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愁道︰「蠶繭的價格一年不如一年,根本沒什麼賺頭,還不如長黃豆,豆子的價格都要超過繭子了,我也正想去宅子里告訴太太,這養蠶不劃算了,村里的人都打算挖掉桑樹種其他東西了。」
瓊蘿心底一驚,手握緊,緩緩又堅定的搖頭,撒了一個謊︰「我正要跟嬸子說這件事,我娘來時跟我說,別人家的桑樹咱們不管,咱們家的桑樹田可半點都不能糟蹋掉,他人只管挖去,我家不挖。」
劉桂蘭睜大眼︰「太太這樣說?可這蠶繭價格年年走低……」
瓊蘿打斷她的話︰「明年說不定就高了,汴京那邊傳來消息說那邊的蠶絲價格已經漸漸高了,估模著明年價格就要漲到蘇州這邊了,嬸子就耐心等著吧。」頓了頓她又笑著加說了句,「我舅舅在汴京那邊有生意來往,估模著這消息是錯不了的。」
劉桂蘭原本還是半信半疑,一听是汴京那邊傳來的消息,心底大石也就放下了,便道︰「那扶桑田往年都是種些黃豆的,今年我想在行隴里夾種麥子,不知道太太準不準?」
瓊蘿笑道︰「嬸嬸是個種田的好手,我母親可不懂這些,嬸子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只要不砍掉桑樹就行。」
劉桂蘭一拍大腿爽快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還想等收了稻子去趟城里跟太太商議商議的,現在三小姐在這把事情給定奪了,就省的我跑上一趟了。」
瓊蘿此刻心底發抖,若是劉桂蘭去了宋府跟母親一對,就知道是自己撒謊的,听劉桂蘭說不去了,緊張的手才松開了,往膝蓋上一放,手心都是汗,她從沒撒謊過。
劉桂蘭見事情定奪下來,心底也輕松許多,收拾干淨桌子,杏花跟梨花進了屋,送來熱水給瓊蘿梳洗,瓊蘿不看她們的臉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面色平靜,兩個丫頭悶聲不語不敢打擾瓊蘿,梳洗好正坐在床邊梳頭,門外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小彩,探著眼朝里看。
杏花瞧她鬼鬼祟祟的樣子加上心底有氣便沒好氣道︰「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小彩被她唬的瑟下,眼神低下小聲道︰「我家公子種了月下美人,今晚是最後一朵開,想問三小姐要不要來瞧。」
瓊蘿本來都打算上床睡覺了,一听頓時來了精神,也顧不及梳頭,散著長到背後的長發忙站起身一疊聲道︰「要看,要看,瓊辛現在就在了嗎?花在哪?」曇花開放只在一瞬間,這麼難得一見的美景她怎麼不要看。
小彩一听三小姐要去,挺直了背朝里語調歡快道︰「花在公子院子里呢,公子讓我來問問,三小姐是現在就去還是等花要開的時候再來叫三小姐。」
瓊蘿忙在箱子里一陣亂翻,找出絲絨披風,一邊道︰「現在就去,我可不想錯過。」那花開的時辰極短,可別等這邊人來喊她,等她過去了花也開結束了,什麼都沒瞧到。
梨花見她急慌慌的樣子忙上前幫她穿好披風,陪著她去了瓊辛的院子,杏花呆在一邊什麼也幫不上手足無措的又見梨花手腳麻利伺候瓊蘿,就有些不是滋味,心想那會子鬧脾氣的是你,現在服軟的也是你,倒弄的她不是個東西了,咬著唇跟了上去。
瓊辛蹲在花壇前,听身後腳步聲匆匆,回頭就見一行人影急急走來,前端的那一個披頭散發的,是已經梳洗好準備就寢的樣子,他一愣︰「你都準備睡覺啦?」
瓊蘿也蹲下聲看花壇︰「準備睡,還沒睡,花呢?在哪?」她對花草莫名的狂熱,瓊辛點起燈籠噓的聲豎起指頭︰「小聲點,別讓我爹娘听見,我沒敢點燈,要是被我娘知道,我就死定了。」尤其是現在還帶著三小姐一起蹲在這,被發現了下場不敢想象,雖說已是深秋,可這會蚊子也還是有的。
「小彩,燈籠給我,我估模著再等上一個時辰就要開了。」小心點上燈籠,放在地上,兩只眼楮盯著白色的花朵仔細端詳這,燭火不甚明亮但也能看清前面長著的月下美人,白色的花苞禁閉著,梨花手腳麻利的回屋搬了兩個團凳給他們坐上,杏花見她獻殷勤不由斜著眼看她。
