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街道上,一匹高大的棗紅色馬兒飛馳而過,騎在馬背上的男子,身著青袍,一手拽著韁繩穩定身子,另一只手握著一把長劍,剛毅冷冽的臉頰上帶著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但這並沒有影響他的回頭率,街上的行人除了紛紛主動讓道外,也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馬背上的男子。
幾個小姑娘掩嘴偷笑,臉頰上泛著微微的紅暈,嘀咕道︰「快看,他就是宰相府的護院華靜天,真是帥氣,听說已經是而立之年,卻仍單身一人,看來眼光定是極高的吧。」
一連串惋惜的聲音此起彼伏……
「你們真是見識短淺,這點還看不明白嗎?他分明就是鐘情于宰相府的千金,只可惜,人家那千金可是有一國之母的命,哎,只可惜紅顏薄命,也只能是過眼雲煙嘍」街上不知是誰大聲念叨著。
華靜天只專心的騎著馬飛馳而過,對于這樣的流言,他根本就懶得搭理。
沒多久,馬兒在宰相府的門前停了下來,華靜天下了馬,早有小廝等在門前,接過華靜天手中的韁繩,牽著馬兒朝後門走去。
華靜天幾步踏進宰相府,也不用任何人通傳,很快便來到了書房外,定了定神,上前敲了敲房門。
「是靜天嗎?」。一聲蒼老有勁的聲音從書房中傳出,正是宰相柏君望,也就是柏嬅熙的父親,南宮的外公。
華靜天輕輕推開門,態度恭敬地走進書房。
「義父。」華靜天只喊了一句,聲音便哽咽了,與那個騎著馬兒馳騁的男子簡直判若兩人。
柏君望從寬大的太師椅上起身,走到華靜天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隨風而去吧,不要在難為自己了,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安心的過日子吧。」
柏君望看著華靜天,其實,真的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可是他答應過那個人,讓華靜天自由,給他自由抉擇的權利。他答應了,他知道,雖然華靜天是他的養子,可是,華靜天付出了太多,就連他看著都有些不忍了。
多情總被無情苦,華靜天就是那個多情的人。雖然說對方也不是無情,可是這里的世界,不允許她有別的選擇,從下生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注定。那是他們誰都邁不過去的檻。
好在柏嬅熙還算幸運,因為她很愛那個會成為她丈夫的人,但是結局,也只能是慘淡收場。
華靜天用力的抹了把眼楮,將眼淚收起。在他得知了柏嬅熙死去的消息時,他幾乎要瘋了,從此之後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會讓眼淚陪伴著自己度過一個個漫長的夜晚,後來,他學會了喝酒,眼淚不再往外流,往肚子里流。
經過這半年的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心平復了,所以他打算重新回到這里。畢竟,這里是柏嬅熙生活過的地方,還有她的老父親,也需要人照顧。
可是從進入洛城這座有著太多記憶的地方後,他就發現自己錯了,心還是那麼痛,連呼吸都困難。
「靜天,熙兒此生有負于你,若有來生,你們有緣再在一起吧。」柏君望再次拍了拍華靜天的肩膀,朝外走去。已經年過六旬的他走起路來,步伐不再矯健,身形也不再偉岸。他老了,特別是經歷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唯一的女兒後,仿佛一夜之間,便老去了數歲。成了一位老態龍鐘的老人,只等著時間消磨生命。
龍煦原本只想迷糊一陣子的,誰知竟真的睡著了,睜開眼楮的時候,天色已近昏暗,南宮依舊眯著眼楮,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知慧睜著眼楮,精神始終高度集中。看得龍煦敬佩不止。
「知慧,你也睡一會兒吧,我睡醒了,替你查崗好了,有動靜我會立即通知你的?」
知慧看了看龍煦,輕輕搖搖頭,眼中竟然現出疲憊之色,不過還是婉言拒絕了她的好意。
「知慧,你休息一會吧,養養精神,好準備接下來的戰斗。」南宮依然閉著眼楮,嘴唇微微張合間,便下達了命令。
知慧微微一愣,答應道︰「是。」
「你到這邊來做。」南宮終于舍得睜開了他的眼楮,看了龍煦一眼,又像是僅僅看了車廂一眼。
龍煦送了南宮一記白眼,還是起身到南宮身邊坐著,知慧才坐到龍煦原先坐的位置上,身子微微傾斜著休息。
坐到南宮身邊,龍煦就近拉開簾子往外看了看,馬車正行駛在寬闊的官道上,只是因為近黃昏,所以就算是官道上,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喂,知慧要休息,青巒也該休息會兒吧?雖然有男女之分,但是都是人,都這麼長時間連續工作,你這個主子似乎很不近人情。」龍煦想到青巒正一身簑衣坐在馬車上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握著鞭子,心就不安分的跳動起來。
南宮看了龍煦一眼,眼神中有著深深的質疑,「你是關心青巒嗎?」。
「當然。」龍煦拍著胸脯,斬釘截鐵的說道。雖然心中還有些惶恐,可是要達到目的,就決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心思。
「那換你出去趕車吧。」南宮冷冷說道。
「這個……」龍煦面露難色,稍微一猶豫。
「那還是算了吧。」南宮反應到快,龍煦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下文來,他就將說過的話一抹當做沒有說過了。
切龍煦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不如這樣吧,你反正也睡了很久了,不如換我們兩個人趕車好了。」龍煦雖然躍躍欲試,可是還不打算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她會駕馬車嗎?
