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也道︰「我要姜茶吧,一會要飲酒,先喝點姜茶暖暖胃,邵陽,徐風,孫京,你們都要喝點什麼,讓他們先送上來。」
莫邵陽看向那兩個少年,個子高高的少年想了想道︰「鹿梨漿吧,有沒有什麼點心的,我肚子還真的有些餓了。」
瓊蘿微微一笑接了徐風的話頭︰「也別讓他為難了,干脆每樣送上來一些,再送些點心過來,還不知道午飯什麼時候開呢。」
莫邵陽看了她一眼,又轉開眼朝伙計道︰「大約還要多久傳菜?」
那伙計一皺臉笑道︰「食材是早早就準備好的,只等客人齊了就下鍋,上了菜就快了。」
「那便先送上熱湯點心,對了,給旁邊的小間也送上。」
伙計得了令蹬蹬下了樓,沒一會熱湯點心就送上來了,瓊蘿專心喝茶吃點心,一抬頭踫上莫邵陽的點漆一般的眼,她面無表情低下眼繼續喝茶。
那個要了許多東西的徐風,因著瓊蘿接了他的話,這會便朝陳安問道︰「這位是你姑母家的孩子麼?」
陳安還沒開口,瓊蘿便笑道︰「為何要說是姑母家的孩子,不說是別的呢?」
徐風愣了愣,抓抓頭發笑道︰「我剛才听到你叫他表哥了,便這樣猜的。」
孫京呵的聲笑他︰「才不是呢,是蘿蘿叫陳嬸嬸舅母的。」他這一聲蘿蘿叫的熟稔,瓊蘿听了不由一愣,道,「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前世的時候陳安兄弟中舉,陳家並未擺席請客,所以今天這歡喜樓與這麼多人在一起,瓊蘿還是第一次,這兩個少年她更是從未見過。
孫京轉著手中的桃花杯︰「陳安總提起你,說你拓香手藝難得一見,又听你叫舅母,再看你年歲一猜就知道你是宋瓊蘿了。」
陳安突然站起身道︰「我爹喊我了,我先出去了,陳臨。」
瓊瀾看看瓊蘿再看看陳安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瓊蘿一臉鎮定,茶湯吃的差不多了,便叫人進來收拾桌子,沒一會客人到齊,開始布菜。
幾個少年是坐著耍子的,他們的桌席在大廳中,客人到齊了,正式上菜了幾個男孩子也就都走了出去,接著二舅母又帶了兩個與瓊瀾年紀相仿的少女進來了,就坐在瓊蘿身邊,瓊蘿掃了一眼,莫邵陽的妹妹莫邵燕跟徐氏哥哥家的女兒徐雯詩。
自顧夾手前的燒鵝吃,對身邊坐著的人沒看見一樣,這兩個人是臭味相投便稱知己,吃飯都要坐到一起,前世自己在她們手上被算計的鼻青眼腫,這一世萬萬如何都不想多瞧這二人。
莫邵燕坐看了一眼桌上的人,身上桃紅色襦裙,上身穿著了相同色織金線的短襖,頭上梳著流雲髻,臉頰上掃了一層胭脂,與莫邵陽相似的眉眼,很是好看,桌上的人她都不認識,便嬌羞笑了笑,低著聲喊徐雯詩吃菜。
瓊瀾,陳茹朝她們露出善意的笑來,陳茹道︰「是莫家的姐姐吧,快些吃吧,席開的晚讓大家餓肚子了。」
莫邵燕忙道︰「我也是剛到,不是很餓。」
瓊蘿提著鎦金勺子喝肚絲湯,滾燙的湯汁裝在湯碗里手一抖全潑在旁邊徐雯詩的米粉色的百褶裙上,所幸里面穿著襯褲才不至于燙的跳起來。
徐雯詩呀的驚叫一聲站了起來,一邊站著的婢子忙上前給她不住擦拭,她比瓊蘿大三歲,個子高了半個頭,瓊蘿提著勺子呆呆傻傻看著,好似被嚇到一般。
菜剛上的頭道,這邊還沒開吃,她的裙子就髒了,陳茹忙道︰「徐家姐姐可曾燙到了,我車廂里帶了備用的衣裳,姐姐不妨去換下吧。」
雙眼含惱,暗暗掃過瓊蘿,皺著細眉忍下火氣道︰「算了,不一定合身。」
陳茹見她說話帶氣,笑了笑便不再提議,早听聞徐家的姑娘脾氣大,自己剛才好心提議反倒跟笑話她一樣,索性不在理會由她去了。
瓊蘿敞開肚皮大吃大喝,似乎對自己剛才犯的錯恍若不覺,她並不怕得罪徐雯詩,相反她就要挑釁她,不談里面坐著的這些少女,隔壁包廂里還有一桌年輕男子,幾乎囊括了蘇州城內所有大戶人家的少爺公子,她篤定徐雯詩不會在這里發火,她這個人最會在人前裝樣了。
吃吃喝喝忙個不听,尤其快樂,徐雯詩坐她身邊看她滿臉輕松,湯汁滲透裙子大腿上漸漸有了涼意,伸手拉了啦,面色不太好看,勉強維持著臉皮不至于繃的那麼緊,莫邵燕放下筷子低著頭輕聲對她道︰「我帶了備用的衫裙,你換了吧,一會出去見了風會冷的。」她們向來十分要好,每每有了新衣裳也會拿著互相換著穿,真是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地步了,瓊蘿冷眼看著,眉梢微挑,吐出嘴里的雞骨頭,心底罵了句臭味相投,前世的時候徐雯詩給出主意,莫邵燕再來慫恿她在柳鳳蘭面前做些不合時宜的呆事,也是自己笨,听信她們的話,真以為是那麼好心想幫助她跟莫邵陽之間日漸僵持的關系。