梨花神色淡定轉過臉蹲在瓊蘿腳下專心听瓊辛說話,對杏花的眼神她視若無睹,要不是杏花白天那樣子,小姐也不會生她們的氣,再說府里的事,那個阿青還不是杏花自己惹來的,她可沒做什麼,翻來覆去的說她自問對小姐可比杏花要忠心多了。
瓊蘿不知道身邊兩個丫頭的心思,她此刻的吸引力都被瓊辛給牽引去了,她很是好奇,瓊辛一個男孩子怎麼會喜歡伺候花草,這些都是女人喜歡的東西,瓊辛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帶著得意道︰「我養的花比別人養的都要開的好,不信等明天天亮了你來來看,我院子里種的花草都長的非常好。」
瓊蘿心中一動道︰「那要是給一間花圃給你,你也能管的很好麼?」
「花圃?」瓊辛搖搖頭,「不知道,我還小啊,怎麼會有一間花圃給我。」
瓊蘿笑了笑看著曇花道︰「以後說不定有機會的。」
說話間植株上的花朵慢慢一層層綻放開來,花瓣層層剝離花蕊,白色似絹絲一般的花瓣顫顫巍巍舒展開身軀,那綻放的姿態真是無法形容到的美麗,瓊蘿看的目不轉楮,微張著唇呆住一般,其他的幾人也是如此,只有瓊辛含著笑,見怪不怪的樣子,也是,他自己種的花,自然是每朵花開的時候他都瞧見的。
等花完全開放,瓊蘿驚嘆道︰「還是第一次見曇花開放,真是…美麗。」她想了想只能用美麗來形容了,瓊辛得意道︰「那是,也不看是誰養的花。」
瓊蘿切的聲︰「得瑟,我家中的花匠種的花可比你的厲害多了,春天的時候那牡丹都能開到人臉一般大。」
瓊辛無所謂道︰「以同齡孩子來說我這樣的很不錯了。」他淡淡說著不以瓊蘿的激將而爭辯,瓊蘿心中一動,他還真沉得住氣,說的沒錯,在同齡孩子中能有他這樣的養花水平確實是非常難得的,假以時日,瓊辛的手藝會越來越好的。
花朵顫顫立在枝頭尤似一個雪白美人含羞帶怯靜靜佇立,瓊辛手一伸將花利索掐了下來,這一舉止引的旁邊的人都瞪呆了眼。
「你怎麼掐了剛開好的花,你真是辣手摧花」瓊蘿聲音大了起來。
瓊辛也不氣,擠擠眼道︰「三小姐你這就不懂了吧,曇花加冰糖一起熬成曇花糕,清熱潤肺,去秋燥再好不過了,之前的花我沒舍得,這最後一朵我可要吃到肚子里去嘍。」
瓊蘿鄙視他︰「殘忍」
他嘿嘿一樂,站起身伸了懶腰︰「好啦,三小姐快些回屋吧,因為你的緣故,我娘讓我放幾天假不用書堂念書,多謝啦。」
瓊蘿此時雖說是個十歲的女孩,可也想不到瓊辛說話如此老練,不由多看他幾眼,掩著嘴笑︰「既然要謝,我就不客氣了,不如將你熬成的曇花糕送到我屋里去。」
瓊辛點頭,很是干脆︰「好呀,誰叫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呢。」
如此拜別各回各屋,因著晚上貪玩,回了屋心中興奮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半夜才睡著,早上太陽升的老高才起了身,還好是在瓊辛家中,要是宋府,要是被祖母知道,要被說死了。
睡眼惺忪坐在床上,濃雲一般的頭發堆在身後,襯著一張月白的小臉,她雖年紀小小,可滿頭秀發卻是非常的多,又黑又亮的,總叫瓊瀾羨慕,說母親偏心,給妹妹這樣好的頭發。
身上湖藍色的單衣松松垮垮,起的太晚人反而沒什麼精神,梨花早就在門口等著,听見屋里的動靜輕手輕腳走了進來,掀開帳簾,含笑輕聲道︰「小姐醒啦,是要再躺一會還是就起身。」
瓊蘿懶洋洋道︰「什麼時辰了?」
「巳時半刻了。」
「哦,已經巳時了啊,我睡了這麼久,起床吧。」
「好 。」梨花轉身去給瓊蘿挑今天要穿的衣物,取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配一件鵝黃色的短衣,一雙玫粉色的繡鞋,瓊蘿懶洋洋穿戴好,梳好對髻,後腦勺的頭發梨花給她辯了小辮子垂在腦後,插上粉色珠花,對著鏡子一看,一個嬌俏俏的小姑娘神色慵懶坐在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