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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罩房里,畫枕拉著暖雪陪她一起吃飯。
圓幾上擺著五六個白瓷小碟,干干淨淨裝著菜肴,還有兩碗雪白的粳米飯。
兩人剛拿起筷子吃不到兩口,門就被敲響了,暖雪搶著去開門。
淺碧俏生生立在屋檐下,手里提個紅漆大捧盒,側身進來。口里笑道︰「看來我趕得正是時候,想著一個人吃飯怪沒意思的,恰好夫人方才賞了我一個醉蝦,記得你愛吃,就來尋你。
……暖雪也在就更好了,吃了我的菜,改明兒給我做雙鞋……」
「听听,夫人賞的東西她做人情,幾只蝦就要換雙鞋,這買賣,我們不做。」畫枕笑著,拉了個小杌子加進來。
暖雪卻笑道︰「淺碧姐姐喜歡我做的鞋,我高興還來不及……姐姐生得好看,穿了我的鞋,連帶著我的鞋都跟著沾光了……」
淺碧得意地挑了畫枕一眼。
畫枕笑過,才詫異地問道︰「怎麼不等我去換你?」
「襄國公府的世子來尋爺,爺連飯都沒吃完,就匆匆去外書房了。」她一面將飯菜擺到小幾上,一面回道,「夫人獨自用了飯,在房里看書,嫌我吵,打發我出來……」
在屋里時,兩位主子面色不對,嚇得她一直沒敢胡亂開口。就這,夫人還多嫌著她呢,她只好下來。
「這麼晚了,陳世子還過來?不知道是什麼事兒?」畫枕喃喃自語。
這國公府的日子真是不安生,三天兩頭有事,國公爺更是忙得一整天不見人影,難得回來早些,還對夫人擺臉子。想她們夫人,何曾受過這等委屈,怪道都說女孩兒嫁了人就不金貴了。
淺碧坐下,暖雪替她添了一碗米飯。
「能有什麼好事兒」淺碧撇嘴道。
自打嫁到英國公府,從沒她們夫人什麼好事兒,阿貓阿狗都敢到听荷居撒野。什麼時候激起夫人的脾氣來,一個個收拾了大家干淨。
畫枕猜不出,只得暫時放下這件事,轉而問道︰「你不在,誰在屋里伺候著呢?晴雲被我打發去給大小姐送東西了,沒見著回來……」
聞言,淺碧的臉色變了變,蹙眉應道︰「煙柳守在堂屋呢……她說自己已經用過飯了,求我讓她服侍夫人一回……她說得可憐,我倒不好攔著她,畢竟她也是咱們院里二等的大丫鬟。」
對煙柳碧冉兩個,齊悅瓷心月復的丫鬟們俱是明里暗里防備著她們,極少允她們進屋伺候,尤其是獨自留她們在屋里。
可她們的身份擺在那,連綠枝、縐紗等小丫頭都時常進出里屋,太防著她們兩個,倒顯得齊悅瓷小氣了。
畫枕放下筷子,沉默了半刻,才揚眉笑道︰「罷了,是該由她們表現表現了……再這麼打壓下去,她們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事來反而不好。左右咱們這麼多人暗地里盯著,晾她們也不敢使出太下作的手段來。」
她思量的是,沒有一直防著賊的道理。
索性放賊出去,果然那賊心動了,才好把賊一舉抓了,該殺的殺,該賣的賣,省得她們日日費工夫琢磨。
若是別的小丫頭,不需齊悅瓷出馬,她就能收拾了。可碧冉煙柳是六夫人賞的,多少得看六夫人臉面,不能平白無故把人怎樣,總得有個正當的名目才好。
暖雪听得有趣,不由笑問道︰「畫枕姐姐,這是不是夫人常說的請君入甕?」
淺碧吞著飯菜,亦是笑了起來︰「……好,好,連暖雪都學會三十六計了。一會子,你便去屋里瞧瞧,看那煙柳在做些什麼……我們過去,反而驚著她。」
三人說得興起,不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
屋里瞬間歸于寂靜,氣氛緊張。
淺碧動作快,離門又近,三兩步奔到門前,唰的一聲拉開,出屋各處四望起來。
畫枕和暖雪緊隨其後。
「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你想嚇死我們啊……也不吱一聲,唬得我們以為是誰?」淺碧雙手抱著一個人,語氣里隱隱含著笑意,又對後面二人招手道︰「沒事,是芳樹這蹄子專門唬我們。」
很快,拽著芳樹進來了。
芳樹掩嘴笑道︰「誰讓你們在這說體己話了?也不叫個人守著,我這是提醒你們,幸好是我,若是被旁的人听去了呢?」
她穿著湖水綠的縐紗夾襖,月白挑線裙子,看著清清爽爽,雖不算十分貌美,卻也清麗不俗。
畫枕點頭贊是︰「的確是我們幾個大意了。咱們這院子,看著人人是自己人,可也保不準有那一個兩個心向著外頭的……」
