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後面幾只白色的海鷗在空中翻飛,不時低掠過海面,在海浪中穿過又重新飛上半空。
陸地就要到了。
方言知道只有陸地在不遠的地方才會有海鳥,順著船舷走向船頭,果然一條黑線就在眼前,傍晚時分,海風也漸漸有勁兒起來,吹著皇家禮炮號上的風帆,船首破開金光轔轔的海面,迅疾的向那條黑線駛去。
就在方言出神的看著前方的時候,一只大手猛的拍了拍方言的肩膀,方言側過頭來,一枝花也看著遠方的黑線,右手卻在自己的肩膀上拍著。
「大哥,輕點兒!都快散架啦!」方言縮著肩膀,一枝花的手勁兒還真是不小。
「哈哈,總算平安回來了,心里高興。」一枝花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海島,哈哈笑著,手掌繼續拍著方言的肩膀。
方言忍著肩膀上傳來的疼痛,看著逐漸清晰的海島,迎面是一面陡峭的絕壁,灰白色的岩壁在夕陽的映照下泛出暗金色,絕壁上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林在海風中招搖,此起彼伏的延伸到絕壁後面看不見的地方。海浪一**的撲向絕壁,在絕壁上碎成一片水花兒,一條小小的彩虹在水花兒中閃爍,七彩的光線不停的變幻著顏色。
「真美!」方言不由感嘆起來。
「哈哈,我老沙選中的地方不會錯!」一枝花得意的咧著嘴。
「這島叫什麼名字?」
「鼻屎島!」
「鼻屎島?誰取的名字?」方言驚詫的看著一枝花。
「嗯,這個嘛,本來這個島也沒什麼名字,荒島一個!我看這個海島就是老天爺挖鼻子不小心掉下來的一顆鼻屎!所以我就叫它鼻屎島!怎麼,不好听嗎?」
「大哥,你真是太有才了,小弟佩服!」方言伸出了大拇哥。
「那是當然,我爹就說我很行!」一枝花追著問。
「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爛了,真的很爛!」方言誠懇的看著一枝花。
「很爛?不會吧,我覺的還是很好听的,我手下的人也覺的鼻屎島很順耳!」一枝花挖了挖鼻子,挖出一坨很大的黃色鼻屎,認真的看了看,又捏在手指里感受自己鼻屎的柔軟來。
方言忍著嘔吐的**,使勁兒咽了幾口口涎,壓下了翻騰的胃液,「幫主,以後咱們是要開拓大事業的,會有很多外人來到這里,一听說是鼻屎島,我估計會有很多人掉頭就走的。」
「不會吧?不就是一個名字嗎?」一枝花手指中的鼻屎坨被捏的堅韌起來,顏色也變的半黃半黑,一枝花把鼻屎放進嘴里用牙齒咬了一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啪的一下把鼻屎吐出了船舷之外。
方言實在是忍不住了,猛的把身體伸出船舷狂嘔起來,可惜沒吃什麼東西,吐了半天只吐出幾口清水,胃液流進食管,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灼燒。
一枝花同情的看著方言,伸手在方言的後背上拍了幾下︰「年輕人還是要多練練,這暈船多吐幾次就不暈了!」
方言直起身來,惡狠狠的看著一枝花,一枝花退了一步,「名字要改,一定要改!」
「嗨,不就是改個名字嘛,你那麼認真干什麼——好好,就按著軍師的意思來,你覺的什麼名字好?」一枝花開始不以為然,可是看到方言殺人的眼神這才覺的事情有些嚴重,不會是傷了讀書人的心了吧?一枝花擔心的想。
「偷得浮生半日閑,掃徑烹茶待客來!我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面朝大海,手持一支魚竿兒,悠閑的在這里釣魚!所以呢,我決定,這個海島以後就叫釣魚島!」
「釣魚島?好!好好好,實在是好!軍師就是才學高!這名字起的是比老沙我起的鼻屎島更好一些!好,就按軍師的意思,以後這個島子就叫釣魚島了!」一枝花還想拍方言的肩膀,可是方言的眼神冷冷的看著自己,一枝花一頓,伸出的手中途拐了個彎兒,拍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疼的咧了咧嘴。
海島越發的近了,夕陽的光線只剩下在絕壁上松林的一片,絕壁下已經青黑,七彩的虹光也消失不見了,轉過絕壁,迎面一片礁石擋住了去路,海浪撲在礁石上發出轟轟的聲音,礁石就像鯊魚的利齒,隨時準備撕碎駛來的船只。
一枝花扯著嗓子,在礁石發出的巨大轟鳴聲中命令海員落下了半帆,又聚精會神的看著礁石,命令船只在礁石中前後進退,方言看著海浪撲上礁石又碎成水花落下來,眼前有些眩暈,可是皇家禮炮號在一枝花的指揮下就像一條靈活的魚兒在水面上穿梭,跟著前面的海盜船很快穿過了這片礁石。
穿過礁石的船只突然轉進了一條狹長的水道,這是一個很小的口子,只能容下兩條船並排走過,方言抬頭看著水道上的天空,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很快船只穿過水道,方言眼前豁然開朗,迎面一片潔白的沙灘突兀的出現在方言眼前,順著沙灘幾十間石屋星羅棋布的散落在山坡之上,一條小小的 橋從岸邊伸了出來,一直延伸到水里,船底的海水清澈透明,肉眼能看見水底的海草在水中靜靜的伸展著軀體,一些色彩艷麗的小魚忙碌的在水草中穿梭。
岸邊上聚集了一大群穿的各種服飾的人群,看見皇家禮炮號上一枝花魁梧的身形之後爆發出一片熱烈的喧鬧,一枝花伸展著雙臂,仰首向天,猛的發出一聲高亢的嘯聲,人群听見一枝花的嘯聲,齊齊跟著吶喊起來,這片藏在島中央的神奇水域頓時沸騰起來。
