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梁蕭卻是將三人的對話一字一句得听在耳里。
作為一個心思縝密的現代人,梁蕭心里產生的唯一感覺就是疑點重重,雲霧謎遮。
蹬蹬 ,听見腳步聲臨近,梁蕭顧不得多想,敲了敲門,待有人喊進時,方才走了進去。
暮雨菡看著梁蕭端著茶水突然進來,微微一怔,等看清梁蕭那略帶怒意的神色,心里似有所想,嘴角不易察覺地弧度。
「他這是來視察我的呢?還是擔心什麼?」暮雨菡心里閃過一絲好奇。
梁蕭將茶水放下,假裝不知道太子和燕王的身份,退出了房間。
才退出房間,這時,一樓大廳內,悠揚婉轉的琴聲飄然響起。
「音音音,爾負心,真負心,辜負我,到于今。記得當年低低唱,淺淺斟,一曲值千金。如今拋我古牆陰,秋風荒草白雲深,斷橋流水無故人。淒淒切切,冷冷清清。」
琴聲伴隨著妙可兒的一曲清唱,將琴曲哀傷之處與婉轉之意刻苦銘心地演繹了出來。
站在三樓闌干上,听著下方舞台上靜若處子,絕艷無雙的美人兒,梁蕭臉上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
她有著與生俱來的琴心,高超的琴技,完美的身材,絕色的臉龐,無與倫比的親和力。
一個女子集如此多優點于一身,這不得不說是巧奪天工,只恐天妒紅顏啊!
青樓女子,又有哪個是落得好下場的。梁蕭對她們沒有歧視,只有同情。曾在網上見過一段對青樓女子的評論——
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飄如陌塵,零若浮萍,盡管有不甘屈辱的反抗,卻總擺月兌不了被宰割玩弄的命運。李白一語道破︰「以色事他人,能有幾時好?」劉希夷更是直言不諱︰「但看古來歌舞地,唯有黃昏鳥雀悲!」難怪杜秋娘要寫下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些被拋進社會最底層的紅顏女子,「一朝春盡紅顏老」之時,也就是「寂寞梧桐深院」中「夢啼妝淚紅闌干」之日。把美麗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這是最令人痛徹心骨的悲劇。
想自己前世那個時空在「青史」留名有薛濤、蘇小小、柳如是、陳圓圓、李師師、董小宛等青樓名妓,那是何等的風情,哪一個不是淡秀天然、意態幽嫻、詩詞韻律、莫不通曉……,如今再看了眼前這位妙仙子,不知以後歸宿何在。
听見琴音,暮雨菡陪同太子和燕王上官霖走出房間。
「琴聲淒美動人,盡數婦人思君閨怨的心情,配上如此傷感的詞句,美,實在是美……」上官鴻分析道。
暮雨菡淡淡一笑,算是默認,沒有過分矜持,也無意故作妖嬈,目光直直往前看去。
突然,她眼角余光看見了站在十幾米遠處,佇立在闌干旁笑意盈盈,一副很享受的梁蕭。
不知為何,她心里一陣不爽︰傻笑,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還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沒想到也是個登徒子,看見妙可兒,魂都飛了。
暮雨菡柳葉眉一掀,忿忿轉頭,鼻尖有些發酸,凝神盯著一樓舞台上的妙可兒。
「確實漂亮,難怪——」
上官鴻感覺莫名其妙,古怪問︰「難怪如何?」
暮雨菡一愣,抿嘴燦笑道︰「難怪天下男子都為她如痴如狂,她確實很完美,不但人長得貌若天仙,而且六藝精通,才色雙絕。」
「雨菡姑娘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姑娘風姿灼爍,雙眸剪水,端莊典雅,本宮乍眼初看驚為天人。」
「雨菡謝太子殿下夸獎。」暮雨菡公式化一笑,欠身福禮,身蹲在半腰處,上官鴻迅速伸出手,雙手托住暮雨菡一雙玉臂,將其扶起,但卻目光灼灼地盯著暮雨菡玉頸間的曲玉。
暮雨菡想縮回手,卻被上官鴻緊緊抓著,不知為何眼角余光擔憂地望了眼梁蕭。
梁蕭側身站在上官鴻背後,遠遠看去,分明瞧見暮雨菡和上官鴻緊貼在一起,像是相互依偎一般,不由皺起了鼻尖,轉身走下樓去。
暮雨菡見梁蕭皺眉離去,心不由一慌,強行掙月兌了上官鴻粗壯雙手的禁錮,歉意喊道︰「太子殿下自重。」
「不好意思——雨菡姑娘太美了,本王情不自禁就……」上官鴻知道自己失態,忙道歉。
暮雨菡螓首含羞,嘴角泯然一笑。
《古琴吟》慢慢接近尾聲,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心里對曲中女子泛起濃濃的同情,大廳沉浸在一片傷感死寂之中。
這曲子,暮雨菡在幾天前听過,那天晚上她剛練完琴,卸了妝打算休息,就听見這首感傷寂寞之曲悠然響起。
那天,听著這首曲子,她蒙在被子里哭了。寂寞孤苦,無依無靠,對以後的渺茫無助,淪落青樓。這不正是對自己最好的詮釋嘛!
她一直以為這首曲子是梁蕭特意給她而作,可是當她听見這首琴曲從妙可兒指尖再次響起時,她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演出很成功,妙可兒的一曲《古琴吟》再次點燃了整個天上仙的焰火,讓天上仙再次陷入瘋狂之中。
一陣陣呼喊聲響徹整個紫霞巷,原本空曠無人的紫霞巷在這一夜車水馬龍,華燈萬盞,人山人海。盡管天上仙已經再也擠不進人,但外面的人依然想要往里擠,只是被柱子三兄弟擋在了門外。
「妙仙子,妙仙子……」呼喊聲排山倒海。
……
老人終究受不了熬夜之困,在妙可兒功成身退回到座位席上後,張旭便提出要走。
梁蕭幾番挽留未果,只能領著他們從後院離去。
至于妙可兒的一千兩白銀,梁蕭自然是婉言謝絕了,倫理,梁蕭知道自己理虧。同時,他還將兩手琴曲的琴譜都交給了妙可兒。
「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到時候我請公子幫襯,可不許推月兌。」妙可兒進輦車前拋出這麼一句話。
王凝之也依依不舍道︰「梁哥哥,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倘若父親準許,你就做我師傅,教導我書法。」
你爹是書聖,豈容我來教你書法,想你爹也不可能同意,梁蕭自然痛快答應了。
「賢佷,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見面,叔父要先回京城了。以後就把叔父當做親人,有困難就找清臣,清臣會在金陵停留一些時日,可別把我們當外人看了才是。」張旭不舍萬分,拉著梁蕭的手不肯放。
梁蕭知道清臣是顏真卿的字,于是點頭拜謝,恭敬將一行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