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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
景晨從位上倏然站起,看著底下規矩立著的安宜,不確定地重復問道︰「你可是听清楚了?三夫人說的當真是分家?」
後者轉首望了眼門外,上前幾步點頭小聲道︰「回女乃女乃,奴婢是听廣源堂里當差的婢子說的,應該錯不了。」見著對方容色繃緊,便細說答道︰「三夫人特地讓人請了五爺過去,好似還提到了進京秋闈的事,說是必須讓他將二爺給比下去。」
「將二爺比下去?」
景晨揚唇輕笑,就五爺那荒唐的德行,他可以?
裘氏倒真是好強的望子成龍心思,只是也要看看自個兒子有沒有那個本事才是。就他在這城內無法無天的行徑,待等到了京都,別惹事阿彌陀佛了,還指望著他能考取功名回來?
想著分家嗎?
美眸眯緊,從前三房就是以此做要挾,逼得老夫人和大爺不不退讓?其實在她眼中,這種委曲求全著實無用,除了提高了對方囂張的氣焰,令他們下次越發得寸進尺,帶不來絲毫好處。
如若這君府是她當家,景晨必然是早就允了三老爺和三夫人的願望。難道這分了家,長房的日子還能過不下去?
簡直是笑話!
她可不是養虎為患的人。
只是,現今,老夫人面前,自己還有說話的立場和分量嗎?
她待自己,是日漸冷落。
景晨甚至已經有了斷想,八成是那件害怕的事兒要成真了。
安宜察覺主子神色間盡顯憂色,以為她是擔憂今後前景,畢竟這個府里無人不知,很多事在外都是仰仗三老爺的。而如今大爺亦不在府里,如若在這等關鍵時候鬧出分家的風波,怕是誰都無法平靜。
「女乃女乃?」
景晨回神,表情微肅地答道︰「這個事我知曉了,你且別同旁人說起。」
「是。」
「還有,」景晨喚住對方,添道︰「可知五爺是什麼想法?」
「五爺……」
自家主子鮮少私下問關于五爺的事,安宜不敢琢磨,忙回話道︰「听說五爺好似根本不在意分家不分家,還反勸起三夫人,說她操之過急。」
景晨這心底便有了幾分了解,私吞君府財產的念想,裘氏怕是很早前就有了打算。只是,歸于某些原因,或者是老夫人的「大度」、「寬容」
,時機不成熟就維持了現狀。
最近,因為那五千兩銀子的事,所以她才突然又有了這份沖動吧?
景晨甚至能料到裘氏的打算,他想佔盡府中好處,亦對夫君嚴格,不許他在外廝混。三老爺在外生意總難免應酬,何況很多事都是他在主持,便是如此次番從莊上偷取私銀,亦是輕而易舉的事。
而如若分家,那財產命脈就握在裘氏手中,對丈夫的掌控可以越發嚴格吧?
何況,手頭那般大的財產,亦是她久久想要的。畢竟,三夫人能做出那種違反律例的事,便是貪心甚重。
「你先出去吧。」擺了擺手,景晨潛退安宜。
獨自在屋里呆了許久,細想入君府這半年多來的日子,想起前兒幾日大爺傳回來的家書,直接是送至老夫人的榮安居的。話中言辭擔憂之意並不明確,提的很多都是外面的事情,景晨突然就想︰那樣一個男子,是過日子的伴侶,還是她人生里想要的伴侶?
或者很明確的說,如若當真要離開,是因為對這兒的不舍才引起對他的不舍,還是舍不下他總要留在這處?
她的心里有些沒底。
如若歲月靜和,與他共度一生亦是件美事。然彼此間並未到那種真正夫妻間坦誠相對的地步,景晨甚至都從未想過將自身的秘密告知他,留在君府里,更多的還是因為無處可去吧?
上輩子被禁錮了一生,外面的世界對她誘惑很大。
何況,今後的她不再孤單,有德馨。
終日徘徊在心底的矛盾,在隨著老夫人待她的冷淡中,慢慢磨去,好似所有都變得不再重要。
夜深人靜黃昏時,君府內外靜謐,谷媽媽掀簾進了榮安居的主臥,主僕二人相話許久才退出。
次日清早,同往常無異,只是在見過家中晚輩後,老夫人獨自去了宗廟內。
景晨听聞到風聲時,反倒很是平靜。從前她總糾結著去留,現在才突然感覺到事情的臨近,反倒是越發坦然了。有些事總是要面對的,或許就在下一刻,也或許是明日……
然,總歸是躲不了了的。
夜晚被老夫人留在榮安居時,景晨並無驚訝,反倒是意料之中的鎮定。然而出奇的是,老夫人對她身份的事只字未提,只同她討論起三夫人的事,說她先前公開提出了分家的念頭。
裘氏從前有過這個打算,然卻都是私下里試探老夫人的意味居多,此次公然提出,那是當真下了決心。
或許,她覺得分開住,她當家作主的權利會多些吧。
見狀,景晨變恭敬地反問起對方,「祖母,您覺得是怎樣才好,要遂了三嬸的意嗎?」。
老夫人不答,只似懷疑感慨地嘆道︰「這些年,對老三他們一家,我算是仁至義盡。只是他們貪得無厭……唉!」
這等反應和表現,意思很明顯︰老夫人不想分家。
「祖母,您是府里的當家人,分不分都在您的一句話上。」景晨面露笑意,其實這話表面意思還是其次,深意自然是老夫人她掌權那麼多年,難道會當真沒有手段?既然她不同意,便自由阻攔裘氏念想的法子。
「人心都散了,強留著聚在一塊兒,有什麼意思?」
景晨變听得有些糊涂了,「那祖母的意思是……」
老夫人經歷多,耐得住性子,然景晨雖有了前世的經驗,可畢竟是紅顏早逝,若說這謀算手段什麼總是透著幾分不成熟。以她從前觀念看,凡事優柔寡斷最後總會越纏越亂,倒不如果斷決定!
