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景晨總揣測著五爺的心思,如若他知曉了楚景漣的存在,為何遲遲不見動靜?此刻攔道,驚詫駭然的同時,更多的反是平靜。微退兩步,听得身後婢子的吸氣聲,景晨溫而有禮地打過招呼。
五爺目光不移,直勾勾地打量著對方身姿,藤蘿纏枝的紫色瓊衣,輕罩煙白色的對襟外裳,彩蝶穿花的杏子紅雲綃裙,腰系殷翠連雲花紋的香袋,清香縷縷,淺抹艷裝,如此美斯,令人難挪視線。
今朝的感覺,同那日完全不同。
五爺的目光眯緊,明明容貌相似,同樣錦衣華服加身,氣質卻是天壤之別。起初仍舊迷惘尋不得答案的問題,此刻卻能下了肯定,眼前伊人必定不是那次在楚府後巷中遇見的那個
從未對任何女子如此念念不忘,朝夕思慕,恨不得擁她入懷。五爺不願褻瀆佳人,收斂了放肆的目光,素來急性的他往前作揖,堆笑而親切地回喚「嫂嫂」。且不管是否有兩個楚景漣,他的心境已變,一定要得到這個女人。
憑什麼任何好處,都得便宜了那個短命鬼?
他不甘心
察覺到五爺態度的轉變,景晨微滯,這般內斂不毛躁的五爺,著實教她意外。原本心想,若是他以楚景漣之事威脅,欲逼迫自己就範,不過費番唇舌糊弄誘哄過去。畢竟沒有楚景漣出場,誰能大言指認說自己頂替?然而,他這般晶亮卻又透著邪念的目光,望得人渾身發寒,恁地惡心。
紫萍紫芝隱隱地知曉些什麼,目光在二人間打轉,五爺目光如賊,自家女乃女乃垂首疏遠。微側相視,紫萍提了膽子提醒,「女乃女乃?」
景晨抬首,注意到故作斯文的五爺,強忍著厭惡同他告辭遠去。
只等拐過了小徑,景晨才真的確定,五爺沒有強留不該的,這不正常,諸如五爺那樣的男兒,怎可能輕易放過自己,尤其是在自認掌了短處的前提下?
五爺確實另有打算,這兩日命人埋伏在楚家門口,卻總未發現那個和大嫂容貌相似女子的蹤跡。伸手模了模脖頸中的傷處,仍未結疤,他忍不住揚起唇角,美艷華貴氣質月兌俗又烈性的女子,值得自己等待和花番心思。這個婦人心思深沉且出手狠辣,他必須一擊即中,繼續調查楚家掌控秘密才能牽制,教她心甘情願在自己懷中柔轉百媚。
想得心中難耐,五爺舌忝了舌忝唇轉身復又往西,才提了兩步卻遇著了三老爺,他忙低首規矩行禮,「父親。」
三老爺正左右相望,听到兒子喚聲,腳步驚止,面露慌色。轉瞬才恢復平靜,跟著攏了攏衣袍,負手在後道︰「是燁兒呀,你怎麼在這?」視線別向旁處風景,透著幾分不自然。
五爺漫不經心,隨口答道︰「清早府里散散步。」說著才提了好奇,「咦,都這個時辰了,父親怎麼還在府里?」
三老爺素來听任妻子吩咐,三夫人寵溺兒子,故而這父親在兒子面前並無多少威嚴。何況他僅這一獨子,原就是疼之愛之,听得五爺反問,三老爺條件反射般地解釋︰「回府取個東西,馬上就去、馬上就去。」說著匆匆離開。
五爺不疑有他,只閑逛著往前,才拐過碎石小道,便見到正邊理頭髻珠花邊幾步回首走來的朱氏。美婦容顏嬌美,如朝陽破曉,紅潤光澤,他急步上前便將她抱了個滿懷。
朱氏正回身望著後面,措不及防遭人此舉,輕呼一聲便要掙扎。
「好鳳兒,居然在這逮著了你。」五爺湊近朱氏,竊香揩油。
听到他的聲音,慌亂散去,朱氏推了推五爺就別開腦袋,「逮我?呸,誰不知曉你五爺才剛納了個美妾,後又闖了嫂子寢屋,滿心里都惦記著大*女乃,哪里還記得我是誰?」巧妙地掙月兌開來,側步就到了路旁。
對上她似嗔似怨的眼神,五爺被瘙癢得渾身難受,哪肯放手?纏上去就哄道︰「鳳兒,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那個什麼柳玉,殘花敗柳,我不過是玩玩她罷了。大嫂強塞給我,我想不要都不成啊。」
似乎對「殘花敗柳」的言詞頗為敏感,朱氏變色,對于五爺的左撫右模愣是不動,僵著聲調道︰「五爺是個干淨人,我哪里有資格伺候?」
手才滑入朱氏衣內的五爺微頓,賠笑討好地忙道︰「是我嘴笨,我該打。小心肝,咱們這都好幾日沒見了,不提那些事。」說著抱起了懷中嬌人就往旁處的叢林滾去。
女子輕呼一聲,跟著討饒地求道︰「現兒不成,等傍晚老地方可好?」
「哪有那麼多不妥,你忍著點別發出聲,便是讓人遇著了,知道是五爺我也會識趣退下。」
布帛輕扯的聲音傳出,緊跟著便是令人臉紅心跳的男女喘息,在晨曦初照的光輝下顯得格外突兀。
……
晴空院的西廂房里,三姨娘宋氏正靠在床上,青絲垂在繡了白蘭花的錦被上,對于坐在床邊的大姨娘,搖頭回道︰「姐姐可是誤會了,昨夜我是真的不舒服。」
余氏面上堆笑,心中卻在譏諷,爭了便爭了,居然還不肯承認?
