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公主在晨曦中穿越茂密叢林時,幾只潔白的獨角獸正從天空飛過。她不知此處的天空是否仍為在人界時仰望的那片藍天,可她必須承認,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生機盎然,色彩斑斕。
碧綠的葉子仿佛涂了油彩,亮澤耀眼,盛著珍珠般的晶瑩清露,散發著美妙的甜柔氣息。手掌般大小的可愛樹精,揮著透明的淡青翅膀,在枝葉間歡快飛舞。緹雅伸手摘下一只橢圓形女敕黃色的果子,抬到鼻尖時,它竟像一個害羞的姑娘,羞紅了臉。公主握著變成粉紅色的果子,知道它已經傳遞出熱情的訊息︰請品嘗我吧,美麗的客人。
精靈是溫柔的,卡斯諾爾大陸也是溫柔的,除了那個始終厭惡她的維蘭。剛才掠過天空的獨角獸背上,立著他與柔和色彩格格不入的漆黑身影,緊隨其後的,是梵卓和嘉蒂絲。緹雅胸前的十字架輕微搖動,雖然它已被主人拋棄,卻仍能夠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們前往的艾茵莫卡懸山,意為「契約之山」,是緹雅此行的終極目的地。不過首先,她需要擁有一只乖巧听話的獨角獸。
「梵卓、維蘭,我們很快會再見的。」她遙望懸浮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的「契約之山」,喃喃自語。
就在緹雅公主連夜穿過界域,踏著清晨第一縷陽光進入卡斯諾爾大陸時,梵卓體內的雙翼發出了低沉的鳴叫。他疑惑,難道「十字祝福」和「雙翼」處在不同的世界,也能夠彼此感應?沒有太多時間思索,嘉蒂絲已經在門口不耐煩地催促三遍了。
今天,他將徹底告別天使身份,在艾茵莫卡懸山,與精靈界締結永恆契約。梵卓月兌下天使戰服,穿上精靈族的飄逸長袍,騎在獨角獸背上,跟隨維蘭和嘉蒂絲的引領,飛往「契約之山」。
艾茵莫卡懸山像那夜緹雅公主的城堡一樣,被濃霧包裹,不知他們走後,那夜的霧是否散盡。梵卓眼前浮現出公主親切的笑容,竟感覺有陣陣清涼的風從霧氣中傳來。
剝離雙翼的過程極其痛苦,但梵卓並不像之前的叛離者,讓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叫響徹雲際,而是咬緊嘴唇直到鮮血滲出。嘉蒂絲在一旁看得心疼,無視維蘭的撲克臉,跑過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天使,攙著他走進隔壁的封閉空間。
在寧靜莊嚴的殿堂中,四位元素精靈王合力為締結契約者注入新的、源于天地間自然靈氣的力量。得到新力量的契約者在接受精靈界庇護的同時,也將成為卡斯諾爾大陸的戰士,肩負起守護這片自由土地的職責。
「嘉蒂絲,這位契約者由你帶回,就編入暗夜族的隊伍里吧。」
以溫和語氣下命令的是風之精靈王,西爾芙。他擁有一張俊秀的臉,其柔媚程度足以和四大精靈王中唯一的女性,水之精靈王溫蒂妮相媲美。他俯視目光陰郁的維蘭,微笑著搖了搖頭,銀水晶般清透的發絲隨之飄動,仿若無形的風被賦予了隱秘的姿態。
「維蘭.卡斯諾爾,‘聖月’的繼承人,可不要總是愁眉苦臉哦」西爾芙翹起嘴角逗他的樣子讓維蘭十分氣惱,他雙臂交叉置于胸前,傲睨萬物地說︰「西爾芙,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敗得心服口服」
「哈哈,敢向精靈王挑戰的,卡斯諾爾大陸恐怕就只有你了,維蘭。不過上一次,差點有人拿走‘風末’哦」調皮的西爾芙開始擠眉弄眼,外表端莊威嚴的精靈王總是做出一些有**份的舉動,讓維蘭哭笑不得,他瞪了西爾芙一眼,轉身離開。
「維蘭總是對契約者帶有抵觸情緒,大概是因為他那段痛苦的經歷。嘉蒂絲,請帶契約者回去,讓他盡快了解並融入卡斯諾爾大陸。」水之精靈王溫蒂妮輕聲說,嘉蒂絲點點頭,和梵卓一同離開。
「維蘭……他為什麼不喜歡契約者?」回去的途中,梵卓向嘉蒂絲提出疑問。
「曾經有一個契約者,背叛了暗夜族。盛怒之下,他違反禁令,殺了契約者和將契約者帶回大陸的精靈。」
「所以,他被放逐到人界?」
「恩,不過時間短暫。畢竟,他是貴族。」
「那位公主……」
「她……」嘉蒂絲猶豫片刻,接著說︰「其實現在告訴你也沒什麼關系,但也沒有任何意義。不要讓沒有意義的事佔據你的記憶,從現在起,你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首先呢,你需要擁有一只乖巧听話的獨角獸。」