既然在什麼位上,有權做主,便自可震懾他人。
她不排斥其中利用手段。
而老夫人的思維,總是景晨總不明白的。
故而,其實二者平素分歧不小。
「楚氏,咱們這個家……不容易。」老夫人語意深長,目光緊緊地縮在對方周身,「你三嬸嬸想分家,無外乎是在這兒讓她不痛快了。」
話沒說完,景晨卻破從前所例,忍不住插話道︰「祖母,有些事是相對的,三嬸心里不痛快,歸根到底,是她們先做了令旁人不痛快的事。」
老夫人的目光微亮。
這個孫媳確實有些才智,有些看似為難的事,她總是能處理的很好,關鍵是有膽識。好似從不擔心,如若偏離了預計效果,那將會帶來什麼後果等方面。
「那你說,該怎麼處最為妥當?」
瞧,即便為君府做了那麼多事,老夫人心里總是還沒完全信任自己。景晨心頭微澀,對方總是時不時地試探打量……合了合眼眸,輕語答道︰「嬸嬸想分家,就如她所願。」
「這怎麼可以?」
老夫人關鍵還是在乎三老爺那方面,畢竟底下管事在他身邊做事多年。即使分家時沒給他們多少好處,亦擔心那些管事倒戈相向,最後都落進三房口袋,如若當真是那樣,老夫人怎麼甘心?
她可是守著這份基業大半輩子啊。
「唉,就是浠兒不在府里。」
听得這聲感嘆,景晨變沉默了。其實,她很想反問一句,從前大爺沒有外出在府上時,她對三夫人和五爺真正嚴格了嗎?難道現有的顧慮,當初就沒有過?
不過,她記得身份立場,終究只是想在心里。
許是潛意識地,彼此間早就有了隔閡,雙方都不在自然。對于這府內的事,景晨顯得明顯不如從前般緊張熱切,而老夫人客套了些,每每涉及深入,她便止了話題。
頗有些拿她當外人的感覺。
然而,景晨亦不勉強。
離開榮安居的路上,她仍想著老夫人的那番話,尤其是那句「咱們這個家……不容易」,她的意思,會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以先前對老夫人脾性的理解,景晨不敢朝那個方面想,亦知不該那般想。
或者說,她更能偏信的想法是︰老夫人覺得現在這種關鍵時候,不方便遣去自己吧?更明白的說法是,她還想著留著自己去牽制裘氏!
畢竟,自己進府後,確實給三房添了不少絆子。
這種認知,令她覺得心寒。
尤其是回想到方才老夫人那種笑不達眼底的表情,有些假,有些生硬。
景晨忍不住自嘲,真假便是如此現實,代替不了真正的楚景漣,那披著假身份所做的一切便都不可靠。隨意的一個問題或者麻煩出來,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推翻她從前所做的一切努力。
待到那時,才是真真完了!
「大*女乃。」
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回到了晴空院,三位姨娘竟然全都在庭院內後者她。景晨很是驚訝,似乎覺得對方的氣場太過,「你們倒是想的一致,過來請安呢還是有什麼事?」邊朝正廳走去,邊恢復了主母常有的那種威嚴態度。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由為首的大姨娘文氏上前,「女乃女乃,婢妾們听說府里要分家,特地來問問您。」
消息傳得倒是快……
景晨坐定,接過婢子遞來的茶水,目光掃過三人,最後視線定在二姨娘朱氏身上,別有笑意地不答反問︰「你們是從哪听來的?朱氏,你來回話。」
後者就有些焦慮,眸帶忐忑的望著眼前的**。
好似,她總是能一針見血。
這個消息,確實是她先提及的。
另外兩位姨娘便都震驚地望著端坐著的人兒,為何她什麼都不問,就能料到消息是從朱氏那傳出來的?
「怎麼了?答不出來?」
「砰!」輕描淡寫地說完這話,景晨將茶盞重重擱下,正色道︰「我都是才听老夫人提了剛知曉,你們倒是好本事,身在後宅里,居然連各房里德動靜都一清二楚,竟是比我這個當女乃女乃的還了得!」
「女乃女乃,婢妾知錯。」
朱氏直接跪倒在地,文氏和宋氏亦紛紛垂頭認錯。
「錯?哪會有錯?」景晨冷笑,沉聲即道︰「我早就說過,只要你們安分守己,我可有虧待過你們?府里的事自有老夫人做主,要你們操什麼心?即便我今兒個告知了你們要分家,那又如何?你們難道還有誰想跟著別人搬出去住?」
原是尋常訓喝的話語,偏是听在心虛人耳中,雙肩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長房和二房關系素來交好,府里關系清明,大*女乃這口中的「別人」,除了是三房還能有誰?
