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第三章 主母本色

作者 ︰ 初落夕

大爺昏迷未醒,景晨所說的服侍,不過是初來主母借故磨煞眾姨娘性子且試探的常見法子。

廳堂長案上擺著一對青瓷螺珠瓶,嬌粉花骨發出淡淡幽香,三位姨娘依序坐在左右,安靜無聲。等外面傳來動靜,已是繼婢子三次添茶之後,待那抹紅色的倩影出現在門口,右下首的二姨娘朱氏同左處的三姨娘立即起身,垂首恭敬。

直待景晨坐定,右上首的女子才起身。走到中間,跪在早已準備好的蒲團上,接過婢子遞來的茶盞,高舉額頭,向主母言道︰「婢妾余氏,給女乃女乃奉茶,女乃女乃萬福。」

景晨好整以暇地望著面前女子,余氏全名余文蘭,體態微豐,鴨蛋臉面,于面容中透出幾分傲氣。玫瑰紫牡丹花紋的錦長衣,金絲八寶攢珠釵熠熠生輝,顯得整個人極為明艷。心中暗自搖頭,偏是這般惹眼的人,要做如此高調的舉動。

沉不住氣……

大姨娘雖跪著在地,但身板卻挺得直直,目光更是時不時地瞥向端坐著的主母。頃刻,余光只見帶著金絲雙扣鐲的白縴玉腕接近,緊著手中為空,听得輕微的咽水聲和茶盞盒蓋的瓷聲。

「起吧。」

主母的聲音微稚且女敕,柔語中未含多少威嚴。余氏心中淌過想法,示意旁邊不遠處的婢子過來服她起身。

依舊站定在景晨跟前,余氏似有所候地盯著對方。

大紅色的喜字吉服,玉瓖金的頭面,配上她秀婉的白玉面容,原撐不起來的裝束卻被她的從容嫻靜掩蓋。余氏心里透著不甘,憶起前年自己進府,也是君家下聘,對外稱的是貴妾,但承諾了大爺若是有個意外,自己可是會被抬做正妻的。

她的父親是古玩店的老板,貪慕君家財富不惜將自己嫁賣過來,自幼嬌養的她吵過鬧過,最終卻仍舊進了這深深大院。相比院里其他二位姨娘,自己有出身有地位,卻偏偏要對人稱婢。

然昨日的喜宴盛禮,對方的大紅衣裳,周身的首飾光輝,預示著有她在府上一朝,自己就永遠都只能是個妾室。余氏心中很明了彼此身份懸殊,但愣是目光無畏地與之對視。

景晨抿唇輕笑,擺了手望向依次站著的二姨娘朱氏。她身材高挑,目光微斂,衣著淺藍,銀釵泛著絲絲光暈,容貌在三人中最甚。收到自己投去的目光,瞬時前移腳步,跪在蒲團上如是奉茶。

余氏大驚,目光怔怔地望向已嫻然接茶的景晨,卻被對方似是無意的凜冽目光攝住,張了張唇最終不敢多言。

二姨娘喚作朱青鳳,與一般恃貌而驕的女子不同,她規矩恭敬,虛心地受了主母的教誨,雙手接過婢子遞來的賞賜才退下。

余氏的目光緊鎖在紅木長匣上,心生悶氣。

三姨娘宋氏同景晨年紀相仿,身材嬌小,削肩細腰,秀氣的面容上有雙靈動的美眸,十分討喜。她是由大爺自外帶回來的,名字亦是大爺所賜,喚作妙容。景晨注意到,她遞茶時嘴邊的笑容最為真切,似是純然至極致。這種縴塵不染的氣質倒是少見,紫萍說宋姨娘最為善良,便不禁多瞧了幾眼。

如此佳人,確實稱得上一個妙字

宋氏同樣得了與朱姨娘一樣的紅木長匣。

似是吃了三位姨娘捧的茶還不夠,景晨面色如常地端了手邊的青花白瓷盞,極為愜意地撥著其中的茶葉。

朱氏同宋氏早已歸位,徒留余氏還目光緊緊地盯著景晨。雖說並不稀罕她給的賞賜,但敬茶不得主母見面禮和訓話,如同沒被認可,可是丟臉的大事。

堂中垂首的婢子亦在心中暗道,這新大*女乃果真是個厲害的,晴空院早前沒有女主人,獨余姨娘為大。當著里外如此不給她台面,想來頃刻便能傳遍全府。

余氏早前還能故作鎮定,但隨著時間靜靜流淌,她手心滲出汗水,早已心急如麻。

那座上的女子仍舊風輕雲淡,看不到絲毫怒容。

周邊氣流似是聚成一股無形之中的壓抑,余氏終于忍耐不住,主動跪在景晨腳下。目光下垂,望著對方繡了水面鴛鴦的紅色繡鞋顫聲道︰「婢妾請女乃女乃教誨。」

景晨似是陷入了深思,對她的出聲置若罔聞。

不得已,余氏只有提高了音再次重復。

座上的人手指微動,垂首望著余氏身上的牡丹花紋,詫然道︰「好好的,怎的跪下了?」

「婢妾、婢妾知錯,求女乃女乃責罰。」

景晨卻是全然不知事由,微帶迷茫地將屋里的人看了個遍,輕緩反問道︰「咦,余氏你做錯了什麼,要求我責罰?」

左處案台邊立著的紫芝低頭望著手中托盤中的最後一個匣子,私下納悶起大*女乃是當真忘了,還是故作糊涂?