南宮定定的望著龍煦許久,就在龍煦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竟然點了點頭,輕描淡寫的答應了,隨即吩咐青巒將車停靠在路邊。
在命令面前,青巒只得去了車廂,同時將身上的簑衣以及草帽摘下來幫南宮裝扮上,又從座子底下找出一件粗布斗篷遞給龍煦。
龍煦拎在手里,眉頭都快擰成一根繩了。
「不想穿這個,就到車廂里去坐著吧。」南宮已經打扮整齊,掃了眼龍煦臉上的表情,也不難為她。
「我穿。」龍煦機會是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句話。三下五除二將粗布斗篷穿好,比想象中要好許多,雖然是難看點,但是清洗的十分干淨,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味?龍煦又仔細嗅了嗅身上的斗篷,確定那香味是從她身上傳來的沒錯,有點熟悉哦,龍煦一邊坐到南宮身邊的空位上,一邊喃喃道︰「水仙花的香味。」
南宮專心的趕著馬車,還頗有點車夫的架勢。「沒有人逼你,若是不喜歡穿著它,大可以月兌下來,回車廂。」
龍煦翻了翻白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不就是不想讓我在外面吹風嗎?我偏要在這里,哼。我只是覺得這件衣服上的味道,與青兒送我的那塊手帕上的味道十分相似罷了。怎麼,還不允許人抒情了。」
南宮默不作聲,專心的趕著馬車,龍煦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邊欣賞著周圍的風景,邊哼起了小曲。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南宮的聲音突然傳來,將正在樂和的龍煦嚇了一跳,險些行動過激的摔下馬車。
「喂,你有沒有搞錯?突然出聲嚇死人呀?」
「我說,將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龍煦看著南宮認真的表情,歪著頭想了想,「你有沒有搞錯,突然出聲嚇死人呀?」
南宮拉著韁繩的手一抖,氣得差點吐血。「再上一句。」
「在上一句?這件衣服上的味道與青兒送我的那塊手帕上的味道想差不多。」龍煦隨便說了一句,卻發現南宮的臉陡然變了顏色,手上的鞭子一甩,竟將馬車驅趕著拐進了一條小道。
坐在車廂內的青巒與知慧早已發現了異常,忙探出頭去詢問。南宮只淡淡說了一句,「等會兒再說。」便再次用力抽了馬兒一鞭子,馬兒吃痛,嘶叫了一聲,腳下的步伐卻是快了許多。
馬車在一處偏僻的山谷中停個下來,還沒挺穩,青巒與知慧已經從車廂內跳了下來,走到南宮面前,神色緊張的看著南宮。
南宮看向龍煦。「把那手帕拿出來與我看看。」
為什麼呀?龍煦剛想開口拒絕的,可是看到南宮臉上正經的神色,手不自覺的伸進胸前的衣袋,將那方帕子取出來遞給了南宮。
南宮接過來看了看。手帕上一朵水仙花栩栩如生,散發著淡淡的水仙花的香味。南宮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扯過龍煦穿在身上的斗篷嗅了嗅。
「你們兩個聞聞,味道是否相同?」南宮說著將帕子遞給了青巒,兩人仔細的聞過之後點點頭,接著,兩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只有龍煦犯了傻,呆呆的問道︰「怎麼了?你們的臉色怎麼都這麼難看呢?」
南宮沒有回答龍煦的問題,再次問道︰「這手帕是青兒送給你的,是她自己繡的?還是另有別人轉送的?」
「她自己繡的呀,我那日回去時正巧看到她與藍兒坐在門邊繡帕子,便湊過去看了看,十分喜歡,她便說要送與我了,昨夜趕了一晚上,才完工呢。」龍煦雖然還沒有想明白,但是多少也猜到一些,是跟著帕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