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蘭,我將與風同去,卻不是墜入虛空。你永遠都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等到我的聲音在你耳中模糊,我的愛在你記憶中消失,只願你忘記痛苦,忘記背叛,忘記我……曾是你尊敬的父親。」
————————————————————————
維蘭為何痛恨惡魔?
當維蘭在水晶城堡之外對歲緹雅說,他決定「再相信一次」時,她並不知道這句話的深層意蘊,也不清楚維蘭需要積聚多少情感才能做出這個艱難的選擇。他必須將本應忘卻的的痛苦、背叛、鮮血、死亡屯于心間,然後不斷回味、正視,最終將其粉碎、忘卻。
「謝謝你,維蘭。」緹雅把手搭在胸口的十字項鏈上,眼中的笑意蔓延至整個臉龐,她不打算重復自己的承諾,既然他已沖破九年的冷漠歲月,給予她溫暖的信任,她滿心歡喜地接受即可,無需多言,不必疑惑。
「嘿,看看這是誰」
琉卡和雪莉娜姍姍來遲,很遠就望見黑白相對的兩個人影。公主的新形象讓琉卡眼前一亮,未等靠近,就興奮地喊出聲。
緹雅松了了口氣,還好,她和維蘭的「表白」在不被*擾的狀況下完美落幕,如今,她可以精神抖擻地面對神奇的卡斯諾爾大陸,面對所有人。
琉卡繞著緹雅轉了一圈,仿佛在觀賞籠中的金絲雀。紅發少女則站在維蘭身旁,氣呼呼地盯著她的舞伴。而當他感慨地發出「你可真美」的贊嘆時,雪莉娜簡直想把自己的指甲悉數掰掉。
「舞會還未結束,緹雅,可否請你與我共舞一曲?」
雪莉娜的舞伴臨陣倒戈,竟然謙卑地向人類女子伸出他高貴的手,可憐的紅發少女都快忍不住痛哭流涕了。
而被尊稱為「暗夜王子」的維蘭.卡斯諾爾雖然依舊拽著撲克臉,霧灰色的清冷眼眸也與熱情不搭邊,但他已卸下冷漠的偽裝,不再拒人于千里外。他平靜地看了琉卡一眼,轉身欲走回城堡。
「我的舞伴——」緹雅說著,一把拽住維蘭的胳膊,他側過臉,眼中不含厭惡,也沒有甩開她的手。
「是他。」她凝望他寧靜的容顏,唇邊漾起無限甜蜜的微笑。
琉卡在緹雅的視線里再也找不到其他人的影子,此刻,她的世界只有維蘭。人世九年光陰,在精靈漫長的生命中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瞬間,那對于她呢?
琉卡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維蘭.卡斯諾爾對緹雅.聖.里格的深刻影響。他並未認真仔細地探索她的內心和靈魂,不知她所想,又怎能完成使命?
「維蘭.卡斯諾爾,你才是關鍵麼……」他望著兩人的背影,握緊雙拳。
「琉卡,你的舞伴,是我。」雪莉娜眼角閃著淚光,緊緊抱住他的胳膊。
這注定是場令人印象深刻的舞會。梵卓發現了「天使之心」;夏依多了一個金發藍眸的假想敵;嘉蒂絲壓抑著心中的苦澀滋味,小臉都快憋成青綠色;琉卡收獲不小,細心觀察緹雅公主的舉動而注意到關鍵問題;雪莉娜雖然如願以償地和琉卡跳舞,卻也難免暗自酸楚;而夏依.珞普吉爾的生日又無意中成為維蘭與緹雅的和解紀念日。對于緹雅來說,維蘭的信任比任何珍寶都要貴重,讓她心醉,讓她燃起對生命全新的熱情與期待。
不過,暗夜王子的決定遭到嘉蒂絲的強烈反對,她可以容忍他與緹雅共舞,但卻無法接受一個「半魔人」(嘉蒂絲給緹雅取的外號,僅限于她在自己心里臆想)在聖潔的卡斯諾爾懸山上和她的哥哥學習劍術。自從塔魯.利亞頓率領的封印護衛隊抵達荒原,琉卡便乖乖地回到懸山,當然,他不是一個人。
「維蘭,你怎麼能允許她留在城堡?」嘉蒂絲沖進他的房間,極力克制自己激動的情緒。
「不留下她,你的哥哥也不肯回來。這個從前只關心戰斗的家伙,難得對一個女人感興趣。」維蘭站在窗邊,頗為認真地解釋。
「哥哥才不會喜歡她」嘉蒂絲氣呼呼地喊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維蘭身前,揪住他的衣襟。
「維蘭,你不是最討厭惡魔嗎?難道就因為她獲得了‘風末’,你就可以忽略她的真實身份?」
「嘉蒂絲」他嘆了口氣,輕握住她的手說︰「連我都可以再相信一次,你也一定能做到。」
「但願如此。」她靠在他懷里,呢喃著撅起嘴。