不是她多心,整個听荷居上下數十個奴僕,又有多少是別人的眼線呢。
「遲早得殺雞儆猴,叫她們知道點厲害。」淺碧咬著牙罵道,又問芳樹︰「你回來得挺快,可有去夫人那里回過?」
依照規矩,每頓飯,听荷居皆會送一兩個菜去錦含堂孝敬老太太。去送菜的丫鬟,一般會等到老太太用完飯,收拾了東西才回來,以防老太太有話要問。
「回了……老太太還贊今兒的西湖醋魚做得好,酸酸得很開胃,夸夫人有心了,另賞了我幾百個錢買茶吃。」芳樹說著,見幾上有吃的,忙拿了雙筷子吃起來。
老太太問了她不少話才放她回來,她還沒來得及用晚飯呢。
「姐姐等等,我去廚房給你傳飯。」暖雪將地方讓給她。
芳樹忙拉著她道︰「不用,你吃你的,我自己去。」
暖雪推她去坐,笑道︰「我吃過了,幫著跑跑腿,正好消化……不比姐姐累了一天。」她笑著轉身出去,留下她們三個大丫鬟。
淺碧靈活地剝了一只醉蝦,喂到芳樹口里,笑著打趣道︰「暖雪說得是,芳樹姑娘也快嘗嘗我的孝心。」
芳樹趕緊吃了,笑罵道︰「盡是會捉弄我。對了,你們方才說什麼呢,那麼起勁?」
「還不是煙柳這小蹄子……」
「原是為了她。」芳樹鼻子里輕輕一哼,滿是不屑,嘴角含著譏嘲的笑意︰「你們怕是猜不到,我才去給夫人回話,看到了什麼吧?」
兩人听她口氣就知不會是什麼好事,俱是斂容听她細說。
「我回完話準備出來,恰好遇到爺進屋……她跟在身後,笑得花枝招展,那樣子別提多……爺更衣,我只模了模衣角,全是她在那勤勤懇懇、周周全全,彷佛怕我插手似的。若不是夫人不開口,又示意我別理她,我早將她攆出來了……」
芳樹素來瞧不上煙柳那副妖妖嬈嬈、打扮得比主子還體面三分的嬌媚模樣,礙著邵槿,才強忍著沒當場發作,這會子提起來還是一肚子火氣。
畫枕驚愕得合不攏嘴。
這煙柳,好歹忍了快三個月,怎麼一下子猴急成這樣?頭一回貼身伺候,當著夫人面就做出那些不要臉的模樣來,莫非當夫人不發話就是容下她了……還是以為憑她這點子手段,爺便能看上她護著她?
看來果真如夫人所言,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成不得大事,留著敲打敲打別的丫鬟最好。
淺碧沒她思慮清楚,登時怒了,起身道︰「那你還由著她不曾?我這就去看看她是怎生一副輕狂模樣。」
畫枕與芳樹急急拉住她,笑勸道︰「你這個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有夫人在,要你去出什麼頭?爺板了一天的臉,難道你沒看見……我敢說,今兒誰撞上去,招了爺不高興,都休想有好結果。煙柳只當自己揀了好機會,能貼身服侍爺,殊不知是催命符呢?」
如果把英國公邵槿當個之徒,那首先就錯了。
據她們這些日子的觀察,國公爺能看上煙柳,早看上淺碧明芷了,哪兒能等到這功夫。
夫人不叫芳樹出頭,只怕是看準了時機的,要借爺的手親自收拾煙柳呢。
兩人剛把淺碧攔住,卻見暖雪提著捧盒飛快地奔了進來,臉色慌亂︰「我……我從小廚房回來,听見正屋里像是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好像還有,有爺的說話聲……」她語調顫抖。
三人對視一眼,急急往前走。
待行到正屋門口時,只見里邊一片安靜,全無半點響動。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進去。
正猶豫之色,忽然綿簾被揭起,迎面沖出一個女子的身影,捂著臉向前疾走。仔細一看,卻是煙柳,也不回她自己屋,直接向院門口跑了出去。
芳樹低聲對二人道︰「你們在這守著夫人,我去追她。」她倒不是為了安慰煙柳,而是不想她把事情鬧大,引得眾人猜疑,回頭傷了齊悅瓷的臉面。
畫枕低頭躊躇半晌,附耳對淺碧道︰「我先進去瞧瞧……有事再叫你。」
淺碧也知這時候進去太多人反而不好,點了點頭囑咐道︰「那你當心些,千萬別惹惱了爺。」
畫枕理了理鬢發衣裙,放重腳步往屋里走。
東次間炕上,對坐著齊悅瓷夫妻倆,一個抿唇而笑,一個背對著看不清形容。地下不遠摔了一個釉彩青花綠竹盅子,一地的碎瓷片,茶水濺成一團,青石的磚面赫然成青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