隨著兩只沉重的鐵錨濺起巨大的水花落入水中,皇家禮炮號頓了一下,終于停了下來,一群孩子從 橋上跑了上來,跑到兩條船邊上仰著頭高聲喊著各自的爹,隨著孩子的喊聲,船舷邊上伸出了一排腦袋,忙不迭的回應著各自的孩子,方言看到這一幕溫馨場面,眼角微微濕潤起來,又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丹梅,春風一度,就離開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不知道現在的她還好嗎?天一宗的那些人不會繼續為難神丹閣了吧?
正想著,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方言從船舷上站直身子,一直躲在船艙里練功的馬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上了甲板,站在方言的身後,看見方言出神,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方言,方言回過神來,沖著馬叔苦澀的笑了一笑,兩個天涯淪落人,以後還不知道路該怎麼走下去呢!
又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上了甲板,卻是皇家禮炮號原先的船長胡總管,這還是被海盜搶了船之後方言第一次看見胡總管,胡總管胡子拉碴面色蒼白的站在皇家禮炮號的甲板之上,失魂落魄的看著桅桿,那上面曾經驕傲的飄揚著一面金色的海馬旗,現在桅桿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可是胡總管痴迷的看著桅桿,似乎那面旗幟一直就在桅桿上一樣。
橋上響起了一枝花爽朗的笑聲,方言側過臉看下去,卻是一枝花用粗壯的手臂抱起一個體態嬌小的女人,大步朝著山坡上的石屋走去,嬌小的女子不停的用拳頭在一枝花肩上捶打著,可是一枝花恍若不覺,依然大笑著邁步而去,經過人群,人群恭敬的讓開一條路,紛紛朝著一枝花打著招呼,一枝花隨口回著,腳步卻不停,很快消失在一間石屋之後。
方言收回視線,身邊一個青年拄著木棍站在身邊,看見方言的眼光掃向自己,忙低下頭靦腆的笑了起來︰「謝謝賈軍師!我的傷要是沒有賈軍師的藥,老顧說這條腿是保不住了,以後六子的這條腿就是賈軍師的了。」
方言愕然,半響這才反應過來,哈哈笑了起來︰「六子,你的腿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你自己的,不要想太多,你的家人也在等你吧?快下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六子點了點頭,又靦腆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拄著木棍慢慢走下船去,岸邊上一個中年婦人看見六子走下船,拍著胸脯松了一口氣,上前扶著六子的腰,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兩個人攙扶著走了。
方言看著這對母子,身後響起一聲佛號,回頭一看,三個光頭正站在身後,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方言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三個和尚,心中嘆息,這些娃打小就在佛寺里打坐念經,哪里有什麼江湖經驗?說不得自己還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這三個和尚安排了。
「胡總管,咱們下去吧?」方言招呼了一聲,胡總管低下頭,默默走了過來。
「胡總管,看開點,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別把自己憋壞了!」方言開解了兩句。
胡總管點點頭沒有說話,方言掃視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人也就是這麼多了,抬腿向舷梯走了下去,身後的人魚貫跟著方言走上了 橋。
甲板上恢復了寂靜,過了半響,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從甲板下冒出頭來,先是伸頭四下里看看,確實沒有人,這才一翻身上了甲板,雙臂緊緊夾著,衣襟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藏了不少東西,又四處看了一眼,這才匆匆走下舷梯,向著山坡上最偏僻的一處走去。
駕駛艙里,老顧看著齊疤子匆匆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又低下頭仔細整理起身邊的一個包袱。
夜色順著岩壁迅速的爬了上來,潔白的沙灘一節節變的黯淡下去,白色漸漸讓給了黑色,慢慢這片沙灘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只有山坡上的石屋里亮起了昏黃的燈火,不時有一陣笑聲從石屋里傳了出來,飄到海面上,很快被海風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