「婢妾無禮,沖撞了女乃女乃。」余氏的額上漸漸冒出汗珠,她只求眼前這位主能對自己說上幾句諸如「要恪守規矩、好好伺候大爺」等話,然後賞個東西遣散眾人。

否則,不需明日,君府誰都能知曉自己惹惱了主母,不被待見。

「哦?無禮?」景晨將手中茶盞放下,語氣再溫柔不過,「余姨娘嚴重了,你我同是聘進的府,且我初來乍到,許是還要你多加指教呢。」

此話一出,不止余氏變色,便是其他二位姨娘也是一驚,這位新主母是在暗敲大姨娘。

便一個沒有立即起身相迎的舉動,竟是如此刁難?

「婢妾不敢,女乃女乃您是大爺的妻子,是婢妾的主子。」余氏早就嚇得心慌意亂,語不擇言道︰「奴婢衣著失禮,原是念著女乃女乃和大爺大喜,便想圖個喜慶,殊不知壞了規矩,請女乃女乃處置。」

這話卻是不打自招,透露了她此番裝扮的刻意。

余姨娘再不敢含糊,規規矩矩地俯首叩了三個響頭,緊接著就伸手欲將頭上最為耀眼的金絲八寶攢珠釵拔下。可因為心里懼怕,竟是手足無措,愣是將發髻給搗亂了。

極有耐心地見她將珠釵取下,景晨復抿了口茶才嘆氣道︰「妹妹這般緊張做什麼?不過是一些首飾衣裳,我瞧著穿在你身上甚是艷麗,倒是格外相符。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如何讓你如此害怕?」似是對她的大驚小怪,甚為詫異,轉言又對旁邊的婢子吩咐道︰「還不將大姨娘扶起來?」

余氏的婢子薇兒早已被嚇得雙腿發顫,這新大*女乃如此難以捉模,連主子都因她失了儀。可那話中的惱意,令得她不敢耽誤,忙福身應了將自家主子扶起,並為她重新理好發絲。

那支金絲八寶攢珠釵,則收了起來。

「我只是想著,大姨娘出身矜貴,打小便瞧遍了好東西。我這早前備下的禮物,倒顯得有些寒磣了。」景晨轉看向仍舊紫芝,「去屋里重新為大姨娘挑份禮物,對了,就我抽屜里那雲絲如意玉佩吧,想來和她這身著裝搭配分外妥當。」

「是。」紫芝福了身就要往外。

余氏卻連忙擺手,忐忑著說道︰「婢妾不敢當。」

景晨笑,「我賞的,如何不敢當,莫不是妹妹瞧不上?」

她這是在挑撥自己同朱氏和宋氏之間的關系?明知三人都是妾,卻說了這番抬高自己的話,還特別要送那勞什子雲絲如意玉佩?誰不知曉大爺新房里的東西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精心置辦,自己拿了算什麼意思?

「婢妾只是覺得,還是同其他兩位妹妹拿相同的就夠了。」說完似是極其擔心紫芝真去新房里取了玉佩,忙伸手將托盤里的紅木長匣取過,復走到景晨身邊,甚是軟語討好言道︰「女乃女乃就當疼惜婢妾一回,將這賞個婢妾吧?」

景晨佯裝無奈,頷首微嗔了道︰「妹妹既然求同其他兩位妹妹一般,我自是不會強求。」

見她松口,余氏那顆懸著的心總算緩了下來,笑呵呵地謝賞。

景晨卻自手上褪下那金絲雙扣鐲,沖她招手道︰「妹妹是最早進的府,伺候大爺的時間最是長久。」拉過她的說將鐲子套上去,「可是辛苦了。」

方壓下的慌色盡顯,余氏張羅著要退下,「女乃女乃使不得,婢妾受不起。」

景晨卻極為干脆地松開了她的手,嘴角笑意不掩,「拿著吧。」

輕輕的三個字,讓余氏的動作立即止住。她不是傻子,這大*女乃是在提醒自己的本分,她是妾,生家性命都握在主母手中,別仗著自己娘家有點背景,便亂起風浪。

今日她賞下了鐲子,不顧自己受得起受不起,便不該有回絕的舉動。余氏暗自咬牙,強忍下那份憋屈和不甘,福身再次謝恩。

景晨滿意一笑,總算還不是個糊涂的,敲兩下便知道收斂,不似從前宮里遇到的有些裝傻充愣非得下了狠手才能安分。如今自己初至這兒,凡事都極為陌生,這內宅瑣事,能先鎮著便鎮著。

恩威並施是宮中常用之術,表面上給足了對方顏面,至于私下里旁人如何想,便不是她所要顧慮的了。若是能得府人敬畏,也算意外所得。

莫名而來,她需要足夠的時間來熟悉適應新環境。

接下來,余氏明顯本分多了,一改早前的明艷,每每過來請安侍奉都穿著樸素,神態也不似先前倨傲,不敢表現出絲毫懈怠。朱氏是個心沉的,說話舉止都分外斟酌,而宋氏則真如所傳的那般溫柔細語,老實乖巧。

不管事實如何,面上能有此效,周邊安靜,是景晨所願意見到的。

平日里,除卻去老夫人等處請安,景晨都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床上的丈夫。待到第二日黃昏,她方在外間榻上小憩,迷糊間便被紫芝慌醒,「女乃女乃,大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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