維蘭像是哄嬰兒入睡般,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拍著嘉蒂絲的肩膀,目光卻轉向另一邊,俯瞰窗外草坪上的淡淡金光。緹雅仰起臉,伸手拭去額上的汗珠,笑容明媚地向他揮了揮手,繼續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練習中。
塔魯的軍隊已駐守艾爾韋斯荒原多日,奇怪的是,之前層出不窮的魔獸仿佛一夜間消失殆盡,寸草不生的大地幾乎成了精靈們的訓練場,各族戰士互相比試劍術,研究修煉魔法,以此打發寂寥的時光。
戰爭讓人熱血沸騰,太平寧靜反倒釀出不安的氣息。維蘭打算再次啟用「聖月」的力量,修復封印。梵卓諫言時機未到,若不成功,「聖月」很可能會受到重創。維蘭自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帶著塞拉莫兄妹,氣宇軒昂地奔赴荒原。
暗夜精靈名副其實,喜歡在深夜活動,緹雅的美夢通常不能持續到天亮。她住在城堡底端靠近大門的一間小屋,免不了經受各種突如其來的噪音,尤其是維蘭那叮叮 的腳步聲。
反正也再難入眠,她索性從床上爬起來,像貓一樣抻了個懶腰,悠閑地走出房間,繞到城堡後的花園里。
站在懸山之上,斑斕的夜空仿佛觸手可及。緹雅來不及贊嘆美妙的景色,就被可愛的樹精圍繞,它們揮動著清透薄翼落在她的頭發、肩膀上,小小的身軀惹人憐愛。她踮起腳尖,拽著裙襟地轉了幾圈,正忙于自我陶醉時,不小心踩到一塊光滑凸起的石頭,差點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緹雅站穩後,俯身查看,原來是「伊石」。
公主拿起米凱爾送給她的「聯絡工具」,大概回憶了一遍它的旅程。在帕布格斯塔懸山,她將「伊石」拋向雪原盡頭;她得到「風末」之後,被維蘭帶回「恩典之山」,在冰雪之下發現它,緊接著維蘭把長劍刺入寒冰,它蹦出來落入雪中,再後來……她和它,在精靈城堡的花園小徑重逢。緹雅輕柔拭去它身上的塵土,猜想應是維蘭把它帶回,查不出究竟便隨手將其丟棄。
「我們還真是有緣呢。」她嘆口氣,用指尖摩挲它光滑的表面。
「米凱爾?米凱爾?」她雙手捧著石頭,目光虔誠地呼喚大天使之名,語調卻是頑皮中帶著調侃。
「媽媽說的對,不要相信天使。不過——還是要感謝你送我來這里,至少,他已經不討厭我了。米凱爾,如果你又派別人來搞破壞,可不要怪我不客氣哦」緹雅對著石頭自言自語,說到最後忍不住笑出來,握著「伊石」蹲下,另一只手撥開松軟的泥土,將它放進淺淺的坑里。
「米凱爾,對不起嘍。」她唇邊漾著微笑,捏起一小撮土,灑在它晶瑩剔透的石面上。
「公主。」
緹雅並未感到有人靠近,一聲熟悉的呼喚卻清晰竄入她的耳朵。她倒吸冷氣,慌忙起身,險些咬破自己的舌頭。
「梵、梵卓。」她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眼神飄忽,邊打招呼邊小心翼翼地用腳踩住埋了一半兒的「伊石」。
「你,你沒和他們一起出去嗎?」。公主兩手交疊在身前,溫柔淑雅的氣質遮掩了她隱秘的小心思。
「我在找一塊石頭,掌心大小,顏色是近似透明的幽藍,好像是掉在花園里了,你看到過嗎?」。梵卓說完,目光移至地面。
「‘伊石’?」她月兌口而出。
「什麼?」他疑惑地皺起眉。
緹雅凝望梵卓完美無瑕的臉,心里的防線一點點潰敗。是從何時開始,她竟對他立起戒備之牆?她忘記自己的黑暗血液,義無反顧地戴上他的十字祝福,為何還要如此畏懼他?
梵卓吸引著緹雅,她也想從他身上找到自然平和的親切感,然而,她無法控制……
她迎著梵卓安靜狂野的氣息,緩緩向前挪行。她想靠的再近一些,緊緊抱住他,如上次他將她摟在懷中;她想用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親密行為檢驗自己的感官系統是否出了故障。
緹雅伸出手臂,用力環住他堅實的脊背,整個身體陷進他溫暖的懷抱中。
「公主?」
他輕聲呼喚,被她不同尋常的「熱情」弄得一頭霧水。緹雅呼吸困難,渾身疼痛,可她咬牙強忍,反復告訴自己這是幻覺,這是幻覺,指尖卻不由自主地穿透他單薄的衣服。
梵卓身體輕微顫抖,當緹雅的指尖無意間刺破他的皮膚時,這位舍棄雙翼的契約者,仿佛再次從天際墜落,奇怪的是,呼嘯而過的夜風中,竟飄過一縷久違的腥甜氣息。