垂下手,羽含煙哽咽的看著墨夜,「你怎麼知道我懷孕了?」
她記得懷孕的事除了她和淺沫,也就只有昂念知道了,墨夜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墨夜笑了笑,走上前一步,伸手將羽含煙的雙臂抓住。這一次,羽含煙卻沒有避開,只是怔怔的看著墨夜,等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你懷孕了我知道,你想要殺了我我也知道,你找清逸回來想要對付我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更知道,你想離開這里,想要我帶你離開這里。」
羽含煙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覺得腦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十萬只蜜蜂在里面飛一樣,嗡嗡作響。
好半晌,羽含煙才顫著聲音說道,「你都知道?」
墨夜將羽含煙的身子圈進了懷里,下巴抵在羽含煙的頸窩里,深深的吸了吸羽含煙身上的葉道,那種能讓他安心和迷戀的味道。
「對,我都知道。」墨夜微點了下頭。
羽含煙眼里的淚落得更凶了,「你知道為什麼不揭穿我,為什麼還任我胡作非為?」
墨夜的手緊了緊,像是要將羽含煙揉進他的體內融為一體一般。「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舍得殺了我。」
羽含煙的身子一僵,半晌才痛苦的吐出一句話。「舍不得。」
墨夜滿意的揚了揚嘴角,「看你這些日子一直冷漠無情的,我還真怕你舍得。處死汐雲後,我以為你回鳳棲宮就要密謀著怎麼對付我了,但汐雲的死卻給了我一個警示。我不想再和你玩這種猜心的游戲了,我不要江山,不要這君王的尊榮,我只想要你。你要我帶你走,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羽含煙的心被融化了,這半年來築起的防火牆徹底的坍塌了。
「你真的舍得你的江山嗎?」羽含煙問。
墨夜推開羽含煙,定定的望進羽含煙的眼楮里。「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什麼也不想要。」14554883
頓了頓,墨夜有些緊張的看著羽含煙。「你,現在還想要殺了我嗎?」
羽含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在臉上印出了兩行淚痕。
「我覺得我在做夢。」羽含煙眼神迷離的說,可更讓她震驚的是,墨夜竟然一早就知道她的所做所為。
「宮里的事我已經打點好了,清逸和央兒也已經團聚了,宮里沒有什麼事需要擔心。該怎麼做我全告訴了樂闕,有他在,不會出事的。若是你想走,我們現在就出宮?」
羽含煙怔愣了一下,有些不太適應。「現在就走?」
「怎麼,你舍不得?」墨夜擰著眉問。羽含煙伸手,羞赫的牽住了墨夜寬厚溫熱的手掌。「夜,謝謝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