朱氏小心地抬起腦袋欲覷對方神色,卻正好迎上大*女乃如刀鋒利的眸光,忙又立即縮了下去。
旁邊的宋氏離她最近,自然察覺到了這一變化,表情莫名,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婢妾、婢妾們只是一時好奇……」
大姨娘話沒說完,便被景晨打斷,「文氏,你進府最早,亦是有出身的女子,難道同有些人般見識短淺?不要听風就是雨,誰好奇同你道了,你有教育她們的權利,怎的還要鬧到我跟前來?」
「婢妾明白了,下次再也不會犯了。」
主母含沙射影的,明顯是在說自己管理無能,難道還指責其從前這院子自己做過主?
景晨卻沒在乎她那般多想法,在榮安居應酬了番本就有些勞累,閉了閉眼就揮手,「有些事不該你們過問,下回開口前便要先掂量下自己身份。」說著有意無意地瞥向朱氏,含蓄笑道︰「呆在後宅里閑著,就都和二姨娘去園子里走走,賞賞景看看花,總比終日悶在屋里胡思亂想要好得多。」
這個語氣……怎麼听,怎麼像是諷刺呢?
幾位姨娘正遲緩時,旁邊的安宜安濃倆婢子早就察言主子神色,上前請了她們出去。
下了廊子,宋氏笑著走到朱氏身前,攔在她前方很是無辜不解地詢問道︰「姐姐,女乃女乃對你可不一般呢,批了我和大姨娘,就夸起你。您明兒個清早還出去散步嗎,不如帶上我?」
幾月來,三姨娘變化最大,朱氏和文氏亦是看在眼里的。
二姨娘雖同她往來鮮少,不過似乎亦習慣了其這等態度,許是方才余驚尚存,竟是難得的厲色,「你既然想去,那我明早叫妹妹便可。」說完,轉身即走。
文氏則斂笑著看著這場景,她對宋氏的表現時最為好奇的。很多時候相處,對方總提及她那個小產掉的孩子,面色時而專注時而認真,同自己說的話感覺像是話中帶話,然轉眼又是從前那般天真純粹。
大姨娘早已模不透她了。
「姐姐,您瞧瞧,朱氏是不是不太對勁?女乃女乃方才,總是針對著她呢。」
思量間,文氏發覺宋氏近身,側首淡淡就回道︰「妹妹現今兒反應越發靈敏了,您說女乃女乃針對她,那便是了吧。」
「姐姐怎的好似同我生分了?」
宋氏湊近,表現如從前,依賴信任。
只是文氏卻看的真切,對方儼然並非出自真心,故而反退後了低道︰「好了,咱們且回去吧,別在這兒打攪女乃女乃。」話落,竟是不等對方就提步離開。
她看不見的,是身後宋氏含冤含恨的目光。
廊下人空,總觀察著這處的安濃才轉進內室,將外面情境都統統稟報。景晨听後,並不如何在意,只漫不經心地笑道︰「隨她們去,大爺都不在府里,折騰給誰看?」
安濃這才止了聲。
沒過多久,安宜便突然走進屋來,急急就道︰「女乃女乃,二姨娘出院子了,奴婢要跟著嗎?」。
往常關照的大都是在早上,因為那個時候朱氏獨身外出回來得情況比較多,現兒這個時辰……景晨瞟了眼窗外,點頭道︰「跟著,且要仔細些。不管發生什麼,不準上前,你盡管看著就是。」
「是的,女乃女乃。」
看到對方都走到門口,景晨忍不住再添道︰「對了,後日二爺和五爺離府,現兒家里奴僕走動頻繁,你亦當心些別被他們給瞧見。」
「是。」
再三叮囑後,景晨回想起曾經朱氏主動殷切過的那次目的,竟似是對那些賬目有興趣。
賬目、賬目……她突然駭然發覺,幾次賬目,都是牽扯三房!
她那顆心,不為大爺爭寵,低調如斯,莫不是還當真對五爺動了情?
可景晨又覺得可能性並不大,畢竟大爺雖身子不好,對她冷淡,朱氏亦不該看上我五爺那般性情的人吧?
不過,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或許,有些人的思想,就不能以正常思路推算。
安宜是天黑後回來的,回的話同從前相似,只是在各處走走,卻沒有見任何人。
景晨便真起了疑惑,她不信朱氏能這般老實。何況,她和五爺間的事是實情,他又離府在即,不可能沒有往來的!
一定是錯估了些什麼。
就在景晨費思考的時刻,敏興堂差了人過來。
時辰已近用晚膳,景晨猜料耿氏定是亦為了分家的那回事尋自己探討,不敢耽誤趕過去,對方開口,確如她所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