徐雯詩點了點頭無奈道︰「好吧。」原本還想忍忍的,可這衣服冷冷的貼在腿上面實在難受,心底不由對旁邊坐著的那個冒冒失失的傻丫頭十分生氣惱火,站起身惡狠狠瞪了一眼,她不知道坐在旁邊的是誰,以為也是跟她一樣是跟陳家生意伙伴家的姑娘,跟著爹娘來的。
外面人聲突然大了起來,吆吆喝喝的,不知道誰在喊喝了,喝了有點誠意就把這酒給喝了
瓊蘿靠在門邊,撩著簾子一瞧,一個中年男子端著酒杯正朝大舅舅鬧酒,大舅舅滿臉是笑,一口喝盡,後面跟著二舅舅想躲過去不喝,那個男人一把抓住他,也沒能逃的開,雖然是喝的不情願,但兩個舅舅是真的高興,怎麼能不高興呢,陳家的兩個孩子都中了,那可就是讀書人了,商賈之家出了讀書人,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瓊蘿縮回腦袋,吐吐舌對姐姐道︰「舅舅臉都喝紅了,也不知道表哥他們要不要喝酒。」
瓊瀾道︰「應該不會,鬧酒都是些大人,陳安他們舅舅不會讓他們飲酒的,就算躲不過也就意思意思。」正說著外面陡然哄起一陣大笑聲,引的包廂里幾個女孩子都掀開簾子去瞧。
陳安陳臨不知道何時被拉到外面,酒倒是沒喝,那個敬酒的中年壯漢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少年俱被說的面紅耳熱的,大舅舅在旁直道︰「還小,還小,課業重要,不提那些,不提。」
「怎麼不提,早晚的事,我看啊今天來了不少小姐姑娘,陳大你干脆挑一個,現成的兒媳婦。」
「李三,你這話說的我跟強盜似的,總要兩廂情願不是,難不成嫂子那時就是被你搶來的?」他這話一出旁邊坐著吃酒的人紛紛哈哈笑了起來,那中年壯漢紅著臉道︰「我要有那本事,能娶她?還不搶個天仙回來。」他妻子坐的內室包廂里不知道這邊情況,他索性放開膽子胡說一通,旁邊人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徐雯詩換好裙子從偏角樓梯小步上來,藕紫色上襖,淺色襦裙,提著裙擺低著頭,一撮步搖上的金穗子懸在額前隨著步伐輕顫,她偏著臉,眼波含情朝鬧酒的人群看去,陳家的兩個孩子意氣風發站在各自父親後面,身姿瘦削挺拔,新竹一般秀致。
陳安察覺到她的如綿的視線,轉眼朝這莫名瞧了一眼,看到她微微一愣,面平無波很快又轉了過去,跟沒看到一樣。
徐雯詩嘴角暗咬,心道不解風情的家伙,一跺腳轉身進了包廂緩緩坐下,身姿輕柔,端的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酒過三巡,外面的大人還在鬧酒,瓊蘿已經是吃的不能再飽了,站起身歡快道︰「哎呀,吃的撐了,我出去轉轉。」
莫邵燕不由多看她幾眼,心說這是誰家的丫頭,傻乎乎的,就有些看不起她,瓊蘿沒露看她臉上一跳而過的輕蔑,挑挑眉穿上披風,拉著瓊瀾的手道︰「姐姐陪我出去轉轉吧。」
瓊瀾還沒吃完,外面又冷不想出去,便道︰「讓你陳茹表姐陪你出去吧。」
陳茹也不想去,忙道︰「屋里多暖和,瓊蘿干嘛要出去吹冷風。」
「哼,你們就是缺少活動,那算啦,我自個出去走走,這屋里燃的香味道太厚了些,我鼻子有些難受。」
「酒樓後面有玉蝶梅跟綠萼梅呢,蘿蘿不妨去那邊轉轉透透氣,順便幫我掐上幾枝,我帶回去插著。」
「嗯,知道啦」一邊應著,一邊人已經走下了樓梯,樓下酒客看是一個小丫頭,隨意一掃沒再多瞧,瓊蘿摟緊身上的披風小跑著從後門閃了出去,室外涼風一吹,剛才被燻香燻的發暈的腦袋登時清爽不少。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雪,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從天空墜落,地面上草葉上落了薄薄一層,幾只麻雀躲在屋檐下縮成一團,渾身的毛炸開擠在一起毛團似的。
瓊蘿縮著脖子四下看,想找陳茹說的那處梅園是在什麼方向,拉住不住走動的伙計問了方向,舉步便朝西北邊走去。
臨近了梅花的香味隱隱傳來,這里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