「這只呢?」梵卓指了指胯下的獨角獸。
「那是我的,暫時借給你。只要我一個命令,他就能把你摔下去。要不要試試?」嘉蒂絲露出邪惡的笑容。
「喂,我可沒有翅膀啊」梵卓故作驚慌的樣子分外迷人。
「我要說了哦——」
「嘉蒂絲」
掉下去了……再也沒有可以飛翔的羽翼……梵卓閉上眼楮,听風聲在耳邊呼嘯。最終,他落于一個毛茸茸的溫暖身體。梵卓面朝嘉蒂絲坐在獨角獸背上,幾乎貼上她水女敕豐滿的胸脯。
「梵卓,你絕對不可以背叛我。」嘉蒂絲清涼的氣息拂過他的面頰,她抬起手,指尖掠過他淡然的目光,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落在他的心口。
「否則,我會毫不遲疑地,殺了你。」她目光冷冷的樣子並不令人害怕。梵卓微笑著托起嘉蒂絲修長骨干的手,輕放回她腰間。
「在那之前,先讓我擁有一只乖巧听話的獨角獸吧。」他沉靜的容顏讓嘉蒂絲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雖然梵卓已在錐心刺骨的疼痛中放棄了天神賜予的雙翼,可他依然散發出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力量?似乎又不是……嘉蒂絲拼命在腦海里搜索,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她眼前的天使,不,現在應該稱他為「精靈」了。
「嘉蒂絲,到了吧?」梵卓在她直勾勾的雙眼前晃了晃手。
「啊……」嘉蒂絲從呆滯狀態中恢復,滿心懊悔,她怎能如此忘乎所以地盯著維蘭以外男人呢她默念了一句精靈語,獨角獸載著兩人平穩降落于索利奎特平原。
「‘索利奎特’是精靈語,意為‘和平’。在卡斯諾爾大陸,精靈們通常用人類的語言交流,雖然很多精靈不喜歡,但精靈族是個熱愛學習、謙遜溫和、極其聰明的種族,不像某些會飛的家伙,傲慢自大。」嘉蒂絲邊說,邊向梵卓投去報復性的一瞥,她知道,現在就算不停地說天使的壞話,都不會產生抗議的聲音,對此,嘉蒂絲洋洋自得。
「獨角獸是大陸上最熱愛和平的靈獸,起初,精靈馴服他們,只是為了能借助它的力量往來于精靈界的九座懸山之間。但後來,總有一些不安分的人肆意闖入大陸,破壞這里的寧靜。」
「不安分的人是指,惡魔?」
「恩。雖然我們能夠抵御惡魔的入侵,只是……」嘉蒂絲興奮的語調逐漸變得憂傷。
「只是,這些熱愛和平的獨角獸總免不了參與血光四濺的戰斗,對麼?」梵卓替她完成下半句話,音色依然是略帶沙啞的性感。嘉蒂絲驚異于他透徹人心的敏銳,垂下稀疏縴長的睫毛。
「你有五天時間可以馴服他們其中之一。這段期間,你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讓他們的身心皈依你的靈魂。沒有固定的方法,每個人馴服的方式都不同,只能靠自己模索。你是契約者,難度可能會增加。記住,只有五天時間。加油,梵卓。」嘉蒂絲離開時,給了他一個禮節性的擁抱。
索利奎特平原廣闊遼遠,舉目眺望,蓬勃的青綠仿佛一直延伸到天際。青綠之上,除了自由自在的獨角獸們,還有一些其他渴望馴服靈獸的「同道中人」。梵卓不知道他們中哪些是剛成年的精靈,哪些是契約者,因為他們看起來並不友好。
兩天之後,梵卓無奈地注視著之前的精靈一個接一個,騎著獨角獸揚長而去,而他呢?可愛的靈獸們實在不給這位新人面子,不是一看見他靠近轉身就跑,就是生氣地一腳踢開他,梵卓墨紫色的眸子簡直快被熊熊燃燒的小火苗淹沒了。
卡斯諾爾大陸的夜空絢爛迷人,梵卓枕著手臂躺在草地上,仁清涼夜風吹拂他幽黑的發絲。還剩三天,如果再不成功,他將永遠失去擁有獨角獸的資格,他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心所欲飛來飛去的——「傲慢自大的家伙」。
梵卓合上雙眼,打算先好好休息一下。當他即將沉入自己色彩單調的夢境時,一束不尋常的光喚醒了他漸弱的視覺,他迅速睜開眼楮,但身體依然懶洋洋地一動不動。
「難以置信。」
他淺聲低語,快步走向不遠處那個縴細的身影。淡金、雪藍、淨白,還有那條熟悉的十字項鏈……
在梵卓看來,這一刻,卡斯諾爾的絢麗夜空只是為了襯托她的存在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