「我知道,不過昨日舉動,全府的人可都看著,爺舍了大*女乃過來相陪,這心里是只有你的。我還听說,盧大夫原已經歇下了,听到傳喚還以為是爺身子不爽,披了個袍子就匆匆趕過來。要說這府里,平常誰沒個病痛疾疼的,盧大夫可曾出過手?」輕拍了拍宋氏的手,余氏心里又嫉又妒。
聞言,知曉對方當真誤會,宋氏急得張口欲要辯解,胸口卻涌上惡心,難受地用帕子捂了口就往前微傾。
「喲,妹妹你怎麼了?」
沒有進食,只是干嘔,喝了水便無礙。再次抬頭,宋氏面色蒼白,余光卻注意到門口處的身影,焦色喚道︰「大*女乃。」掀著被子就要起身。
听到動靜,余氏先露駭色,跟著忙轉身低首,福身行禮。
女乃女乃何時來的,方才自己的話,可是被听著了?
內心越發焦急。
景晨快步走近,未瞧余氏,只按住了宋氏,讓她重新躺下,「你身子不好,不便多禮。」語氣和善,讓人心安,目光卻隔著錦被落在她的小月復處,合眼恢復清明。
宋氏言辭小心,生怕惹得主母不快,待後來見對方真心細柔好語才漸漸放開。
景晨關懷了一番才起身離開,路過余氏的時候,駐足輕道︰「三姨娘需要靜養,大姨娘無事就莫要擾她休息了。」
輕描淡寫的話,濃濃的皆是警告
余氏不敢多想,應了聲忙離開宋氏的屋子。
只等屋內恢復平靜,宋氏才招了采兒近前,歪頭迷茫地問道︰「女乃女乃為何不允姐姐在這陪我?」
采兒瞧了眼門外,想著回道︰「奴婢不知,不過大*女乃為人真好,待姨娘您也是實心。」
宋氏頷首,笑了接道︰「是啊,並不似姐姐說的那樣不待見我。大家處在一個屋檐下,只要我安分守己,爺和女乃女乃都虧待不了咱們的。」
采兒重重應聲,為主子理了理床褥,似想著了什麼提醒道︰「姨娘今後可要注意了,這擔得起您喊姐姐的,只有大*女乃。」
「也是,都怪我,以前給喚習慣了。」
回到主臥沒多久,大爺便回了院子,呆在書房里至午膳才出來。吃茶後和妻子入內室,讓婢子們都候在外面。
景晨正好奇時,大爺便引了她至妝台前。面對大小步一、橫列疊起的木匣,她抬首不解地問道︰「爺,這是?」
「打開。」大爺的嘴角隱有笑意。
景晨依言,匣蓋掀起,便被其間的珠寶金銀奪了眼球,按序再啟,竟全是珠釵環翠,美眸中疑惑更甚。方要開口詢問,大爺的朗聲就響在耳畔,「我君子浠的妻子,莫不是還要典當嫁資的?」
迎上他的視線,皺眉隱約的不悅間,竟帶著幾分調侃。細想他話中內容,景晨才猛然意識到,這些名貴首飾,是早前讓竹雲竹雨去外面當掉的嫁妝當初為了被人發覺,故意選了非君府名下的當鋪,他怎麼又贖了回來?
這種行為,有損夫家聲譽,更是丟了丈夫的顏面。
她面色微白,目露驚懼,手指無措,低頭輕輕地糯聲道︰「爺,對不起,是妾身欠考慮,處事不妥。」
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肩頭,大爺安撫道︰「我沒怪你。」對上倏然抬眸驚訝揣了小心的目光,彎笑復道︰「你是君府的大*女乃,何至于讓你短了銀錢?有什麼事找管家去庫房支錢,別再做這種傻事。」
沒有責備,沒有斥語,反倒透了幾分心疼。
「接濟城外的難民,既是打了咱們君府的名號,哪能動了你的嫁妝?」此言,便連眉梢都輕緩了幾分。
景晨這才放心。
大爺似是有話要說,卻每每欲言又止,幾盅茶下來,瞅了眼窗外的驕陽,起身開口言道︰「天色正好,去換個衣裳,我帶你出府走走。」
原以為不過只是說說,沒想到他真的言出必行,景晨驚訝後忙頷首。
君府的馬車駛在繁鬧的街道上,華麗地引人注視,駐足羨慕。換了簡便衣裝的景晨坐下車廂內,听到外面行人的話語聲,表情越發柔美。
她喜歡熱鬧。
「你好似愛听說書,咱們先去茶樓坐坐。」大爺突然開口。
是因為自己昨日去了茶樓,他便以為自己喜歡了?
景晨心緒轉動,歡快地應了聲好。
馬車停在平城最大的茶樓門口,大爺率先下車,伸手扶向正彎腰的妻子。景晨的縴手搭上,白玉般的嬌顏在煦光下明媚展笑,說不出的燦爛,道不盡的惑誘。
二樓雅間的窗戶大敞,端著茶盞漫不經心倚在窗欄邊的寶藍錦衣男子見著此景,手中動作微滯,頭也不回地忙喚道︰「方老,她可就是君府的那位大*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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